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出殯后
不光有孝子,還有哭喪的隊,一時間,哭聲四起,讓吳二妹感覺到了荒謬。 嚴愛華見她不習慣,輕捏她的手,“二妹呀,我是真不忍心見薇薇這么沒聲兒的就下葬了,就讓人搞了這個形式,你是不習慣吧?” 吳二妹嘴上道,“沒,媽,這是您的心意。”被捏住手的她格外覺得不自在。 嚴愛華不動聲色地抽回手,以手掩著嘴,聲音里便帶了一絲哭意,“我對她的心意,是呀,二妹,我對她的心意呀,她怎么就這么就離開了呢,也不記著我的心意呢。” 別人看,這真是好真母女情,可看在吳二妹眼里就跟演戲一個樣兒,還覺得這婆婆演得有些太過了,以至于讓她這個看客有些出戲,一時話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得裝作沒聽見。 跟相聲一樣,沒了吳二妹這個捧的人,還有嚴愛華女士的助理,她又立馬就接上了,“太太,您的心意,薇薇姐是知道的,半夜里還下雨,大清早地便晴了,也是薇薇姐的順當。” 吳二妹視線往那助眼身上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也樂得當個不開口的。 下葬自有一套程序的,那孝子背穿著衣服彎著腰往墓里面朝著進去,又往后退出來,然后就跪在墓前,頭低得低低的,幾乎貼在地上,依舊在哭,因著還是少年的緣故,雙肩有些細弱,哭起來一顫一顫的,到顯得有幾分蕭瑟。 和尚在唱詞,是嚴愛華專門從法華寺請來的和尚,眉清目秀,瞧著十分有寶相。他滿目慈悲,看著一眾人的哭相,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是在他眼里——他卻仿若未見,只做著法事,待張薇薇入葬,泥水匠將墓門封上,他這才收了勢離開,還得了嚴愛華的親自相送。 張薇薇的墓是獨立的,只有她一個墓xue。盡管邊上還立著許多墓,可落在嚴愛華眼里就是孤零零的一個兒,墓上頭用的照片是烤瓷的,極為清晰,將張薇薇的容貌都表現得十分傳神,像極了活生生的人,好似還站在嚴愛華跟前淺笑宴宴一般。 嚴愛華又不免滴落兩滴眼淚,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帕子,她親自去往張薇薇的面上擦了擦,手上有些顫抖,“薇薇,可憐我白發人送你黑發人,我們應該早些認識,母女緣份也不至于這么短。” 吳二妹的視線還落在那遠去的和尚身上,隱約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時又想不起來便不起了,聽到嚴愛華又在那里裝模作樣不免眉頭稍皺,她好端端的一個周末,怎么就都這么樣了。 她想作壁上觀,偏嚴愛華非得提她一回,只聽見她在說,“你放心吧,我身邊還有二妹呢,我必待她跟親生女兒一個樣兒,就同我們母女之分的情份一樣。” 吳二妹才不跟別人有什么母女情分,于這個事上她有種天生的抗拒感,先前有那個女的,已經給她造成了陰影,哪里還會真去想什么母女情份的,再說了,真把婆婆當親媽,可有得受的—— 她就是站在邊上,權作一朵壁花,嚴愛華說什么,她也不反對。 助理還在捧著嚴愛華,叫嚴愛華十分的受用。 喪禮結束,按理說還有餐喪酒,答謝客人用的,但張薇薇也就嚴愛華這么個干媽,至于旁的親人,也不知道是沒來還是沒讓來,反正一桌子人都沒有,論主人的份,也就只有嚴愛華同吳二妹兩個人。 喪酒在嚴家的酒店辦的,嚴愛華往桌上一坐,這陪著的人都跟著坐下,當然還有那個孝子。 孝子就坐在吳二妹邊上,眼睛紅紅的,跟個小兔子似的,是哭過的,而且也不知道是演戲還是怎么的,反正非常的入戲,哭得也十分像樣兒。 他也會來事,雖還是紅著雙眼兒,到是站起來,替桌上的人倒飲料。 這不喝酒,桌上沒放酒,也讓吳二妹松口氣,她聞不得酒味兒,想著就是忍上一忍,現在沒上酒,她稍微放松了些,見孝子過來替自己倒飲料,她就稍遞起了杯子。 孝子明顯有些意外的一怔,面上露出羞怯的笑意來,笑意只是曇花一現,就收了起來,他低著頭,給吳二妹的杯子倒滿了酒,“舅媽,你喝些。” 嚴愛華聽得挺樂意,指指那孝子便笑道,“也對,論起來是得稱你叫舅媽。” 被她這么一說,在吳二妹的眼里就見著孝子rou眼可見的有些個驚懼之色——她平時的圣母心也藏得挺深,不至于一下子就勾起來,“媽,我還得給見面禮不?” 嚴愛華的手指指指她,笑嗔道,“哪里就值當這么著了?無非就是認上一認,回頭你就當不認得就是了,咱家嘛,雖有點錢,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二妹呀你回頭同你姐夫說說,也別……” “媽,姐夫的事,我不干涉的,”吳二妹可不想像個西洋景一樣被人盯著,可這么個小地方總是難免的,“我們家是有規矩的,媽。” 嚴愛華面上的笑意收了些,直勾勾地盯著吳二妹,想要從她面上看出些什么來——吳二妹也沒有露怯,她是個膽小的,可慣來會裝相,也能裝得像模像樣的,還迎著嚴愛華稍顯凌利的目光,嘴角還浮起一絲笑意,“媽,有什么面兒上的事,你就讓嚴苛直接同姐夫說就是了,總歸不至于不能叫嚴苛把話都說不得的。” 嚴愛華突然就“哈哈”大笑起來,“哎,二妹,你可別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也就這么一說。” “嗯,媽,我也就這么一聽,”吳二妹心里頭著實松了口氣,剛想說話,就覺得腿上有些不對勁,她不動聲色地將手往桌布底下放,果然,在腿上發覺到不是自己的手她悄悄地抓住那只不怎么知道本分的手,往身側的孝子面上掃了一眼,見他羞怯地朝她一笑—— 她頗有些噎著的感受,還是接著方才的話,“我曉得你同我開玩笑呢。” 對呀,可不就是開玩笑嘛,在她的眼里,不是玩笑也得必須是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