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第四一七:懺悔
太上皇聞聲回頭,看到吳垢,還有什么是不明白的,那個被他善待和信任的吳垢,一早就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太上皇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背叛,被辜負信任。盯著吳垢恨極反笑:“你有什么資格指責朕,朕這般優待于你,可你卻一直在欺騙朕,你自己又比朕好得到哪里去。” “還有你。”太皇上指著封云深:“若說靜亭侯是忘恩負義,那么你就是不孝,是弒父殺君,朕可是你的父皇,你卻聯合外人如此對朕,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嗎?” 封云深眉梢微動。 吳垢看著太皇上淪落到了這副田地,仍舊不思悔改的樣子,不由得也笑了:“太上皇,您若是早早的就知道我知道這一切,您會如何,大概會直接就派人滅口吧!您對我施恩,當真是對我好嗎,不過是為了填補你自己心中的遺憾罷了吧!不要把你那些自私的理由,包裝得這般好聽。況且,您強搶了姑姑,還滅了吳家滿門,我與你從來都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比起您犯下的罪行,我騙一騙你,哪里算得上什么罪不可赦。” “至于表哥,呵呵……您說的這些就更荒唐可笑了。若不是封先生,表哥大概也會死于那些后宮的傾軋之中吧!您為表哥做過什么?亦或者說,自己的兒子站在自己的跟前,伺候了這么多年,您作為父親都沒有認出來,何其可笑。” “為君,你不仁;為父,你不慈;為夫,你不配。” 有些話,封云深不能說,吳垢卻是百無禁忌的。 這些話,封云深說出來是不孝,封云深也沒有想過要跟太上皇去爭論什么,他對太上皇早就徹底死心了。 他最開始去太上皇身邊伺候的時候,還提心吊膽的唯恐太上皇認出了他,可是太上皇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 在見識到了六公主那般出現在太上皇跟前,太上皇都從來沒有多問安嬪一句,從來都沒有發現那是他自己的親生女兒的時候,封云深才知道,太上皇對他的那些兒女是半分感情都沒有的。 誠如吳垢所言,太上皇為君不仁,為父不慈,為夫不配。 但即便是這樣,封云深也不會對太上皇惡言相向,也不會動手要了太上皇的命,這是有為天倫的事情,封云深自然不會做。 但旁人要如何,封云深卻是不會攔著的。 吳垢一席話,罵的太上皇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江離卻是發現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江離之所以過來,也是封云深通知的。封云深之前拉攏江離,就說過會幫著他的父親翻案,會讓他有為他父親報仇的機會的。 所以在封鐸把太上皇從宮中帶出來之后,他在通知了吳垢的時候也通知了江離。 江離最初的時候是厭惡太監這個群體的,他父親之所以被害死,其中少不得蔡元忠當年在里頭煽風點火,所以他自然也是十分厭惡封云深的。 答應跟封云深合作,也不過是為了看太上皇有一天會淪落至此。 他雖然跟封云深合作了,但對封云深私人的事情卻并不關注和在意,對封云深其他的方面也不在意。 但他在跟封云深合作的過程中,發現了封云深似乎對那個位置有覬覦之心。 他那個時候還在心中嗤笑過,封云深一個太監,竟然也想要坐上皇位,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他如今聽到了什么? 封云深是太上皇的兒子,這就說明封云深是皇子! 可一個皇子,如何盯著太監這么個卑賤的身份活著。 不過若封云深是皇子,那么他也就明白封云深為什么覬覦那個位置了。 皇太上皇被吳垢罵懵,也不過是一瞬的事情,但旋即他就回嗆吳垢:“這天下是朕的,朕要一個人,如何算的上搶,那是她的榮幸。至于你們吳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們沒有任何權利和資格指責于朕。” 太上皇是決計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的。 江離聽到太上皇的話,諷刺道:“好一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太上皇您這樣的君,完全不配呀!” 這樣的君主,是不配任何人的效忠和付出的。 這樣的君主,于那些忠肝義膽的人來說,是災難是噩夢。 太上皇對江離還是有些印象的,見他也出現在這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著道:“朕當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他不想跟這些人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了。 太上皇這個是明顯的精力不濟了,這人一茬接一茬的。不用問,他都知道江離大概也是跟他有仇的。 江離看著太上皇頹敗的樣子,卻是不準備就此罷休,太上皇不想問不想提,但他非要說非要提。 他盯著皇上問:“太皇上可還記得,當年被你冤死的大理寺卿江天。” 記得嗎? 太上皇自然是記得的。 當年,他無數次的暗示過江天不要在糾結那個案子了,但他偏偏要跟他較勁兒,太上皇如何能夠忍受一個臣子不聽他的命令,所以讓蔡元忠隨便尋了個由頭,就判了江天個滿門抄斬,說起來,他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誰讓江天不識時務呢? 江天死后,他發現江天的兒子逃脫了,當即也就把另一位大臣的一家都滿門抄斬了。 “沒想到是你,你倒是個命大的。”那樣都逃脫了。 這個回答,無疑就是回答了江離的問題。 江離咬牙切齒的道:“不命大,如何看到太上皇有一天也能夠淪落至此呢?” 太上皇終究是當了這么多年的皇帝的人,在經過最初的歇斯底里和失態之后,現在已經徹底的能夠保持淡定了。 不淡定又能怎么樣呢,讓這些人看笑話么? 這不是太上皇的風格。 之前因為還有夜涼這一張底牌,所以他覺得他是有機會被救走的,自然是有恃無恐。 后面夜涼他們被封鐸殺了,但因為封云深的原因,所以太上皇覺得自己也還是有一線生機的,封云深不能當真做出那種殺父的事情。 但后面的吳垢,在加上江離,太閃光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封鐸這番把他從宮中帶出來,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 是以,他那一雙渾濁的眼睛,掃了人群一眼,最終把目光放到封鐸身上,平靜的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至于他們說的道歉,懺悔,當真是可笑至極。 他是決計不會承認自己的過失的,況且,他根本就沒有任何過失。 封鐸恨他,那是因為他搶了封鐸喜歡的人,可一個男人沒有本事把自己的女人守住,怪他太過強大么? 而封云深,若不是他,他都沒有資格來這個世界上,封云深恨他這件事就顯得更加的荒唐可笑了。 至于吳垢和江離,誰讓他們家人的存在礙他的眼了呢? 他那個時候,那么努力的成為這個一國之君,不就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活得恣意一點么?就是為了讓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能夠順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么。 封鐸瞧著太上皇仍舊一副“沒錯”的,甚至顯得有些理所應當的模樣,輕聲笑著道:“既然太上皇這般說,那我就如了太上皇的意好了。” 太上皇眼中快速的劃過一抹詫異,他沒有想到封鐸當真會這么痛快的殺了他。 封鐸費盡心思的帶他過來,難道不就是想要讓他受辱,想要讓他在吳念的墳前懺悔的么? 江離看著太上皇,憤恨的道:“不能就這么便宜了這個昏君。” 吳垢拉了拉激動的江離,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以他的了解,封鐸雖然是個溫潤君子,但那也是要看對什么人的。 封鐸可不管太上皇如何詫異,見江離被吳垢拉住了。他看了看白木,白木當即拿出薄薄的刀片挽起了太上皇的衣袖,那刀片,是專門用來活剮人的刑具。 太上皇一看到這刀片,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封鐸壓根兒就不會讓他痛快的死去,是他太天真了。 封云深背過身,不去看這一幕。 太上皇眼看著這刀片離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近,方才維持了一會兒的平靜徹底被打破,他扯著嗓子沖封云深叫囂:“孽子,你還不快救朕,還不快阻止這一切。” 封云深淡漠的聲音響起:“太上皇怕是認錯人了,九皇子和賢妃,當年一并死于大火。” 然太上皇這個時候已經聽不清封云深的話了,他的耳朵里因為恐懼而充滿了轟鳴聲。眼瞧著那刀片離他的胳膊還有毫厘之差,太上皇大聲道:“朕懺悔,朕懺悔,你們要朕如何就如何!” 太上皇心中想的堅定,但架不住當真面臨事情的時候所感受到的恐懼。 若是封鐸他們給他給痛快,他也不至于如此。 但他深深的知道,千刀萬剮這個刑法的殘忍之處,他不想自己最后死的時候,是那般的模樣。 而且,多年的養尊處優,已經讓他喪失了年輕時才有的忍力。 吳垢看著太上皇這沒出息的樣子,對他越發的鄙夷了。 姑姑當年被這樣的人糟蹋,當真是不值。 封鐸不言,只是示意白木收手。 白木收手之后,封鐸目光淡淡的看著太上皇道:“太上皇好好說。” 皇上此時心中恨毒了封鐸,但他能怎么辦,如今他為魚rou,封鐸為刀俎,他只能順著。 落到這樣的田地,死他可以坦然面對,但受折磨的死,他卻似乎無法坦然面對的。 太上皇壓下心中的滔天恨意,看著吳念的墓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的道:“賢妃,朕當年不應該讓蔡云忠帶你入宮,也不應該殺了吳家滿門。” 不,他只恨自己帶了賢妃入宮之后,為什么沒有讓人好好的查上一查,若是他提前知道吳念跟封鐸有什么,他就會在封鐸還沒有任何羽翼的時候就把封鐸殺了。 可不管太上皇心中如何作想,是否是真心的懺悔,封鐸覺得都不重要,因為皇上無論如何,吳念都回不到這個世界上了,他這般只是想要發泄心中對太上皇的恨意。 只是要告慰亡魂。 他冷冷的看著太上皇道:“給她磕頭。” 太上皇自從當上皇上之后,已經幾十年未曾給誰磕過頭了,除了拜天拜菩薩,如今封鐸讓他給對著吳念的墓碑磕頭,他自然是不肯的。 見太上皇不肯,白木拿著那薄薄的刀片朝他靠近了兩分,太上皇無法,只得咬牙吵著吳念的墓碑磕了三個響頭。 封鐸別過來臉,似再也不愿看到太上皇,也似乎是覺得多看他一眼都會臟了自己的眼睛。 他背對著眾人,擺了擺手。 白木明白了封鐸的意思,恭恭敬敬的跟吳垢道:“公子,太上皇就交給您處置了。” 封鐸身邊的人,都是把吳垢稱作公子的。 封鐸不想讓太上皇的血玷污了吳念的埋骨之地,而太上皇無論如何都是封云深的生父,封鐸不會讓封云深來處置皇上,是以吳垢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封云深卻是開口道:“表弟,你同江大人一并吧!” 吳垢點了點頭,同江離一并帶著皇上離開了。 當著封云深的面,他也不好對太上皇如何,封鐸如今把皇上交給他倒是如了他的意。 吳家滿門,不是太上皇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饒恕的。 江離肩見封云深說到做到,倒是對他的感官徹底變好了。 吳垢和江離帶著皇上離開了,封鐸讓封云深先回去了,他自己則是守在了吳念的墓前。太上皇落得這樣的下場,報仇了,他的心中卻依舊不高興,依舊高興不起來。 報仇了又怎么樣呢,太上皇的命也換不回吳念了,換不回來…… 而太上皇那種不爭氣的樣子,也讓他十分的意興闌珊,并沒有報仇之后的痛快感。 封云深也不打擾封鐸,實際上,他心中亦是有些堵得慌。 這種堵得慌,他不知道是何故。 他讓安鶴留下將夜涼等人的尸體處理了,自己則直接打馬回了都城,他現在只想見一個人,只想見林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