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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輕微的夜盲癥,光線不是太昏暗的話,倒是還能模模糊糊看清個輪廓。可這條小弄口,壓根沒有燈。 池歲倒是不怕黑,這條路他已經來來回回走過不下百遍了,就算是閉著眼也能暢通無阻地走過去。 只是—— 池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白鞋,實在不想這么短的時間里,又刷第二遍。 他微嘆了一口氣,先是閉上了眼睛,往小弄口里走了幾步,迅速適應好了黑暗他才又睜開什么也看不清的眼睛。 黑徹的瞳眸直直地落在一個飄忽不定的地方,沒有焦點。 池歲憑著白日里的記憶,小心翼翼地左跳又閃,避開了好些泥坑,估摸著走過的路程,差不多要過了這一段小弄口了,鞋子也沒有打濕多少,池歲生出一點愉悅地心情來。 最后一個小坑,池歲稍稍踱了一下步子,輕快地就往前一跳—— 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悶濕溫熱的身軀。 “!” 池歲整個身子都緊繃了起來,身子下意識往后仰去,一腳踩進了身后的泥坑。 白鞋濕透了,涼水順著濕掉的鞋面流入里面,腳也冰涼了。 池歲心跳卡了一個大節奏,等依稀察覺到被他撞到的人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煙味兒的時候,才將心陡然放了下來。 他微微仰起頭,想要從對方身上起開,但往后退了一丁點才發覺,對方的手掌錮在他的身后,緊緊地箍著他,不能動作絲毫。 鼻尖隱隱作痛,池歲在那清煙味里還嗅到了一點血腥味,淡淡的,身上應該是有傷的。 他抿了抿干裂的唇角,聲音有些慌亂,卻又帶著難以遮掩的不知名雀躍:“對……對不起,我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 一路疾馳過來,嚴久深氣都沒有喘勻,剛剛站在小弄口前,小朋友的身形就輕快地往他身上撞了過來,像是沒見到他這個人一樣。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住池歲撞了他要往后倒的身子,然后手掌張開,貼在小朋友的背后,就不敢、不想挪開了。 從手上源源不斷傳過來的真切溫熱的體溫,才能讓他真實的感受到,他沒有做夢,他是真的回來了,重生回來了。 嚴久深扯動了一下帶傷的嘴角,貼在池歲后背的手掌挪動幾下,他簡直不敢相信—— 這么清瘦、輕得單手就能拎起來的身子,居然能有那么大的力氣,把他從疾馳的大卡車前撞開。 也居然那么有膽子,膽敢不要命。 嚴久深就沒這么氣過,胸膛起伏不定。 一想到破碎一地的血跡,就忍不住想要敲敲池歲的腦袋,想看看小朋友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怎么敢往他身上撞,怎么敢把他撞開。 池歲遲遲不待嚴久深回應,剛剛升起的一點雀躍都消失不見,變成了擔憂和緊張,“那個……” 嚴久深神游物外的神思收回來,這才意識到,池歲還在,還在他手上,而他剛剛還問了個問題。 他得算賬,嚴久深覺得他得好好的跟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算算賬。 于是他單手扯著小朋友的書包,將人輕松地從泥坑里拎出來,有細繭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著池歲眼角還沒有剮蹭傷的地方。 細細的繭子,磨在皮膚上,疼疼癢癢的。池歲忍不住輕蹙了一下眉,委屈地眨了幾下眼睛。 嚴久深一直摁壓著眼尾那一處,壓下聲音里的鈍澀,唇角微微上揚,語氣輕快:“是啊,小朋友,你這是撞我的第幾次了?嗯?” “撞這么疼,你得跟我回家,等我傷好。” 池歲愣了一下,不能視物的眼睛眨了好幾下,茫然又乖巧地和嚴久深的目光對視到一起,訥訥地張了張嘴:“啊?” 嚴久深啞然若笑,見池歲這么個乖順呆滯的模樣,像是在反復確認一般,指腹在那還沒有傷的眼尾附近,又來來回回仔細地摩挲了好幾遍,終于失笑出聲,“啊什么啊,我身上有傷,你這一撞就撞我身上來了,撞可疼了,我不能要點賠償?” 池歲遲鈍的腦袋終于反應過來了,回想起嚴久深剛剛說的跟他回家,垂落在兩旁的手指不自然地捻了幾下,“那,也……也對。” “要,先去買藥嗎?”池歲被嚴久深拽著一點書包,磕磕碰碰地往前走了幾步,“前面那家今天不開門,買藥要去小巷外邊。” 嚴久深手指勾著一點池歲的書包肩帶,目光沉沉地落在池歲身上,他到現在還是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都想直接問池歲,他撞過來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池歲又不記得。 “買什么買,家里有。”嚴久深微嘆了一口氣,一晚上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點。 池歲了然地點點頭,“哦。” 嚴久深不說話了,小心穩妥地扯著池歲的書包帶,目不斜視地帶著人往前走,走出這一段小弄口,要往旁邊的街巷走去。 這里的拐角設計得并不合理,拐過去靠墻面的那一截,突兀的支出來了一個電線桿子,頭一次走這條路的,都會不設防的往上撞去。 池歲視線還沒恢復完全,這條街巷邊上開了些小鋪,有微光掠過來,模模糊糊只能看個輪廓。 而且因為是嚴久深拽著他走,他下意識的放松了警惕,壓根不覺得自己會摔到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