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年……”余君沒忍住喚了一聲。

    葉溪年垂眸，一滴熱淚再次從眼眶滑落，語氣滿是無助：“余老師，你說我要怎么辦？”

    余君再也忍不住了：“溪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告訴老師行嗎？我幫你想辦法？”

    葉溪年很久才低低地應了一聲，開始把昨天晚上警察打給他的那通電話內容一字一句講給余君聽。

    同一時間，池希聞撥通了譚瑤的電話。

    電話接通后，池希聞只說了一句話：“媽，警察說找到云星了。”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玻璃墜地聲，緊接著又才傳來譚瑤慌亂又帶著顫的聲音：“你說什么？”

    第19章 遵從內心

    譚瑤匆匆趕到市公安局時，池凌和池希聞已經到了。

    她快步走上前，一臉焦急地看著池希聞：“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電話里說找到云星了？”

    池希聞還沒開口，池凌就道：“警察只是說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現在還沒做親子鑒定，不能肯定一定是。”

    譚瑤眼睛通紅，顯然已經失去了之前的冷靜沉著：“那也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概率已經非常高了。我們現在趕緊做親子鑒定吧，等結果出來……”

    負責這個案子的辦案民警王警官恰好走過來，聽到這話便開口道：“譚女士，你先冷靜一下。關于親子鑒定的話，現在可能還沒法做。”

    譚瑤頓時就急了：“為什么？”

    “怎么就不能做親子鑒定了？”

    “是有什么問題嗎？”

    “媽。”池希聞適時開口，拉著譚瑤在一旁的沙發坐下，“你先別急，聽王警官講。”

    王警官也知道他們一家著急，也就沒有賣關子了。

    一周前，一個人販子在廬州落網。

    廬州警察順著該人販子的關系網逐步追查，最終終于抓到了當年那個拐走云星的保姆。

    經過審查，民警才發現，這名保姆是一個慣犯。在去池家做保姆之前，她就已經作案多起。

    原本這名保姆被抓后她還不愿松口，直到民警在她隨身攜帶的電腦里找到了一份excel表格。這份表格詳細地記錄了每個經她之手被拐賣兒童的個人信息，包括最重要的買家信息。

    鐵證如山，嫌疑人才如實交代了犯罪事實。

    這份表格很快就上傳到了警方的內部網站，在眾多孩子的照片里，王警官一眼就看到了云星當年的照片，在仔細一比對，他很快發現，云星的買家父母信息，就是葉溪年現在養父母的信息。

    說著王警官笑了一下，很是感慨地看著池希聞：“不得不說，你的推測很準確。也多虧了你前兩天的消息，要不然我也不會這么快確定。”

    聽到這里，譚瑤愣了一下：“前兩天的消息？”

    池凌也皺著眉看向池希聞。

    王警官詫異地看了眼池希聞：“你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父母嗎？”

    “怎么回事？”池凌問。

    池希聞便把前兩天段知衍的發現，以及倆人一起到警局的事情告訴了池凌和譚瑤。

    譚瑤聽完頓時就急了，紅著眼睛拔高音調：“這么重要的事情，你為什么要瞞著我？”

    池希聞已經連續兩天沒合眼了，他疲倦地往沙發后一靠，啞聲說：“我怕。”

    譚瑤頓時愣在原地。

    池凌眉頭擰了擰眉。

    池希聞是池家長子，雖然小時候的確貪玩，但在云星被拐后，他就突然一夜長大。

    從小學到高中，池希聞的功課從不需要譚瑤和池凌關心，他永遠是年級第一，其他家長口中的別人家孩子。

    大學還沒畢業，池希聞就用自己從小到大攢下來的壓歲錢，一手創辦了云星娛樂。沒有依靠任何人，僅憑自己，一步一步把公司做到現在的數一數二。

    許多長輩提起池希聞，都說他成熟穩重，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么能難倒他。

    就是這樣的池希聞，第一次在譚瑤和池凌面前露出這么脆弱的表情。

    譚瑤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緊緊攥住了一般，一時間呼吸都有些困難。

    池希聞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這么多年來，我們經歷了多少次失望。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們……是因為，我真的怕這一次，我們又滿懷期待地等著，結果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更何況，奶奶還病著。你們又是每天醫院公司兩頭跑，要是不小心還被奶奶聽到了這個消息。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云星能找回來，肯定會高興，但萬一這一次又是假的呢？”

    池希聞把臉埋進手里，他搖了搖頭：“在沒有接到王警官的電話之前，我真的不敢告訴你們……”

    辦公室的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譚瑤狠狠咬了咬下嘴唇，再也沒忍住眼淚，紅著眼睛別開了頭。

    池凌眼底也全是血絲，許久他才啞聲說：“王警官，那為什么不能盡快做親子鑒定呢？”

    辦公室的氣氛很低，饒是王警官見多識廣，這會兒看了也還是忍不住難過。

    他稍稍呼出了口氣，才開口說：“是這樣的，我昨天夜里給葉溪年打了一個電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并且希望他今天能來警局一趟，但是……他沒答應。”

    譚瑤臉色一變。

    池希聞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他表情沒變，只是問道：“那云星……不對，那溪年他有說什么時候來嗎？”

    王警官說：“他只說當時太晚了，等白天會給我回電話。但是直到現在，我們都還沒有接到他的回電。”

    話說到這里，在場的人都明白了。

    譚瑤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輕輕抽噎起來。

    池凌看著譚瑤這幅模樣，神情也很凝重。

    十七年。

    不僅僅只是簡單的一個數字，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時光。人的一生中，沒有幾個十七年。

    十七年，一個幼童可以成長為青年，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可以溘然辭世，一段婚姻關系也可以走向破裂。

    這個數字，無論是對池家人來說，還是對葉溪年來說，都是一條難以越過的天塹。

    對于池家人來說，他們和葉溪年是久別重逢。

    但對沒有兒時記憶的葉溪年來說，這無疑是一個重磅消息，他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

    在這段時間里，池家人能做的，只有慢慢等待。

    他們也怕自己突然的造訪，會讓葉溪年驚慌失措。

    走出警察局后，譚瑤心情已經平復許多。

    池希聞提出送她回家。

    譚瑤看了眼池希聞眼底的黑青，輕聲說：“你已經兩天沒睡覺了吧？”

    池希聞怔了一下。

    譚瑤紅著眼睛，啞著嗓子說：“是司機送我過來的，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監督著你睡覺。年輕人，別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池希聞輕笑了一下，才笑著點了點頭。

    池凌右手夾著一支煙，說道：“我去醫院看著媽，今天你們都好好休息，不用過來了。”

    譚瑤也不跟池凌客氣，帶著池希聞就上了車。

    汽車緩緩啟動后，譚瑤才拿出手機，去微博搜索框輸入了“葉溪年”三個字。

    同一時間，剛合上眼的池希聞收到了池凌的消息——

    【把云星……也就是溪年的資料發我一份。】

    池希聞看著這條消息，又瞥了眼身旁刷著微博的譚瑤，嘴角微微彎了一下。

    “媽，”池希聞突然開口道，“溪年肯定會答應做親子鑒定的。”

    譚瑤正點開葉溪年的一張照片，聞言她鼻尖一酸，許久她才說：“當然，就是這段時間，我們得稍微忍耐住，不能貿然去見他嚇到他。”

    池希聞點了點頭。

    他們一家人等了十七年，才等來了這個消息，再多等幾天他們等得起。

    ……

    葉溪年掛斷和余君的電話，遲到了一夜的疲倦忽然就蜂擁而至。

    電話最后，余君其實也沒有提什么實質性的建議。

    她只是說：“溪年，你遵從自己內心就好。但其中有一點還是讓我很感動，那就是你的親生父母在這十七年中，他們從未放棄過尋找你。”

    “同為母親，我覺得至少他們是愛你的。”

    葉溪年細細回味著這番話。

    掙扎許久，他終于做了決定。

    葉溪年翻身起床，沒等他拿過手機給海市公安局打電話，葉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葉溪年眉心頓時皺起，臉色很是難看。

    第20章 親子鑒定

    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眼看就快掛斷，葉溪年終于拿起手機，接通的瞬間他點下了錄音鍵。

    “哎呀你這孩子，怎么現在才接電話？”葉母抱怨的聲音傳來，“怎么我每次給你打電話都是這樣？”

    葉溪年掩下眼底的情緒，聲音如常：“剛剛在忙。”

    “在忙什么？”葉母說很是不滿，“你有什么好忙的？”

    葉溪年并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沉聲問：“打電話來是有事嗎？”

    那邊半晌才傳來葉母的聲音：“其實……也沒什么事兒，就是你爸今天接到了一個騙子的電話，我打電話過來想問問你有沒有接到。”

    葉溪年眸色一暗，不動神色道：“騙子的電話？騙子說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