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一八零:昂貴的東西
封云深咬牙道:“我不會走的。” 封鐸是真的生氣了,怒喝:“如今知道守著不走了,那你在出手傷人的時候,可曾想過后果。”封云深發怒,旁人會怕,會畏懼,但封鐸卻不會。 他只會覺得有些寒心,但這一點寒心,并不會讓他不管封云深,或者是放棄封云深。 大抵封云深無論變成什么樣子,他都不會放棄他的。 封云深臉上有痛苦之色,不知道是在后悔出手傷人,還是因為封鐸的呵斥而不虞。 白月道:“督主,夫人如今需要靜養,有什么話,我們出去在說吧!”她也是心疼林朝雨。 林朝雨入府以來,從未招惹是非,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對主子也孝順,她不敢保證,若是封云深往后在找一個就能如林朝雨這般。 漂亮的人很多,聰慧的人也很多,但如夫人這般能夠找得準自己位置的人卻沒有幾個。 若是林朝雨知道白月對自己的評價,只怕會氣得從昏迷中醒過來。林朝雨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覺得自己是一個十分有自知之明的人。 但經此一遭之后,她覺得自己托大了。 原本以為封云深對她應該是喜歡的,所以才會不如最開始那般謹慎小心。本著夫妻相處應該彼此坦誠,而不是什么事情都悶在心里,這才會跟封云深說著自己的想法。 卻不料封云深會出手傷她。 而且林朝雨覺得,自己并沒有錯,覺得封云深傷她的原因十分可笑。若是封云深不愿意告訴她,直接拒絕就可以了,為什么要動手傷人。 林朝雨是不能接受家暴的。 她上輩子要強獨立,覺得自己活得很累,然后生生的在燦爛的年華被累死。所以這輩子她就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cao心,頗有一種聽天由命之感。但那時她剛剛到你寧朝的時候,那個時候她雖然惜命,不過是害怕死亡亦或者說是不想浪費這重新來一遭的機會。 但后面,她心中有了想要守護和陪伴的人,所以就變得越發在意自己這條條命,而且生活過得滋潤,她也想多活幾年。 此次遇到刺殺,若是封云深告訴她如今蔡元忠蠢蠢欲動,她便不會出門作死。 林朝雨一直在反思自己,她不是一個喜歡從別人身上找原因的人,一直都是嚴于律己的。然后她覺得,還是她自己太弱了,她不該要求封云深告訴她,若是她有自己的人,便可以自己得到這些消息。 所以林朝雨覺得,今日封云深對她動手的事情,是她活該。誰讓她把自己太過當一回事,誰讓她懶惰的想要依賴別人。 她大概是重活一輩子,反倒是活回去了。明明有一句話叫做: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她上輩子一直牢牢的記著這句話,這輩子卻是被自己拋棄了。 所以,她活該。 林朝雨雖然昏迷了過去,但腦子里面仍然有意識,一直在昏昏沉沉的想著事情。 白月的話,封云深聽到了,但卻不為所動,他神色模辯的盯著林朝雨道:“我沒什么要跟你們說的,你們出去就不會吵著她了。” 封鐸看著封云深這樣,如何放心得下。 且不說他如何喜歡林朝雨,即便是如今床上躺著的是一個陌生人,封鐸也不能放心的離開。 他掩蓋住心頭的失望,勸誡道:“刺殺朝雨的人還未曾找到,若是不查出來,恐會再次動手,深兒還是先好生下去查查。” 封云深眼眸動了動,俯身就要去抱林朝雨,準備把她抱回閑元院歇息。眼下他看著封鐸和白月只覺得無比煩躁,恨不得他們從他眼前消失才好。 而這一股煩躁,來的也很莫名。 他現在腦子里一團漿糊,也無法思索。 白月立即道:“督主,夫人身子上有傷,我還要給她上藥,您先把夫人留在這里。”讓封云深離開,就是怕封云深做出什么危害林朝雨的事情。 眼下封云深要帶著林朝雨走,她便委婉的阻止。 白月知道,宦官很容易走上歧途,因為他們的身體和平常所做的事情的緣故,很容易就把一個人的性子給扭曲了,更何況,督主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性子。 外面的人都說蔡元忠、蔡景南可怕,實際上那他們是未曾見過督主笑著殺人,猶如惡鬼的時候的樣子。 若非心狠手辣之人,如何坐得上那位置。 主子雖然不喜手染鮮血,不也是無奈的殺了許多人。包括她自己亦是如此,殺人不眨眼這樣的事情,都乃小事爾。 封云深一個冰冷的眼神掃向白月,這該死的女人,竟然敢阻止他,而且一直叨叨叨,讓他十分煩躁,恨不得一手捏死她。 封云深的眼神,猶如一把大手遏住了白月的喉嚨,讓她不敢再說什么,也有一種想說不出來的感覺。 封云深看著白月的眼神,就如同看待一個死人一樣。 封鐸皺眉,封云深今天跟平日里很不一樣。他從未見過封云深這樣的狀態,即便是在他小的時候,得知念念為了他們葬身火海的時候,他身上迸發出來的戾氣都沒有此時嚴重。 封云深表現出來的這種不正常,封鐸知道不能在激他,否則只會越來越嚴重。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白月道:“白月,把藥送去閑元院就是了,深兒把人帶走吧,閑云院有丫鬟。” 白月從來不會忤逆封鐸的話。 封云深臉色這才好一些,抱著林朝雨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二人跟前。 封鐸看著封云深離開的方向,待封云深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才神色凝重的問:“白月,深兒很不對。” 白月點頭。 她發現了封云深的不正常,但她仍舊氣憤封云深不敬封鐸。 封鐸淡淡得到:“白木,去查。”明明是平靜的聲音,卻似乎在醞釀著暴風雨。封鐸不會天真的覺得封云深會無緣無故的發瘋。 林朝雨的那一句話,即便是封云深要把林朝雨當做一只金絲雀養著,也都不會另他氣到那樣的地步。 白木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領命之后迅速退下。 封鐸又吩咐白月:“朝雨身邊的事情,也查一查。” 封府這邊雞犬不寧,蔡元忠收到消息,一張老臉上的白粉笑得一層一層的往下掉。手里把玩這一顆用人骨磨成的渾圓的珠子笑著道:“封小兒,跟本指揮使玩兒,你還嫩了一些。” “不過,實在是遺憾啊,封云深竟然沒有舍得把林朝雨給弄死。” “如果弄死了,他也就跟本督一樣,是孤家寡人了。” 蔡元忠說這話的時候,是對著鏡子說的,房間內除了他之外,空無一人。 他不喜歡封云深的名聲比他的名聲好聽,也不喜歡封云深過得比他幸福。是的,幸福。封云深從前,即便是臉都笑爛了,也未曾有露出過絲毫的幸福之色。 那樣昂貴的東西,他們這些閹人,怎配擁有。那樣美麗的東西,也是用來破壞的。 一切美好的存在,都是為了被破壞。 蔡元忠臉上露出扭曲而又詭異的笑容,手上一個用力,那人骨磨成的珠子,便變成了粉末。 而都城的街上,封云深一行人離去之后,瞬間變得熱鬧無比。 很快街上就傳出了一個流言,林朝雨出門私會情郎,被封云深當場捉住,封云深一怒之下,差點殺了林朝雨。 至于林朝雨的情郎是誰,有人說是唐無妄,因為他們在普林寺看到林朝雨跟唐無妄見面了,二人還一道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 還有人說是六皇子離王,因為看到林朝雨坐了離王府的馬車回城,而林朝雨出城的時候還是坐的封府的馬車。 一時間,都城的七大姑八大姨的熱門話題有二: 第一,林朝雨被封云深殺了沒有? 第二,林朝雨的相好是唐無妄還是離王。 唐無妄年少有為,清雋多才;離王學富五車,風流自成,都是頂好的人。雖然六皇子身患殘疾,但架不住人家出身好,名聲好,長得好,這一切便掩蓋掉了他身殘的瑕疵。 聽屬下匯報的六皇子,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的道:“當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督主夫人那長相,如何能入本王的眼。” 都城的人都應當知道,六皇子愛美。 皇上曾經要給六皇子賜婚,六皇子直接拒婚,理由就是那位姑娘長得太丑了。但皇上給自己兒子找的妻子,哪里會太丑,只是當不得絕色美人二字。 皇上被拒絕了也不生氣,在那之前,他覺得六皇子沒有一處跟他是像的,而自從六皇子拒婚之后,皇上覺得六皇子不愧是他的兒子。 都好美色。 六皇子有些好奇,為何封云深會突然對林朝雨下毒手。明明封云深剛看到林朝雨的時候,他還親眼看見二人膩歪來著。 唐無妄得到消息,則是更晚一些的時候。 他跟林朝雨分別之后,并未立即回去,而是留在了普林寺,點了四盞無名的燈。因此他是到了都城之后,才聽聞這些流言。 他當即就覺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同時心中十分擔心林朝雨的傷勢,但眼下封云深盛怒,他并不好去,只得寫信給了封鐸。 唐無妄倒是不害怕封云深誤會他跟林朝雨,林朝雨今日到普林寺的目的,封云深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他才會覺得中間是出了什么岔子。 林朝雨是被餓醒的,同時肚皮上還有些痛。她未曾睜開眼,而是先張了張嘴:“碧月……”聲音有些嘶啞,十分不好聽。 “你醒了!”一道欣喜的,帶著些疲倦的聲音響起。 林朝雨原本準備睜開的眼睛,便干脆閉著了,也不回答封云深的話。 碧月在一旁戰戰兢兢的伺候著,本來林朝雨喊她的時候,她是要答應的,但封云深率先開口了,她的聲音便吞回了肚子里。 她至今都不明白林朝雨和封云深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而水仙回到封府之后就去找白月了。 她方才在屋內時候,封云深一直陰沉著一張臉,她覺得自己大概會瘋掉。 她見林朝雨不理會封云深,即便是在害怕封云深,也小聲的開口:“督主,夫人應該是餓了,奴婢去給夫人拿吃的。”碧月伺候林朝雨將近兩年的時間了,對林朝雨的習慣愛好可能比林朝雨她自己都了解。 今天她們僅用了早膳就出門了,后來在普林寺又遇到了那樣的事情,錯過了用午膳的時間,就直接回府了,后來有事一番折騰,林朝雨的五臟廟只怕已經空了。 封云深用鼻子發出了一個嗯。 他極力的控制著自己想要把林朝雨一掌拍死的沖動。 屋內安靜的什么聲音都沒有,安靜又壓抑。 只能聽得見林朝雨弱弱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讓林朝雨總有一種屋內此時只有她一個人的錯覺,但那緊緊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卻讓她清楚的知道,屋內并非只有她一人,封云深也在。 她忽而有些害怕起來。 饒是她上輩子在如何厲害,但他們那時和平遵紀守法的年代,殺人是要償命的。 即便是在如何有權利,查出來殺人犯法,該坐牢的坐牢,該處置的就會處置。她雖然也接觸過一些社會的陰暗面,知道在很多看不到的地方存在著殺人、販毒、拐賣人口、逼良為娼這樣的事情。 但她僅僅是知道而已,從未見過,從未自己涉足那些領域。 她做的都是正正當當的生意。 她一個連雞都不敢殺,連青蛙都不敢吃的人。林朝雨承認,她現在慫了。 她想起方才那種窒息的感覺,想起方才封云深的手覆在她的身上那種似乎是要把她徒手捏碎的感覺,林朝雨覺得自己仿佛墜入了無盡的噩夢之中。 好在碧月出去很快就回來了,林朝雨覺得若是長久的這樣呆著,她一定會忍不住暴發的。 情緒崩潰到暴發。 旁人要殺她,要害她,林朝雨都不覺得有什么,可這種自己信任的人要傷害自己的感覺,真的太痛苦,也太恐怖了。 明明上一秒還有說有笑,下一秒就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