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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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兔含糊著不知說了什么,栽頭再度睡去。 阿楓便繼續為他扇風,風輕輕吹起白毛,散出熱氣,一直到傍晚,銀月升起,室內黑暗寂靜,唯留一盞夜明燈放在床頭。 夜明燈散出柔和的光芒,映亮了床榻一角,小白兔睡得很深,阿楓輕手輕腳鋪開被子,忽而感到身后一重,一雙手臂自他身后探出,環住少年的腰。 阿楓條件反射轉過身,一個溫熱的東西便撞進了他懷里,他還未看清是何物,一個黏膩軟糯的聲音響起:阿楓阿楓。 是大人的聲音。 大人又變回了人形。 阿楓鎮定了一瞬,扶住肩頭的腦袋,小心翼翼想移到枕頭上,然而大人太重,他移到半路便手臂發酸,抬不動了,而大人不耐煩地撥開手,順勢躺下。 躺到了他的大腿上。 阿楓剛想開口說,抬眼時卻發覺自家大人睜開一雙眼,靜靜地望著他。 少年的心漏掉了一拍。 許是藥粉的作用還在,葉訣全身肌膚粉紅,眼角兩側更是泛著一層薄紅,襯得雪色肌膚愈顯白皙,眼角微挑,像是在誘惑著誰。 阿楓移開目光,轉移話題:大人可是口渴 本座是不是要死掉了。 哈?阿楓被葉訣問傻了,好好的為何談論生死。 本座感到全身上下像是被火烘烤一般,好熱啊。葉訣雙眼亮亮的,認真道:本座難受,所以本座要死了。 阿楓再次被這個邏輯弄糊涂了,但他想到蕭門主所說的醉酒狀,心中了然,回道:大人喝多了,睡一覺便好了。 誰知葉訣毫不聽哄,固執地抓住少年的手臂,一字一頓說道:天道輪回,我本就是該死之人。 阿楓的心重重一墜,脫口而出:為什么? 因為有人會殺了我。葉訣委屈道。 幾乎是一瞬間,阿楓眉間盡顯冷冽,他緊緊盯著自家大人的雙眼,探身詢問:是誰? 他叫他叫祁泊楓,我是不是不該提起他,不說了不說了,頭好暈。 阿楓沉默了好一會兒,這個名字他如何不清楚?幾乎是他的噩夢,而眾人尋此人是為了什么破靈玉,大人尋他卻是為了殺他? 可是聽說這人很難找。 阿楓搖搖頭,冰冷的眸光收起,一派的柔和與良善,他見大人枕著腿不舒服直皺眉頭,便緩了緩力氣,撥開汗水浸濕的發絲,架起兩條胳膊將大人向上移,誰知自家大人傾身向前,一下子抱住了他。 他的周身瞬間被梨香環繞,臉龐擦過大人汗濕的脖頸,大人的力氣太大,他幾乎被撲倒。 葉訣的下巴擱在少年瘦弱的肩頭,不舒服的蹭了兩下,意識有些清醒:本座的牙嗑掉了? 此時的阿楓身體被帶得發熱,臉頰發燙,鎮定后回道:沒掉,敷了藥粉,明日便好了。 哦葉訣說話慢吞吞,仿佛說一個字腦袋里就要想好半天,他像個孩子般委屈極了,寬大的手臂伸展開環住小小的少年。 本座好害怕,牙沒了,祁泊楓定會殺來。他的臉蹭了蹭少年肩頭,碎碎念著。 阿楓心如擂鼓,他伸出雙手,一寸一寸,小心貼上眼前纖細的腰肢,拍了拍,輕聲安慰:大人別怕,您的兔牙不會掉。 本座不信。 大人您信阿楓一次吧。 葉訣閉眼:本座就是不信。 阿楓頭一次感覺到無奈,便放棄了堅持,想著信與不信都無關重要,反正明早晨起便可見分曉,然而忽然間,一個微熱稍尖的物體抵上他的脖頸。 大人的兔牙。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兔牙咬住柔軟細膩的肌膚,輕輕一咬,全身一陣酥麻感。 哦,原來本座的牙真好了。那人道。 第三十二章 小白兔想試一試兔牙是否晃動,拿少年的肩頭當了磨牙棒。 阿楓感受到脖頸處的微微熱意,再加上這句話,瞬間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圖,臉色驀然一紅,伸手推開了葉訣。 意識尚未清醒的葉訣大人被推得身形不穩,當場怔住。 阿楓瞬間意識到自己行徑不妥,張了張口正想道歉,卻聽見自家大人一聲委屈的嗔怒:你推我做什么? 他抬首,眼前這人脖頸大片大片的薄紅,如墨的長發披散在頸間,一雙漂亮驚艷的桃花眼無辜地盯著他,眼中隱隱泛起水光,半分委屈,半分責怪。 盡管白紗遮面,他也能想象白紗下的臉頰鼓鼓的可愛模樣。 這是他家大人。 他家大人喝醉了。 別家小弟都不似你這般狂!葉訣又斥道。 阿楓一語驚醒,移開目光認錯:是,是我錯了。 口中認錯,眼睛卻盯著其他地方怔怔出神。 而葉訣不解氣,重重地哼了一聲,面對解釋毫不解氣,盤腿坐下,氣乎乎掰著手指頭,歷數阿楓之前犯下的種種罪狀,比如睡覺壓到他耳朵、糖糕添的糖不夠多。 是大人說一斤面添一勺糖即可,養生。阿楓弱弱地反駁。 葉訣瞪著漂亮的眼睛,激動道:可本座天天吃完就睡,像是養生的模樣嗎? 哦,是嫌糖糕不夠甜,但又不好意思直說。阿楓心里默默記下了。 醉酒的美人葉訣問被他懟得不說話,唇角勾起一個小小的笑,得意地點了下頭,接著數罪證,這次是床鋪。 床榻太窄,本兔子都滾不開! 阿楓看著眼前寬闊、容納兩人綽綽有余的床榻,再用手比劃了一下白兔子的小身軀,輕聲提醒:大人,這床足夠您入睡時滾來滾去,我可以打地鋪。 葉訣連連搖頭,自己伸手在虛空中畫圈圈:不,本座是想要大大的、好寬好寬的大床。 床上堆著好多小軟墊,軟軟的、淡黃色,本座陷在里頭,一睡便是一整天。 還要有糖糕,擺上三大盤,一整年的吃不完阿楓,阿楓你聽到沒有呀? 哦。阿楓簡短地回道,然后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小白兔無理取鬧了一會兒,藥效再次發作,整個人頭暈目眩,眼前的場景皆變換成重影,最后忍不住閉上眼睛,一栽,睡著了。 阿楓送了一口氣,扯開被褥將自家大人蓋好,而他自己躺下時,探手摸了摸脖頸處凹凸不平的兔牙咬痕。 咬得真用力。他嘀咕了一句。 * 葉白兔是第二天中午醒來的。 醒來時,他睜著眼睛看房頂,瞪了半天,他記得昨天發生了許多事,然而頭疼眩暈,只能記起零碎的片段。 貌似是兔牙嗑松了,蕭鳴泓送來了藥粉,而后自己模樣醉醺醺的耍酒瘋,至于具體如何耍酒瘋,他實在想不出來了。 正巧見阿楓掀開簾子走進帳篷,葉白兔問:本座昨晚耍酒瘋,沒嚇到你吧? 阿楓身形一頓,搖搖頭:沒有。 葉白兔不信:當真沒有? 阿楓用力點頭:我沒有撒謊。 是的,他沒有撒謊,昨天大人的模樣的確沒有嚇到他,而是 阿楓垂下眼眸,眼瞳中的情緒恍若古井深潭,讓人琢磨不透。 葉白兔倒也不信,但阿楓這般說,他也不好再追問,想著以后補償吧,隨即他想昨天的事拋諸腦后,樂呵呵拿起少年手中的糖糕。 這梨香玉露散的效用不錯,兔牙恢復如初,又可以吃糖糕了。 一口咬下,甜膩的花香充斥著口腔味蕾,葉白兔驚訝發覺糖糕里頭的甜度比往日高了足足一倍,雖然不養生,但他喜歡。 阿楓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心意,道:這次放了兩勺糖漿,我覺得這樣更養生,大人您覺得呢? 小白兔暗自竊喜,連連點頭,故作正經道:的確如此。 兩人心照不宣坐在床頭吃糖糕,小白兔吃的滿手是糖粉,還是阿楓打來水一點點將黏膩的糖漿擦洗干凈,小白兔剛擦完爪子,帳篷外響起一陣喧鬧。 你別動。葉白兔見阿楓要出去詢問,立刻制止,自己蹦下床榻,走到門口。 妖物巨大的嘶吼聲仿佛自天間傳來,直直壓向小小的帳篷,鬧得人心惶惶。身著孤鶴峰服制的弟子們互相奔走,形容雖慌亂倒也鎮定,看樣子沒發生什么大事,偶爾傳來幾聲水妖、頭一次遇見等議論聲。 葉白兔裹著帳篷簾,悄悄坐在一旁聽消息,旁人只道他是葉訣仙君的大弟子的靈寵兔子,也不敢來輕易惹他。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遠遠傳來一聲:好了!眾人神情皆是一緩,議論聲也大了,說是奇怪,并不臨河而居,水妖為何會跑到叢林中來。 又過來一個弟子,氣喘吁吁道:南槐劍盟的人來了!聽說受傷了,想留在此處居住。 什么?不單單是在場的眾弟子,連葉白兔也十分驚訝。 葉白兔火速跑回帳篷,同阿楓講了。 真的是南槐劍盟?阿楓不敢相信,再度確認。 葉白兔沉默著點點頭,他看到少年的臉由方才的和煦漸漸轉為晦暗,眼中光芒盡失,嘴角向下,似是十分難受。 你?葉白兔小心地問著,青松派是受南槐劍盟指使的,阿楓知道,卻從未聽他提起過關于南槐劍盟的支言片語。 阿楓把吃剩一半的糖糕放回盤中,斂眉淡淡道:我僅剩為數不多的記憶,是從南槐劍盟開始的。 他們拷打你了?葉白兔忙問。 阿楓猶豫了下,如實回道:那是個雨天,雷電霹靂,一群自稱南槐劍盟的人將我逼上一處斷崖,當時的我身上也是累累傷痕,不想再受辱,便跳了下去。 他的語氣很淡,仿佛在訴說一個毫不關己的人物生平,葉白兔看著他的手,初開客棧時,阿楓的手指指腹被削去了一半,幾番藥水浸泡后,才長出粉色的新rou。 怎么能不疼呢,阿楓選擇跳下,定是想了結此生吧。 后來大難不死,又記不清從前的事,便一直流浪。阿楓道。 葉白兔見他手指微微顫抖,走上前去,柔軟的小腹抱住少年的胳膊,莫怕,現在你有靠山了。 阿楓勾起唇角,笑得有點勉強,卻也用力點點頭:是啊,我有大人了。 葉白兔又安撫了好一會兒,獨自一兔走出帳篷,南槐劍盟既然來了,他需得去探探底細。 小帳篷離議事的主帳篷路徑不遠,小白兔仗著自己是葉訣仙君的弟子的靈寵,一路大搖大擺,倒是有好多弟子給他讓路。 他在議事帳篷后方學了個僻靜開闊的地方,偷偷向議事廳探出兔頭。 議事廳氣氛詭異,長椅一側坐著蕭鳴泓和君長宴。之前不可一世的南槐劍盟盟主,槐豐子,捂著血淋淋的受傷手臂,其門下弟子正為他包扎。 槐豐子滿臉褶子幾乎要擠到一處,皺眉哀嘆:老夫門下的弟子太不中用,區區水妖都對付不了,怕是走不出秘境了。 說罷還連連嘆了幾聲。 蕭鳴泓眉峰一挑,并不應答。 這槐豐子像是不會瞧臉色,自顧自繼續道:老夫一人死不足惜,只是南槐劍盟的五十名弟子卻失了庇護,老夫死不瞑目。 話說到這份兒上,蕭鳴泓微微一笑:槐盟主修為高深,不必憂心。 話中只是安慰,其他的事,并不提及。 葉白兔趴墻角聽半天,終于明白了其中的因果。 首先,這天泉水池并非固定的地點,是隨著山中靈力的波動隨時變換,唯一的線索便是穿梭在林間、溪泉、山坡處,宛如游龍般的一道靈光,皆稱其為靈龍。 傳言,靈龍的盡頭便是天泉水池,所以想要尋得天泉水池,只需追尋靈龍的方向。 可這說來簡單,秘境中處處隱藏著危險,故各大門派指攜精銳弟子進入,且再三囑咐要保全自身,切不可謂尋得天泉水而一時忘了處境。 孤鶴峰只攜筑基上層的弟子,共六十余名,而葉白兔掃了眼帳篷外站著的劍盟弟子,神識一探,連剛剛突破筑基期的弟子都硬拉來了。 南槐劍盟不缺人,可弟子都上哪里去了?葉白兔苦苦思索,忽然想到一個合理的答案。 南槐劍盟的精銳弟子不會都去抓祁泊楓了吧? 孤鶴峰的弟子個個是修真俊秀。槐豐子意有所指。 而蕭鳴泓連場面都懶得撐,漫不經心地商業互吹:劍盟也不差,座下弟子也可獨擋一面。 槐豐子卻不依不饒:不不不,劍盟弟子修為淺薄,哪比得上孤鶴峰,孤鶴峰一向仁善,不會忍心看到爾等曝尸荒野吧? 原來如此。葉白兔暗道,這劍盟好不要臉,弟子力量不夠找不到天泉水池,便慘兮兮來尋孤鶴峰收留,想借力蹭個天泉水。 但他一點都不擔憂,反而好整以瑕蹲下來準備看好戲,蕭鳴泓這人看著春光和煦、面活心軟好說話,內里卻深不可測。 果然,蕭鳴泓非但未曾惱怒,反而悠悠開口道:既同為修真門派,合該互幫互助。 在槐豐子大喜過望,正要道謝時,蕭鳴泓話鋒一轉:我便派出大弟子南昀,攜十余名弟子,一同駐扎在劍盟弟子門前吧。 槐豐子一怔,顯然沒預料到此種情況。 我再親自畫一護身陣法,將劍盟弟子團團圈住,保證妖獸不敢靠近。 蕭門主仁義,此事大可不必 對了。蕭鳴泓一句話打斷槐豐子,笑盈盈道:秘境的妖獸千奇百怪,甚至化作植物迷惑修士,劍盟弟子修為低,不如將秘境中所得皆數呈出,供我等查驗。 槐豐子驚怒,神色仿佛在質問:把秘境所得珍寶呈給你,你想做什么? 蕭鳴泓理所當然地吐出二字:殺人越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