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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怎樣走到辦公室的。雙腿沉重。林木節的事在工廠里炸開了鍋,到處是關于他的流言蜚語。 他的辦公室依舊漆黑一片,門窗緊閉。他還沒有回來。我從那里回來的時候應該問一下他的歸期,問一下他今后的打算。可是我什么也沒有說,就把他一個人扔在那里。一想到這些,我就特別愧疚。 我拿起手機開始撥打林木節的電話。 一遍又一遍。 全是忙音。 不知道是手機不在他身邊,還是他根本不想接我的電話。 林木節消失了。 包括林氏集團的人也派人來工廠詢問他的消息。但是沒有任何收獲。 楊紫英曾到工廠里找過我,無一例外是問林木節的下落。 我搖搖頭,推說不知道。她有點不信,上下打量我。 “黃珈藍,你會不知道他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坐火車回來的。整整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我和他又沒有關系,他怎么會向我報備行程。” “你最好識相一點,不要騙我,如果讓我知道你騙我,后果很嚴重。” 即使她這樣威脅我,可是我一點也不怕她。我的心已經冷了。冷的讓我像一塊冰冷的石頭。再也感受不到那些悲喜。 “難道這不是你期望的嗎。你讓我去破壞林木節的訂婚,不就是想讓他失去所有嗎。一切都在按你計劃的在進行,你應該感到滿意,而不是在這里假惺惺的裝好人想要知道他的下落。” 她氣急了。手指指著我,咬牙切齒的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端起桌上的一杯白開水狠狠的朝我潑過來。那杯水從早上放到現在,已經透著深深的涼意。那些冰冷的水順著脖頸滑落,落在我的身體里,心臟里,血液里。 “黃珈藍,不要不知道天高地厚。林木節找不到了,如果他要有個三長兩短,你一輩子都賠不起。”她說完這句話,就憤恨的離開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響亮。我不知道她這樣關心林木節是真是假。但也有一刻的心軟。因為我知道林木節在哪里。 魂不守舍的挨到下班。 在樓道里碰到張宇。已經很多天沒有見到他了。昨天我回來時因為太晚就沒有打擾他。不知道為什么,當我們在見面時竟多了許多陌生的氣息。我們從小玩到大,關系好的曾不分你我。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慢慢消失。 他比以前瘦了很多。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他提著飯盒。見到我,表情微怔。 “為什么這么多天沒有接我電話?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不想告訴他我與紫英的交易。因為我不想讓他有負罪感。 所有的惡果就讓我一個人承受好了。 “我爸媽前幾天被放出來了。我想告訴你這個消息,可是找不到你人。我問了阿姨你的去向。說你去出差了。可是為什么不肯接我電話?我只得不停的給你發信息。可是你卻連一條信息都沒有回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他應該開心的去向我說這些事的。可是為什么他的語氣聽起來那么傷感?一種世界破碎的滄桑感。 我隱隱覺得不安。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想從我口中得到驗證。 而我已經決定將這件事爛到肚子里。 “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出差。去的地方信號不好。沒辦法接電話。” “林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連林木節也找不到了。聽說有人鬧了林木節的訂婚現場。就在幾天前。和你消失的時間剛好吻合。” 他在逼迫我承認。我心慌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想多了。這只是巧合。我不知道林木節訂婚的事。我僅僅去出差。” 昏暗的燈光里是他一張陰郁的臉。 對他說謊的時候,也有一點窘迫。我不想施加給他太多壓力。如果他知道他的父母被無罪釋放是因為我和紫英做了那樣的交易,他肯定會接受不了。 我借口說很累,想早點回去休息。 他不好在問下去。 我們各自打開了家門,隨著“砰”一聲關門的聲響,橫亙在我們之間壓抑的空氣被隔斷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 開始整理從昨天回來沒有來得及規整的零碎物品。 當我打開那個盛放換洗衣物的包裹時,我看到一張合同整齊的疊放在衣物的上面。 我記得上面的字體。 那是我和林木節簽訂六年合同時,他手寫的字體。 一人一份。 我記得我的那份合同被我謹慎的放在抽屜里,上面壓了一層又一層的書,生怕它會被我弄丟。 我慌忙拉開抽屜,手忙腳亂的翻找那份合同。在書本的最下層,它安靜的存在著。 我終于知道我手里緊緊握著的合同是屬于林木節的那一份。他還給我了。 原來他說的并不是一時沖動的氣話。 他真的不想見到我了。所以將合同還給了我,悄不聲息。他一定對我失望到頂點了,才會連道別的話都沒有說。 他為我做了那么多,即使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所感動,可是我還是絕情的推開了他。 他說,黃珈藍,你有什么好? 是的,我也在想我到底哪里好,才會讓他一次次的為我奮不顧身。 我只不過和他的mama長的像而已,他就拿命去守護我,即使我那樣傷害他,他仍舊心甘情愿的去付出。 淚水滴在那張合同上。 握著合同的手在顫抖。紙張被我抓得皺巴巴的。薄薄的一張紙,他手寫的字跡。寫這些字時他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響。一句句都落在我滴血的心臟里。 其實我知道我根本做不到忘記他。 我就是個膽小鬼。 他能做到為我愿意放棄一切。而我卻謹慎的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生怕會有人來搶奪傷害。 因為手抖動的厲害。紙張忽然飄落在地,我俯身去撿。突然我看到紙張的反面寫著字體。我撿起紙張,靠近看了看。很清秀的字。是林木節的筆跡,一橫一豎都貫穿有力。 只有簡單的三個字。卻讓我的心再也無法平靜。 我看著那三個字,一瞬間,淚流滿面。 他在紙上寫著,我愛你。總以為是自己看錯了,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輕輕撫摸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確認它不會消失,不是我出現的幻覺,我在那一刻才懂,什么是撕心裂肺。 我什么也不管不顧了,一邊擦眼淚,一邊翻找著銀行卡。那是我僅有的積蓄。 我拿著那張銀行卡,發瘋的走出家門,連拖鞋都沒有換。對mama簡短的說著我要去做的事情。我說的很快,語無倫次。不知道mama有沒有聽明白。可是我沒有時間等她聽明白。 我只得對她說,mama,我要去找一個人,這個人對我萬分重要。我一定要找到他。 mama很想攔住我,可是她知道我倔強的脾氣。只得隨我去。讓我別忘了隨時隨地和她報平安。我點了點頭,就匆忙的下樓了。 在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麻煩去a市。” 聽到我報的地名。 司機狐疑的回頭看了我兩眼。 “無論多少錢,現在立刻去a市。”我大聲喊著。 “車程很遠。”司機善意的提醒。 “沒事,我要去a市。”我的態度很堅決。 我知道林木節在哪,只有我知道。他帶我去過那個地方。他說那是他的秘密基地。當他不開心時,就喜歡一個人躲在那里,當一只鴕鳥。他不肯接我的電話。現在的他孤零零的守在那棟斷水斷電的房子里。 想到只有他一個人,我就特別難過。我應該留下來多陪陪他,說一些讓他開心的話。可是我都做了什么?將他傷害的退無可退。 一路上,我都在無聲的落淚。 我真的很想見到他。 出租車在路上奔波了一天一夜。司機可能看我在哭,一定有什么要緊的事要辦。就動了惻隱之心。中途都沒有休息一下。用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趕到了a市。 雖然我去過那所老宅,可是我的記性一向不好。我不知道具體的方位。司機載著我在市區兜圈。 我心急如焚,打林木節電話又打不通。 晃蕩了大半天。司機已經疲累的快要睜不開眼睛。 我只得讓他把我在海邊度假村的門口放下來。 付錢時雖然有點心疼,大半個月的工資就這樣沒了。可還是滿臉堆笑對司機說聲謝謝。 我穿著拖鞋,已經一天一夜沒睡覺,沒吃飯。因為找不到他,我急的焦頭爛額。 只能在度假村的附近游蕩。 我只知道那處老宅離度假村不遠,開車只需要20分鐘,可是如果讓我徒步走過去,又需要多久呢。 而且他開車時,東拐西拐,我沒有那么強大的記憶力。 只得詢問街上行走的路人。 “請問離這里最近的別墅群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你是問那個別墅?” 我懵了。 我怎么知道是哪個別墅?我只知道那里的房子都是別墅,每家都相隔的很遠,周圍全是樹。 路人都茫然的搖搖頭。因為他們根本聽不懂我問得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問得口干舌燥,如無頭蒼蠅。 走的雙腿麻木。拖鞋已經變的臟兮兮的。手機快要沒電。 可是我還是堅持著尋找。 我做的這些和他為我做的,是多微不足道的事啊。 天快要黑了。 我在那條路上不停的前進著。 我想即使找不到他,我也不放棄任何希望。 我好累,太累了。累的不想動彈。覺得已經將一生的路都走完了。如果我找到了他,一定要狠狠的罵他幾句。 一定要向他哭訴一路走來的辛苦。 天慢慢黑了,月亮升起來了。星星在空中眨眼睛。 我看到遠處的房子有亮光。走了那么遠,終于看到了一戶人家。而且我好餓。此時的我肯定特別狼狽。 不知道這戶人家會不會收留我。算了,我還是不要去打擾別人了。就我這風塵仆仆的模樣,肯定會把我當做神經病。 我還是另找出路吧。 在那戶人家的門口,我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我特別想進去討碗水喝,也很想洗個熱水澡,如果能舒服的躺在床上睡個好覺是最好不過了。可我還是沒有勇氣走進去。 我輕輕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我走的兩眼昏花。真害怕自己會暈倒。如果我暈倒了,估計都不會有人知道。即使有人看到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誰會認識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