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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骨美人(火葬場) 第88節(jié)

    善堂里,蘇錦煙依舊著了身男子衣袍,近日她肚子長得快,衣裳也穿得越來越寬松。對于眾人都贊同她當(dāng)善堂堂主之事,她有些遲疑。

    何承如今對她是心悅誠服,見她遲遲不表態(tài),便催促問:“蘇東家可是有什么顧慮?”

    聞言,蘇錦煙嘆了口氣,謙虛道:“實在慚愧,蘇某有一事瞞了各位。”

    見她說得這般鄭重,眾人紛紛低語,各自猜測到底是何事。

    何承這幾日見慣了她攪動風(fēng)云的手段,這個蘇景一來,荷州城幾乎驚天動地,因此聽了她這話也心里咯噔。

    略微忐忑地問了下:“到底...是何事?”

    蘇錦煙站了起來,將遮蓋住耳朵的碎發(fā)往后別過去,又將身上衣裳扯緊了些,露出微微凸起的肚子。

    “不瞞各位,”蘇錦煙換回原本的聲音:“蘇某并非男兒之身,蘇某乃女子,且懷有身孕。”

    “這......”

    此話一出,整個善堂的人都驚了,今日前來議會的商客皆是荷州城大大小小有頭有臉之人,年紀(jì)幾乎都在蘇錦煙之上。

    眾人紛紛好奇地朝她打量,但又礙于禮數(shù)不好對女子打量過多,瞧幾眼又別過眼竊竊私語起來。

    蘇錦煙站著大大方方地由他們打量,面上始終帶著從容淡定的笑意。

    片刻后,她轉(zhuǎn)身對著仍是震驚不已的何承,拱手一禮:“何老爺子,這些日子多謝您關(guān)照,往后也請多多指教,感激不盡。”

    何承吶吶不能言語,半晌才擰眉問:“蘇東家真是女子?”

    蘇錦煙笑道:“如假包換。”

    “也是因忌諱女子身份,所以不愿當(dāng)這善堂堂主?”

    “確實有此顧慮。”

    “非也非也,”何承摸著胡須,恍然大笑,反而對她行了一禮:“老夫做了大半輩子生意,閱過形形色色之人,卻是十分佩服蘇東家這樣的。”

    “若是之前聽到女子從商,老夫興許會嗤之以鼻,”他說道:“可如今,見了蘇東家的本事和智謀,才真正明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正是這理,”善堂里其他人也附和:“女子又如何?想當(dāng)年我白手起家之時,我那婆娘也跟著我走南闖北,本事不比一般男兒差。”

    “就是就是,”又有人說道:“出門經(jīng)商憑的是本事,可不是憑男女之別。”

    “說得沒錯,”一人起身也朝蘇錦煙行了個禮:“若是今日我們因蘇東家是女子,而覺得不配當(dāng)這善堂堂主,那真正該自慚形穢的人是我們啊。”

    何承聽了之后,也笑道:“蘇東家,這下,你意如何?”

    說心里毫無觸動是假,她蘇錦煙努力這么久,不就是想堂堂正正與女子身份站在世人面前么?

    良久,她后退一步,向眾人躬身一拜:“蘇某承蒙各位看重,今日便應(yīng)下這堂主之位,往后,定與眾人齊心協(xié)力,共創(chuàng)荷州城商市輝煌。”

    .

    離開善堂后,霜凌趕緊給她系上斗篷。

    “小姐,天氣漸寒,咱們趕緊回去吧,”她說:“今早出門時,奴婢還吩咐婆子做了您最愛喝的甜湯。”

    蘇錦煙鉆進(jìn)馬車,車門關(guān)閉后,隔絕了外邊的冷風(fēng)。

    中秋過后,荷州城的天氣大變,早晚冰涼如水。她透過窗簾子的縫隙看外邊晨光,吩咐道:“不急回去,先去縣衙一趟。”

    自從她被救下山之后,檀玉也似乎忙得不可開交,且又正值秋收之際,聽說他時常往田地里跑。

    蘇錦煙這會兒去縣衙也是昨日打聽過他的行蹤,得知他今日上午會在縣衙議事。

    到的時候,衙役認(rèn)得蘇錦煙,趕緊請她進(jìn)去:“蘇東家稍等,大人正在忙,興許過會兒就得空了。”

    蘇錦煙接過衙役遞來的茶,笑著感謝。坐了一會兒百無聊賴,索性起身出門站在臺階上曬太陽。

    清晨的陽光溫暖和煦,照在身上暖烘烘的,她又有些犯困起來。就這么靠著廊柱,手掌蓋著眼睛,微微闔眼假寐。

    “咳咳—— ”

    蘇錦煙睜眼,扭頭一看,檀玉不知何時過來了,正站在臺階下。

    他背手看著她,眼里的笑意比秋日的晨光還溫柔。

    “檀玉哥哥忙完了?”蘇錦煙問。

    “并未,不過...”檀玉笑意從眼角又蕩開了些,說道:“我聽說你來了有一會兒,便先過來看看你。”

    “我的事不急,”蘇錦煙道:“檀玉哥哥先忙完再說。”

    檀玉走上臺階,邊說道:“你的事,在我看來才是最重要的事。”

    他官袍著身,襯得挺拔俊朗,聲音清清潤潤的,仿佛湖面水波漾開陣陣漣漪。

    那漣漪惹得蘇錦煙心中沉重。

    對于這樣的話,自從蘇錦煙從賊匪窩里得救之后,他總是不經(jīng)意間說了許多次。平時蘇錦煙不知如何應(yīng)對,便裝作若無其事。

    但今日,她想說點什么。

    “檀玉哥哥,”蘇錦煙道:“我此來,是想與你道別的。”

    檀玉動作頓了下,眼角的笑意也淺了下來:“何故?”

    “安頓好荷州這邊的事,我便要回宜縣了。我往后打算在宜縣長久住下來,那里民風(fēng)淳樸,景致也不錯,且有我熟悉之人。”

    “還...回來嗎?”

    “會偶爾回,”蘇錦煙道:“我在荷州買了茶山,也在這邊開了鋪子。之前與你商量在安縣建茶葉作坊,我會盡快派人過來交接此事,往后,還請?zhí)从窀绺缍喽嚓P(guān)照。”

    檀玉眸色暗了下來:“你何須與我這般客氣?你的事......”我向來都會全力辦好。

    “檀玉哥哥。”蘇錦煙笑了下:“大夫說大概還有五個月我就要生了,屆時孩子滿月后認(rèn)你作義父如何?”

    聞言,檀玉心里酸澀地疼。

    “阿丸,”他說道:“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意,你若是現(xiàn)在不想嫁,我可以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

    “檀玉哥哥,”蘇錦煙說道:“你未來將前程似錦,也定能尋得溫柔可意之人。”

    她緩緩說道:“我只求你一樣,勿要因我誤了年華,否者我這輩子將良心難安。”

    *

    荷州百里之外的小鎮(zhèn)客棧,此時大雨傾盆。尉遲瑾站在回廊上看著漫天雨幕,手指不停敲打欄桿。

    “世子爺,”耿青過來請他:“晚飯做好了。”

    “嗯。”

    尉遲瑾心里急切,自從知道蘇錦煙懷了他孩子,又聽了蘇穆知說的那番話之后,整個人熱血沸騰。一路上想了許多種與妻兒見面的場景。

    歡快的,其樂融融的,感人肺腑的......

    他甚至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若是兒子就叫尉遲明誠,若是女兒就叫尉遲婧淑。

    如果是兒子,他一定要親自教養(yǎng),得讓他聽話,乖乖聽他娘親的話。要孝順,要聰明,還要才高八斗如他一般英武不凡。

    若是女兒,嗯...那就好好寵著,不讓她哭,不讓她急,要星星月亮他也得給。首飾隨她買,銀錢隨她花,女婿......不行,不能有女婿。

    未來生活一片美好,尉遲瑾對著漫天雨幕笑的溫柔。

    一旁的耿青看得毛骨悚然,適才還見他家世子爺愁眉緊鎖,這會兒又笑得春心蕩漾,實在是......滲人得很。

    “世子爺?”他又喚了下:“您先用飯如何?免得一會兒飯菜涼了。”

    “船塢那邊,何時能開船?”尉遲瑾問。

    “屬下今日讓人又去詢問了,”耿青道:“但船家說,這兩日暴雨,河面不平靜,不敢貿(mào)然開船。”

    “唉——”

    尉遲瑾重重地嘆了口氣,他等著見妻兒等得心尖子都發(fā)疼了,恨不得插翅過去與她們母子團(tuán)聚。

    “對了,世子爺。”耿青稟報道:“上京又派人快馬送信過來了,您可要看?”

    “不看。”免得心煩。

    他拒婚之后,當(dāng)晚直接離開了上京,璟國公原本來卯著勁兒要好生教訓(xùn)他一番,結(jié)果與皇后談完事回到府上,卻連個鬼影都沒見著,氣得破口大罵逆子。

    尉遲瑾一走了之,上京的事也懶得管了,他此刻眼里只有妻兒,其他的皆如云煙。

    他打算好了,等屆時將錦煙哄好了帶回京城,再親自入宮向皇后姑母請罪。

    *

    天放晴這日,蘇錦煙便帶著人離開了荷州城。

    她早之前讓張叔回去宜縣買了宅院,家具用品以及奴仆婆子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如今回去就能直接住下。

    她們從荷州城乘船南下,到了淮江又開始上岸乘坐馬車。巧月?lián)乃飞项嶔ぃ隈R車?yán)飰|了厚厚的一層軟被,可直接躺下。

    因著買茶山的事已了,蘇錦煙心情輕松,這一趟就差不多直接躺回了宜縣,在路上的這幾日整個人又rou眼可見地胖了一圈。

    以至于下馬車時,霜凌驚呼道:“啊呀,小姐的肚子好像又大了許多。”

    蘇錦煙低頭瞧了眼,這會兒才是五個多月,可肚子就像吹氣兒似的呼呼地長,自己都嚇了一跳。

    “這......”她遲疑地問:“估計得長多大?會不會難看啊?”

    霜凌好笑:“若是小姐都難看,那這世上就沒有好看的人了。”

    此話不假,蘇錦煙雖因懷孕胖了許多,可她本身骨架小,且瘦弱,即便懷孕胖了些,也只是臉上稍微多了些rou,腹部大了些。若是從身后看,倒一點也不像懷孕婦人。

    馬車進(jìn)了宜縣城門,蘇錦煙躺了一路,索性下馬車舒緩舒服筋骨,打算走著回去。霜凌和巧月護(hù)在身邊,后頭跟著隨從小廝和婆子們照看東西。

    時隔兩個月又回來,蘇錦煙心情居然有些感慨。

    來宜縣之前并未想在此地久留,而如今一切安定后,居然最想留的地方就是這個小縣城。

    一行人緩緩在街上走著,經(jīng)過街口拐角時,卻見不遠(yuǎn)處圍了一大片人群,隱約還有孩童的哭聲。

    蘇錦煙停下腳步:“霜凌,你去看看那邊發(fā)生了何事?”

    霜凌擠進(jìn)人群打探了片刻,回來稟報道:“小姐,是個寡婦帶著幼兒在哭,聽說是因為不檢點被哥哥嫂嫂趕出了家門。”

    蘇錦煙蹙眉:“聽誰說的?”

    “周圍瞧熱鬧的人說的。”

    “過去看看。”

    蘇錦煙不是多管閑事之人,但是聽見幼兒的哭聲驀地想起曾經(jīng)做的夢,夢里的孩子也是這般哭,哭聲揪心得很。

    她抬腳走過去,小廝們趕緊上前去給她開了條路出來。百姓們見來了個衣著華麗的婦人,也紛紛小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