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面對那張認真的小臉,容澤用力眨了下眼,道:好,那我陪你一起排隊。 排隊的過程中,容澤打聽到,原來西方教的神廟偶爾會施粥,美其名曰普度眾生,西方教也因此贏得不少美譽。 他挑了挑眉:這西方教竟有如此好心? 等終于排到隊伍前面,他才發現,原來所謂的粥,不過是一鍋清湯,目測里面的米粒還不如排隊的人多。 容澤簡直要被氣笑:這粥稀成這樣,米也是陳年舊米,還混著可疑的顆粒,這些人也好意思稱自己在施粥? 再看女孩,她見怪不怪,仿佛這事再自然不過。 她小心翼翼護著碗里稀薄的米湯,將嘴湊到碗邊,淺淺啜了一口,露出滿足的笑:這回的粥,比上次要濃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咳,請不要把小說與現實宗教混合,謝謝大噶! 第40章 、光餅 天空散去最后一抹余暉, 容澤才回到五福驛館。 甫一進門,便聽飛翼的大嗓門由遠及近:阿澤, 你去哪啦,怎么才回來? 容澤蔫蔫地應了聲出去逛逛,下意識掃了眼庭院中的躺椅,那老伯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只空蕩蕩的搖椅。 飛翼火速出現在他面前,見他情緒低落,眉頭一皺:誰惹你了? 容澤搖搖頭, 沒回答這個問題, 而是問:知道廚房在哪嗎? 廚房在這,我帶你去。那老伯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沉沉夜色之中,眉眼顯得有幾分神秘。 容澤頷首:有勞。 飛翼撓了撓后腦勺,忙追了上去:阿澤, 等等我! 廚房就在驛館后院,倒沒有想象中那樣破舊, 至少屋頂的瓦片還是完整的。 推開木門, 月光從窗口流瀉,灑了一地清輝。 點了燈, 廚房內亮堂了不少,內景一覽無余:一個柴火灶, 架著幾口鍋, 灶膛內有殘留的黑灰。 容澤的目光掃到某處, 咦了一聲,語氣有些驚喜:這里有烤爐?可以用嗎? 只見角落里放著個半人高的圓筒鐵皮烤爐,也不知多久沒用過, 上面落滿了灰。 老伯聳聳肩:想用就用。反正自從老廚子走了以后,這玩意兒也沒人會用。 飛翼忍不住多嘴:走?走去哪里? 還能去哪里?不就是去神廟里給人做飯?老伯譏嘲道,這差事油水可多著呢,咱們驛館哪里比得上? 又是神廟。 容澤眉頭擰起,眼底蒙上一層陰霾。 阿澤,你想做什么呀?飛翼沒注意他眉宇間的郁氣,重重咽了咽喉嚨,我還挺想再吃一次那個涼皮的。 我打算做容澤目光在那落灰的烤爐上一掃,瞬間改了主意,光餅,我要做光餅。 *** 某朝某代,海上有賊作亂,英勇的將軍率領將士平亂。行軍途中,因行軍緊張,做飯不便,于是將軍便下令用火爐烤制一種巴掌大小的圓餅,中間有孔,以便穿繩而過,掛在士兵的脖子上,這樣餓了就吃,十分方便。后人為了紀念將軍,便用他名字中的光字來命名這種小餅。 容澤一邊揉面,一邊給飛翼解釋光餅的由來。 飛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道:那阿澤做這些是為了趕路時吃嗎? 容澤將醒好的面團分成一團團小劑子,揉成巴掌大的圓餅,再用工具在餅胚中央鉆一個圓孔。 他搖搖頭,道:這些是要分給別人的。 飛翼困惑:給誰? 燭光映照下,容澤眼中跳躍著兩團暖紅的火苗,他嘴唇翕動,緩緩吐出兩個字:災民。 今日所見,叫他無法不受觸動,于是打定主意,西方教不做人,他來賑災! 原本他是打算蒸饅頭,看到烤爐又改了主意:光餅體積小,分量實,便于存儲運輸,用以果腹是再好不過。 烤爐預熱之后,在內部逐一貼上撒了芝麻的餅胚。烤制一刻多鐘,待餅身金黃,即可出爐。 飛翼也不怕燙,迫不及待取來一只,張口便咬。 剛出爐的光餅,外皮酥脆,內瓤松軟,層次豐富。 容澤分別做了兩種口味的光餅,咸口酥香,甜口清甜,但不管是哪種口味,味道都不濃烈,好讓面餅本身的香更加突出。 這餅子好!那邊,老伯見到光餅的模樣,眼前一亮,若是將士們都攜帶這么一串餅,能省不少功夫。 容澤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老伯,您與那將軍,倒是有共同語言。 咳,老伯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年輕人,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施餅? 容澤道:事不宜遲,就明天。 ***容澤帶領闡教弟子忙了一夜,總算在天亮前制作了好幾籮筐的光餅,用麻繩串成一串, 早餐也是光餅,只不過多了幾種花樣 將餅子對半切開,里面夾rou吃。略干的面餅配上五花rou與咸菜,金紅的油脂滲入餅中,肥而不膩,滋味絕佳。 油炸光餅也頗受歡迎,炸得酥酥的光餅刷上醬料,一口咬下,咯吱咯吱響,少了分嚼頭,卻多了分酥脆。 眾人吃了個痛快,隨后愉快地挑起扁擔,前后兩頭拴著籮筐,里面裝滿了光餅,上街去也。 大哥哥。驛館門口,昨日那個小女孩怯怯地朝容澤招手。 她的頭發披散著,臉上也比先前干凈了不少。 容澤笑著抱起她,往她手里塞了個光餅夾rou。 女孩瞪大眼睛,臉上寫滿不可思議,呼吸都放輕幾分。 吃吧。容澤笑道。 女孩眼圈一紅,小口小口啃起餅來。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吃過rou了。 見女孩啃了一半就不吃了,而是小心翼翼地將餅包好,容澤疑惑:你吃飽了? 女孩咬了咬唇,輕輕搖頭,聲音細弱:我想帶回家給阿婆吃。 容澤沉默,須臾摸了摸她的腦袋,嘆道:好孩子。 飛翼已從容澤口中得知西方教在羽民國的所作所為,又見女孩可憐,不由義憤填膺:這羽民國國王可真不是個東西,治下百姓都成了這樣,還任由西方教胡作非為。 誰讓西方教是有真本事的呢?一個涼涼的聲音插了過來,不信奉他們,就只能等著被狂化獸找上門。 這聲音好生耳熟,原來是驛館里的老伯。 這會兒他耳背的毛病似乎又好了。 飛翼啞然:是啊,雖說西方教貪得無厭,但他們也確實替羽人們趕走了狂化獸。說得冷血點,他們這算是一物換一物,用錢財來換取生命安全。 卑鄙,無恥!他只好如是評價。 容澤卻緊鎖雙眉,半天不做聲。 阿澤?飛翼戳了戳他,示意他跟上前方大部隊。 沒事。容澤反應過來,擠出個很淡的笑,掩去眼底的困惑。 方才被老伯提醒,他突然意識到有哪里不對勁。 明明羽民國外一直有重兵把守,可為什么城內還是會隔三差五有狂化獸冒出?它們究竟是從哪里混進來的? 在小女孩的指點下,眾人來到一處據說有不少無家可歸流浪兒的聚集地。他們的光餅很受歡迎,沒多久就全部分發完畢。 時常走街串巷的乞兒雖不起眼,消息卻極為靈通。從他們口中,容澤得知,這兩日王宮似乎出了件大事,不少西方教的高層教徒被傳喚到宮中,包括那位名為藏葉的西方教尊者。 藏葉是準提老兒的徒孫。都說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飛翼就深刻詮釋了這條真理。 雖說接引準提的圣人之位來得勉強,但他們的實力也不容小覷,作為西方教第三代親傳弟子,藏葉大小也算是個人物。 能把他給請去,看來王宮是真出了大事。 *** 眼下,王宮里幾乎要亂成一鍋粥。 國王唯一的女兒羽櫻公主居住的落櫻殿里,奴仆醫官進進出出,空氣中流淌著似有若無的吟唱聲,那是西方教的僧侶在唱《大慈經》。 大師,如何了?見那個長眉慈目、耳垂及肩的男人出現,焦急候在殿外的國王忙迎上來,語氣微顫,眼中寫滿渴望。 那男人雙手合十立于胸前,念了句法號,道:請王上放心,貧僧已用《大慈經》壓制住公主體內的瘋囂之氣,等上三五天,就能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國王長長呼出一口氣,轉憂為喜,當場許下重諾,等公主的瘋病好了后,孤定給西方教再蓋五座不,十座神廟!王上,我教以普度眾生為己任,救公主,非是為名為利,只是為拯救天下蒼生于水火。藏葉目光慈悲。 是,大師說的極是。國王賠著笑。 說話間,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外面有人說急事稟告國王。 怎么回事?國王臉沉了下來,呵斥道,不知道公主需要靜養嗎? 很快,一個王宮侍衛匆匆跑來,附在國王耳邊說了句什么,后者臉色變了變,下意識朝藏葉看了一眼。 藏葉笑容不變,只是眼中多了幾分深意,他主動道:王上,若是遇到困難,不妨開口,或許貧僧能為您分憂一二。 這國王遲疑。 王后也忍不住道:王上,出何事了? 國王目光閃爍,抽氣道:宮外來了幾個人,說能立刻治好公主的瘋病。 *** 半個時辰前,容澤從乞兒們口中得知,王宮似是出了大事,就連西方教的藏葉尊者也被請進宮。 于是他大膽推測,許是宮內有重要人士狂化,或者按當地的說法,是得了瘋病。 羽民國國王膝下僅有一女,王國夫婦視如珍寶,嬌滴滴養在宮中,想來出事的大概就是這位羽櫻公主。 容澤本就思考該用什么理由覲見國王,好解答自己心中的種種疑惑,眼下正是個好機會,他決定賭一把。 急匆匆的腳步由遠及近,很快,那名進宮通報的侍衛出現在視野里。 看他的神情,容澤知道,自己賭對了。 見識過厭火國金碧輝煌的宮殿,再來看羽民國王宮的紅墻青瓦,只覺審美正常,甚至還有些樸素。 容澤正感慨著,結果穿過御花園,面前赫然出現一座黃金鑄成的高塔,塔身呈三角形,共有九層高,從下至上,一層層縮小,塔尖是顆巨大的紅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容澤: 這是國王住的地方?飛翼問。 引路的宮人對他們還算恭敬,道:此乃巴圖塔,用以供奉西方神像。 那你們國王可真虔誠。飛翼語氣里透著幾分酸意,他想,怎么就沒人用黃金為闡教諸神建造神殿。 容澤忍不住多看了眼那九層寶塔。 說話間,眾人來到落櫻殿,容澤一眼就看到那個王國夫婦身邊那個身著袈裟、頭戴金冠的男人,看不出年齡,長得倒是慈眉善目,很有福相。 飛翼在他耳邊小聲抱怨:藏葉那家伙怎么也在? 容澤拍了拍他手背。 藏葉之所以留下,只是好奇那大言不慚說自己能治公主瘋病的是什么人,他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闡教的人,眼皮重重一跳,暗自心驚。 歷史經驗告訴他,遇到三教之人,準沒好事。 他悄悄把手按在師祖爺交給他的蓮花杵上,隨時準備戰斗。 容澤推了一把不情不愿的飛翼,后者無奈,只好上前自報家門。 國王夫婦聞言他們是闡教人士,面面相覷,眼底閃過一絲驚慌。 羽民國原是信奉道法,雖說與闡教之道不盡相同,但其先祖當年與元始一同在紫霄宮聽道,領悟的大道多少有通合之處,算是一家人。 但這西方教卻不同了,當年接引準提背叛道門,自立西方教,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為人不齒。 雖說他們是為了百姓生命安全著想才改信西方教,但面對闡教子弟,國王夫婦難免會有些許心虛。 包括藏葉在內,眾人都以為闡教這回是上門興師問罪,不想飛翼卻道,聽聞公主得了瘋病,他師弟恰好精通醫術,愿意為公主治病。 王國夫婦偷偷交換了個眼神。 有人愿意給女兒治病,他們當然樂意,但 察覺到國王夫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藏葉心中冷笑。 他想,這闡教果然同師父師祖描述得一樣討厭,竟想搶人功勞,他絕不讓他們得逞! 藏葉假惺惺道:賢弟,你有所不知,這公主的病,貧僧已有了對策,就不勞費心了。 飛翼大大咧咧道:這有什么?大家一起治不就行了?多一個方案,還能多一分勝算。 國王夫婦眼睛一亮,儼然是動了心。 藏葉咬咬牙,又道:可這公主的病非同小可,只怕非尋常之法治得好的。 國王夫婦輕輕點頭:這瘋癲之病,的確只有西方教的人能對付得了。 飛翼皮笑rou不笑:賢兄你又沒見過我師弟施展醫術,豈知治不好?況且,據我所知,用貴教的法子,即便治好了瘋病,也易落下一身病根,從此只能平心靜氣,若是過分動情,就會急火攻心,一個弄不好哇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 在來之前,他們特意向乞兒們打探過,這西方教治病都有什么特征,還真叫他們發現些許端倪。 據說西方教還真能治療瘋病,只不過病愈后,那人也算廢了一半,不能激動,必須一直保持心平氣和的狀態,否則將會被心火反噬。 藏葉喉頭一噎。 沒錯,《大慈經》其實根本無法根治狂化,只是壓下心中的那股狂躁之氣,日后需得日日誦經,忍受孤獨,才能平安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