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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抹了一把臉,眼睛微微有些發紅,禤曉冬替他倒了一碗湯:“豬肚白果湯,理氣舒心的,事情并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禤曉冬將那溫熱乳白色的湯喝了兩口,里頭的胡椒味順著食管一路向下,整個人都有些放松。他微微吐了口氣,自嘲道:“說起來好笑,當初我自己去找的供貨方,其實人家都是看在我是褚家的,才這么給面子,現在想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是一般的小商家,這樣的合同失誤,估計也就忍了,一般的小商家,也不會出那么高的定金,當時……我是貪心了……太急于求成了,其實就一百萬,也能賺點兒,我嫌少,想快點……” 他苦笑著:“哎,因為我生下來和我家老爺子一樣,腳丫子上有個胎記,老爺子從小就特別疼我,給我起名字,給我買東西,教我讀書。但我到底不是個聰明人,好逸惡勞,少年時不懂事,做了好些些出格的事,冷了老爺子的心,被打發出國外去讀了幾年書回來,勉強混了個垃圾學歷,一事無成。原本以為……所以到底還是爛泥扶不上墻,這樣重要的合同,我居然沒找個法務來好好審一審……” 他看了眼禤曉冬,對方倒是一直專心聽著他的話,雙眸平靜溫和,他自嘲道:“可笑吧?我也不是想做什么管理層,進什么董事會,沒那遠大志向,我其實……就是想讓老爺子開心一下,讓他知道,若拙……也不是那么差,也能做點兒事……” 他前一晚徹夜難眠,雙眸里都是血絲,禤曉冬道:“我理解的——我也和你一樣過。” 褚若拙面前露出了個笑容:“哎,我知道你安慰我。” 禤曉冬認真道:“不是,是真的……你看我做飯做得很好吧,也是……很努力想要得到一個很重要的親人的認可。” 褚若拙有些意外:“啊。” 禤曉冬道:“我父母離異,我自幼就跟著父親生活,父親后期嗜酒,天天都是醉醺醺的,飯菜都是我做的。現在想起來,他應該是酒精中毒,每天臉上都是通紅,身上總是帶著酒氣,他做菜手藝也不錯,在小餐館做掌勺的打工,一直說讓我學好做飯做菜,以后……我母親才會喜歡我……” 褚若拙臉上微微露出了憐惜:“原來是這樣,你很小就開始學做菜了?也是太辛苦了——那后來……你做飯做菜這么好吃,你母親很高興吧?” 禤曉冬搖了搖頭道,微微帶了些悵然和回憶:“她再嫁了,嫁得很好,家里雇有廚師,不需要我一個未成年人做飯。” 褚若拙道:“但是偶爾做個點心什么的,你母親一定也很高興吧,說真的,你的手藝是真的很不錯,更何況孩子拳拳一片心意,如果是我,一定會很感動的。” 禤曉冬禮貌地笑了下,沒說什么,只是轉回了原來的話題,寬慰他道:“臺風這一周就登陸過境了,臺風警報已經發了,不管怎么樣,你得先做好相關防風準備。” 褚若拙苦笑:“哎,今天已經緊急安排了,但一萬畝啊,能做什么呢,只能聽天由命,現在收又太早了,‘天雀’在菲國登錄是十六級,沿海這邊已經是最高警戒了,我大意了,還以為我們這離海比較遠,完全沒想到,看天氣預報,到我們這里,小不了多少,只能祈禱我那香蕉地不要折損太多了。” 禤曉冬吃了一驚:“一萬畝這么多?” 褚若拙臉上笑容都有些僵硬:“只以為種得越多,收益越大,都說農業是規模越大越節省成本……” 禤曉冬道:“那倒是,北邊年年都有人去南方租地冬種,聽說很賺錢,只是這個得控制好風險。” 褚若拙低聲嘆氣:“是啊,所有教科書上都寫的,我卻如此狂妄,吃這一次教訓也是活該,我這是杠桿上得太高了……后來斷斷續續其實投入了一千萬,只是都是通過各種渠道融資的,還有些是朋友,甚至還有鐵粉湊了一股來……就等著收香蕉。”像他這樣的身份,要籌錢是很容易的,畢竟人人都知道,褚家不會真的不管自家的少爺,只是這一跤跌了,以后不可能再在家族里站起來了。 窗外金紅色的晚霞分外綺麗絢爛,那是臺風來臨之前特有的云相,夕陽斜斜照入寬敞的廚房,晚餐已用完,褚若拙看著禤曉冬站在洗碗池前,身軀高大,干脆利落地收拾碗筷,一雙手舉重若輕,整個人灑脫帥氣。 他原本這一日心亂如麻,這時候也只是亂七八糟想著,想著這樣的樣貌和人品,如果在城市應該也不會很難混,還參過軍,為什么一個人住在山里呢? 忍不住問了出來:“你一個人住在山里不冷清嗎?我如今長居在靜海市,離西溪市也就半個小時的快車,也有不少朋友,你長得高,又退伍軍人,可以托人給您找個穩定又高薪的工作。比如碧菩會所,聽說過吧?我可以給你推薦進去,也可以做保安領班,以你這外型條件,再加上退伍軍人的經歷,綽綽有余,工作很輕松,還包住宿,或者你喜歡做菜也可以,進去做廚師。” 禤曉冬轉頭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多謝褚先生,我喜歡山里的生活,一個人清靜,城里太吵鬧了。” 褚若拙嘆息道:“你別小看那工作啊,碧菩會所是真的是靜海市頂級消費場所了,會員制,預存一千萬,每年最低消費千萬,一般人進不去的,進去工作的人也都是有人擔保,很輕松的。當然你要嫌保安不好聽,不好找媳婦兒,那可以做大廚,在那里做過大廚,去哪里都是人搶著的,我多帶幾個朋友去那邊,專門只點你做菜,把你身價抬高,一年幾百萬沒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