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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閔勝抬頭,看到了站在燈下的青年。 他搓了搓手,看上去有些冷,也不知道在這里站了多久了。 莫許之終于進了樂器行,把帶著寒意的夜風關在門外,他隨意找了張鋼琴凳坐下,這才呼出一口氣。 杜閔勝把外套披他身上,坐在一邊,看上去有些意外,還有些忐忑,問: “你怎么來了?” “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今晚不回去了?” 莫許之側過身,手指碰上琴鍵,隨意地彈了幾個音,說,“既然知道自己不認路,怎么還一個人跑回來拿東西?” 杜閔勝不認路,打從幾年前就是這樣,行走的撒手沒。在市里的時候導航很全面,他跟著實景導航勉強能行,但是到哲理家就不行了。 莫許之剛才看了下缺德地圖,彎彎鎮偏僻,地圖上只有幾個主干道。 他大概知道為什么杜閔勝不回去了。 “不想有人跟著。”杜閔勝看著身邊人似笑非笑的神情,莫名有了種小時候被班主任問話的感覺,他老實說,“沒想到回不去了。” 他不喜歡一直被攝影機跟著的感覺。 莫許之笑:“不喜歡有人跟著還來參加綜藝,下了大決心啊?!?/br> 杜閔勝沒說話。 他之前說過來參加綜藝的原因,但是很顯然莫許之沒信他。 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也不用特意強調。 “歌想好了嗎?” “沒有。”杜閔勝搖頭,之后又轉頭,問,“你想好了嗎?” 他最大的阻礙是自己。無論怎么放空大腦,一旦看到歌詞,腦海里盤繞的還是原版的旋律。今天一天想了些亂七糟八的事情,紙廢了好幾張,什么也沒想出來。 “剛才在路上想的,有些亂,”莫許之偏頭,態度自然,“要聽嗎?” 分明一句輕淡簡單的話,杜閔勝卻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和幾年前分毫不差。 記憶里的青年也是這樣,側過頭來笑著對他說些什么,偶爾問他幾個問題,他并不期待他能回答些什么,會自顧自地說下去,有時還會把自己逗笑,雖然笑著,眉眼間始終都是淡淡的。 杜閔勝一直很好奇為什么莫許之能夠做到張揚又冷淡,兩種奇異的特質融合在一起,讓人移不開眼。 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唱歌了? 好像是五年,又好像已經有六年了。 杜閔勝捏了捏有些發濕的手心,點頭。 樂器行里靜默一片。 莫許之試著彈了幾個音,發現聲調正好符合,不用調音后這才放開了手。 聲音盤繞在房間里,幾個簡單的音節聽上去也極為享受。 之后是森林漫步和暢游海底般的悠然。 巨鯨穿梭于海底,遨游于天際。 莫許之原本還有些手生,彈了幾個音后找回了熟悉的感覺,黑白琴鍵在眼中不斷變化,轉變。 巨鯨看到了從未看過的森林,到往了存在于想象之外的雪山,在沙漠耗干了最后一絲力氣。 它的巨大白骨下有新芽發出,小生靈在生長。 它的尸骨上,長出了一片綠洲。 鋼琴和著清冷卻不顯低沉的聲音,透著一股蓬勃向上的生機。 略有些廉價的普通鋼琴就是所有的配樂。 不專業的樂器,不恰當的地點,他卻像是有一種奇怪的特質般,能讓人忽略掉這些事情,把眼神只放在他身上。 專注地看著鋼琴的青年像是在發光。 這是一場小小的,專屬于他一人的,只有一個觀眾的演唱會。 歌曲接近尾聲,莫許之額頭上已然泛了汗,順著臉側滑下,整張臉白到一種奇異的地步,臉頰帶著不正常的薄紅。 結尾的鋼琴音消失的瞬間,杜閔勝鼓掌。 莫許之完全跳出了原曲的固有影響,唱出了屬于自己的《鯨》。 原本的《鯨》應該是以沉郁悲哀為基調,講的是海底巨鯨不愿為人類所控制,奮死離開海底,最終長眠于沙漠的故事,他卻以不同的角度抓住了鯨對世界的向往,風格奇幻又溫和。 空闊的琴行和散場后的小酒吧舞臺一樣,燈光昏暗而安靜,鼓掌聲尤為突出。 莫許之笑了下,沒有說話,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張手帕捂住嘴咳了兩聲,之后又放回去,動作流暢自然,他說: “謝謝?!?/br> 剛才還正常的聲音這會兒就有些啞了。 在杜閔勝開口詢問之前,莫許之率先擺手,“沒事,很久沒這樣唱過了,過會兒就好?!?/br> 杜閔勝一頓,見莫許之不想多說,就岔開話題,問:“你明天要唱這首歌嗎?” “有杜老師一個觀眾就夠了?!?/br> 莫許之笑著打趣了一句,扶著鋼琴站起身來,說,“看看還有沒有什么要做的,該收拾收拾回去了。” 杜閔勝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身體有些僵硬,他掩飾般把兜里的手機拿出來又放回去,說,“沒有了。” “那走吧,要是快一點說不定還能趕上晚飯?!?/br> 樂器行的昏黃燈光閃爍幾下,熄滅了,腳步聲逐漸遠去。 被隨意放在架子上的攝影機閃著微弱紅光。 第22章 星河耿耿 杜閔勝跟著莫許之回到了賓館。 他們回來的時候,其他幾個人已經吃完了飯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只有駱文云還坐在大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