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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過早飯,大伯母就張羅著要帶阮霽云去給阮父祭掃,之前江父早已命管家準備了一批祭祀的香燭元寶等物,跟車一道送過來,如今便不用額外再買。只是阮霽云發現,除了大伯父和大伯母之外,阮孝賢也在祭掃之列。 “這幾年清明,你有孝沒回來,都是孝賢替他三叔磕頭燒紙。”大伯母驕傲地說,“孝賢同他三叔多親近吶......” 阮霽云看著堂弟這幾年越發圓胖的身形,抿唇沒再多說,一行人拿著東西往山上走去。 阮父下葬的地方正是阮家祖墳的向陽處,雖說墳塋不算十分氣派,好在磚石地階俱是干凈的,大伯父得意道:“四時三節,我們都勤來祭掃,云娘你且放心吧。” 阮霽云看著碑文上的字跡,又想起阮父多年來雖然奔波忙于生意,兩父女相處時間不多,但每次父親回來,必然是對自己噓寒問暖。她幼年喪母,對父親十分依賴,想到此,眼淚便盈滿眼眶。 “父親,我在江家過得很好。我還學了讀書認字,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她跪在墳前默默祝禱一回,“您在天上要好好看著我,看我走到更遠的地方去。” 她久未歸鄉,在墳前逗留時間自然也就長了些,大伯父與幾個鄰人站在遠處抽煙閑談,倒是沒覺得久候,而一旁被大伯母強壓著跪拜的阮孝賢就有些不耐煩了。 他本來就長得胖,在石磚上跪久了便覺得渾身酸痛,加上夏季日頭大,熱辣辣曬得脖頸刺癢,他不耐煩地撓了半天,干脆想站起來去陰處乘涼。 大伯母見兒子起身,連忙按住他,好聲好氣哄道:“小祖宗啊,這會兒可不能躲懶,你jiejie還在祭拜呢。” 阮孝賢抱怨道:“不是說就來祭掃一遍么,她怎么半天都折騰不完啊。娘,我累了,我要去歇著。” 大伯母皺眉:“快好了,你再跪會兒。”邊說邊覷著阮霽云那頭的動靜,見她未曾留意這邊,干脆按著兒子肩膀,強迫不讓他起身。 而阮霽云此時也祭拜完畢,只剩下將元寶紙錢這些燒化即可,見她起身,大伯母趕忙沖孝賢使眼色,示意他去提火桶來。 那火桶是用鐵皮圍著火籠,這樣燒紙錢時就不會被風吹得四散亂飄,阮孝賢跪得雙腿有些發麻,老大不情愿地提著火桶,重重朝墳前一扔,不想就有一蓬灰灑出來,正落到墓碑上。 “誒呀!是不是出汗滑了手?”大伯母見阮霽云面色不虞,立刻朝阮孝賢身上打了一下,“多大個人了,還總是毛里毛糙的!快來同你三叔燒紙......” 阮霽云不聲不響掏出手絹,細細擦著那點煙灰,她雖然一句話未說,眼神中的漠然已經落在阮孝賢眼中,他素來驕橫慣了,家中姐妹沒一個敢這樣冷臉待他,此刻心里的不滿也跟著浮上來。 “不就是一點灰嘛,搞得跟多大事似的。”他嘴里輕聲嘟囔著,抓起一把紙錢丟入火桶。 阮霽云頭也不回地教訓道:“墓中是你長輩,你若是這般態度,不如不要來。” “不來便不來!你當我有多情愿不成?”阮孝賢被她不輕不重地刺了一下,頓時反駁道,“我還不是可憐你,你居然對我這樣說話......” 他作勢要起身,滿心以為阮霽云會挽留,不想阮霽云早就將他這點憊懶模樣看在眼中,只是冷冷地說:“我不用你可憐,這是我親生父親,你的親三叔,他在世時待你有多好,你應該還記得。今天我們來祭拜他,你先是不耐煩久跪,又把灰灑在墓碑上,你覺得這樣做對嗎?” 阮孝賢把頭扭到一側不看她:“你居然敢教訓我?云娘,你好大膽子!等我過繼給三叔,你日后出嫁若有事求到娘家,我可什么都不會幫你!” 他這句話里透露的意思,令阮霽云一時也愣了神:“你在胡說什么東西?什么過繼,我又為何要求你?” 大伯母聽兒子兜頭把實話全掏出來,驚得滿頭冒汗,揪著他衣袖罵道:“混說些什么!你三叔素來最疼你,你替他當孝子那是應當的,快別跟jiejie頂嘴故意氣她了!” 說完她趕緊又來安撫阮霽云:“云娘,他小孩子心性,你做jiejie的莫與他一般見識......快把紙錢捎給三叔,咱們便回吧。” 她支支吾吾的態度越發讓阮霽云心生疑竇,然而此時他們這邊動靜不小,那幾位鄰人也將目光投過來,大伯父匆匆走到墓前:“好好的掃墓,鬧起來讓鄉親看見像什么?” 在父親墓前吵架到底不像樣子,阮霽云也只得暫且壓下疑問,但她不愿再讓阮孝賢插手,親自一張張將元寶祭品燒化。看她滿臉寒意的模樣,阮孝賢更是不高興,沖她哼了一聲,干脆站到遠處,任憑大伯母如何勸也不再上前。 一時間祭品燒完了,日頭也升到頭頂,大伯父舒了口氣,猶自毫無知覺般說:“眼下祭拜完了,不如趁現在就去宗祠,把孝賢寫到老三名下吧?” 大伯母沖丈夫拼命搖頭,而阮霽云此刻還有什么不懂的,她譏誚地看了二人一眼,怒道:“你們居然還想著讓孝賢過繼給我父親?伯父伯母,這事情我絕不能同意!” 大伯父只當她還是往日那般柔弱性格,不想阮霽云居然這般回嘴,當下冷笑道:“這事兒我早與族長議定了!不同意?阮家哪有你一個丫頭說話的份兒?” 他這時也有些急切,邊對著大伯母做眼色:“愣著做什么?還不趕緊把云娘帶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