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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mama說起離開這座城市的打算。 如果一個地方讓我特別痛苦,那我寧愿選擇遠離。我以后都不會在見到林木節了。我會努力忘記他。他說他不會忘記我,也許只是一時沖動的玩笑話。多久的感情才是保質期。時光終會磨平一切的傷疤。 mama猜想爸爸的死不是偶然。所以待在這里想要尋找真相。 即使找到真相又怎樣呢。 我們根本無法與林家為敵。 如果一輩子都活在仇恨中,豈不是生命的一種虛度。 我知道mama想找到自己的親生孩子。畢竟十月懷胎生下的,不曾見過一次面。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生活在什么地方。有沒有餓著,穿的是否暖和? mama比我痛苦。自從爸爸去世后,她活著就是一種煎熬??墒菫榱宋?,她還是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既然找了20幾年的真相仍毫無頭緒,不如放棄,等待命運的安排。 我在網上發出了尋人啟事。將我所了解的情況全都寫在上面了。但敘述的還是模糊不清,讓人很難判定。不知道音容相貌,不知道任何特征。僅僅知道出生日期和出生地點。 預留了聯系方式。 mama雖然不愿意離開這座城市,但她也知道留在這里只會讓我更痛苦,便同意和我離開。 我向餐飲店遞交了辭職報告,因為需要提前一個月辭職,所以我還需要做滿一個月的工作才能離開。領班張姐對我百般挽留,說我工作任勞任怨,表現積極。但我去意已決,她只得作罷。 張宇聽說我要走,驚訝的半天沒反應過來。 “為什么要走?” “去另一個地方重頭開始?!?/br> “你怎么這么沒有骨氣?為什么是你走,而不是林木節離開這里。他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彼f話的聲音很大。飄蕩在耳邊像雷聲一樣轟鳴。 “我…我…我…沒辦法留在這里?!?/br> 我不愿意多說什么。還好他也沒有強求。 我們在這座城市本來就沒有親戚,走的時候也沒有可以告別的人。想想和張靜還算聊的來的朋友,便想找時間向她說一聲要離開的事。 那一段時間,我的心特別亂。不知道去哪兒。不想和林木節有重逢的可能。所以我會離的遠遠的。我絞盡腦汁的想著,在地圖上查找宜居的城市。 餐飲店門口張貼了招聘啟事,卻很少有人來應聘。服務員這個行業的工作又累又忙,所以很難招到人。 mama將春秋夏裝放進口袋里打包。隨著天氣的轉涼,她將厚外套從衣柜里翻出來。家里其實沒有什么好收拾的,在這里生活這么多年,家里連貴重的物件都沒有買一個。一些殘破的家具還是房東的物品。我們能帶走的只是一些零碎物品。我是真的打算離開了。張宇還以為我只是說一時的氣話,看我和mama開始將帶不走的東西分給他們,他才開始重視起來。 他問我去哪兒。我說我還沒有想好。 反正等辭職申請批下來,我們就走了。 “你還真舍得走?!?/br> “有什么舍不得的?!蔽倚?。 “這座城市難道容不下你?!?/br> “想到其他城市呼吸新鮮空氣。” “會回來嗎?” “也許吧。還沒有想好。” 其實他知道,我肯定不會回來了。如果想回來,就不會想著離開。 那些放在雜物室的陳年舊物也被我翻了出來。原來還有一張全家福。幼小的我被爸爸mama抱著。穿著一條花裙子。笑的一臉燦爛。 我拂去玻璃框架上的灰塵,小心翼翼的觀看著。照片上爸爸的臉仿佛從舊時光里活了過來,比我記憶里的模樣還要清晰明朗。 為什么看著他的臉那么像一個人。 像誰呢。我皺眉想著。 突然我的腦海閃現林木節的名字。 我想起林木節的生日,他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忘了問他出生的醫院,是否和我相同。 我們兩個的相貌根本不一樣,怎么看都不像是雙胞胎。 承認自己有點自欺欺人??偪释幸稽c差錯存在。我和林木節的血緣關系只是醫學上的一次判定失誤。 我拿著全家福去找了mama。 “mama,你見過林木節這個人嗎?” mama有點錯愕我會問出這種問題。但很快恢復往常的平靜。 “遠遠的看過,沒有細看過。怎么了?” “或許是我的眼睛出現了問題,mama,不知道為什么,林木節長的和照片上的爸爸很像。很像,有好幾次,我都差點將他錯認成爸爸了。” mama從我手里接過全家福。又看了看我手機里林木節的照片。 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神情越來越奇怪。 “應該不會的。”mama搖搖頭。因為我和林木節的血緣關系鑒定報告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林木節不會是mama的親生孩子。 但我內心卻懷著某種期盼??傁胭€一次。 上次做親子鑒定用的頭發還剩下一些,被我完好無損的放在文件袋里,不知道現在去做血緣關系鑒定還有沒有時效。 我找出那份裝有林木節頭發的文件袋,便去了醫院。我不會只去一家醫院做鑒定,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將標本分成了好幾份。有種偏激的念頭,總覺得我和林木節不會那么巧合的存在血緣關系。 我和他mama張的很像。而他和我爸爸張的很像。這一切應該會有某種聯系。 那家醫院已經不復存在,找不到當年的知情人并不代表這件事就可以潦草的結束了。 我先去了市人民醫院。我沒有尋求張宇的幫助,我想親自做這些事情,并不是我不信任張宇,這是我最后的機會了。如果我不賭一把,以后的我可能會后悔。我不會忘了他說不會忘了我的表情,那種覺得可以將全世界都可以拋棄卻無法放棄他的慌亂。 如果我們就這樣錯過了,是不是一生的遺憾。 我去了遺傳學的科室。 排隊,掛號。每個人都憂心忡忡,畢竟能來血緣鑒定中心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一點難以言說的心事,臉上掛著笑容的人很少。 終于輪到我了,我向醫生說了情況。 醫生卻將文件袋還給了我。 “不好意思,兄妹關系的鑒定最好采用血痕,而且如果是同母異父的話,鑒定起來還不算復雜。如果是同父異母的話,鑒定起來會更困難。并且無法擔保結果的權威性。我還是奉勸你,如果雙親還在的話,還是先和父母做一下鑒定,這樣結果更有可靠性?!?/br> 聽到這話,我立刻懵了。 上次找張宇幫忙,不是很快結果就出來了嗎?怎么我自己來做,卻困難重重。 我從包里將那份鑒定報告拿出來。 “你看看我這份報告有沒有可信度?!?/br> 醫生接過,看到了他們醫院敲的章,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 “我…我…拜托一個朋友幫我做的?!蔽也桓艺f出張宇的名字,怕他會受牽扯。 “黃女士,我很嚴肅的告訴你,這份報告是假的,這個章雖然模仿的惟妙惟肖。但這些數據有很大的出入。” 接著他向我解釋了那些數據的錯誤。那么多專業名詞,其實我一句都沒有聽懂。 我只知道這份鑒定是假的。 卻是張宇親自拿給我的。 那張報告上密密麻麻的數字與我無關。不知道怎樣走出醫院的,感覺像有塊石頭壓在我的胸口,我感覺難過的快要喘不過來氣。張宇不是愛說謊的人,可是他卻對我說了謊。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對我說謊。 醫生建議我如果想要鑒定,最好采用抽血的方式,或者可以先和父母鑒定,在確認我們的兄妹關系。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我拿起手機問張宇有沒有在上班。 他說他在急診。 我便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去看他。隔著透明的玻璃墻,我看到了穿著白大褂的張宇。 他正熱心的幫患者輸液,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俯下身認真的詢問著病情。 有時也會有緊急送來的病人,躺在擔架床上,被護士和他用力的往前推著。消失在拐角。 張宇一直都這樣好,永遠為別人考慮的多一點。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恨不得將整顆心都奉獻出去。比如對尹藍心。那個身患癌癥的女孩。他只要有空依舊會去福利院看望她的孩子。所以我想不通他為什么會騙我。 我在急診室門口站了很久,被一位相識的護士看見,簡短的打了招呼。 “黃珈藍,好久沒見你來了。張宇正在忙呢?!?/br> 我努力擠出微笑。 “我就是來看看你們,不是來看他的?!?/br> “呵呵,難得你掛念。” 她們的身影消失了。而我的腿就像陷進泥土里一樣,怎么也無法挪動腳步。 我應該去質問張宇的,可是看到他那樣忙,那樣忙。覺得不應該打擾他。 我轉身離去。去了另一家鑒定機構,聽說鑒定結果很有權威性。我是在手機上查到的。反正沒有認識的人,應該不會有人對我說謊了。 鑒定結果要到三天后才會出來。 我留了聯系方式。從那里出來,又去了其他三家,他們都是專門做血緣關系鑒定的。也是那位醫生向我推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