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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等了三分鐘,大門才被打開。 靳父掃了門外的兩人一眼,草草地留下了一句“來了啊,吃的在廚房自己找”便急匆匆地轉身又回了客廳里。 這架勢讓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的靳朝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是莫起在他身后輕輕推了一把,兩人才走進了客廳。 一進客廳,靳朝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臉色明顯不好看的靳母,頓時將剛剛想的那些拋到了九霄云外,急急地跑到她身邊:“媽,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如果是平時,靳母看到自家兒子的出現一定會很開心,但是…… “阿朝,你是來找奚年的嗎?” 她的臉上沒有一點笑意,一瞬不瞬盯著靳朝的雙眼,仿佛想要透過那雙與她如出一轍的淺色瞳眸看到他的內心深處去。 靳朝就算再神經大條,此時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的母親好像真的知道了什么…… 靳朝從小就知道,他的母親非常聰明,自己無論撒什么謊,無論能不能騙過他的父親……反正總是瞞不住母親的。 想到這,靳朝的眼神有一瞬間下意識地躲閃,但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不躲不閃,任憑靳母那道仿佛能掘地十尺、犀利如勘探燈般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徘徊…… “是的,我來找奚年。” 靳母認真地看著這個自從長大后自己就再也沒仔細打量過的兒子: 靳朝的長相其實更像靳父一些,深邃挺拔的輪廓,陽剛俊肅的面容,只有那雙灰藍色的眼眸……仿佛是照著自己模子刻下來的。 不只是顏色形狀,還有…… 那映照在眼眸深處的堅定和不服。 都和她一模一樣。 她的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起了很多年前一個畫面——年輕的小姑娘為了自己認定的愛人與年長威嚴的父親據理力爭,那雙灰藍色的美麗眼眸中燃燒著熊熊火焰,將那層從小到大都覆蓋在表面上的溫順聽話一燃而盡,露出了刻在骨子里的倔強…… 時間仿佛只過了一瞬,又仿佛過了很久。 靳母終于收回了目光,像是嘆息,又像是妥協: “……他在河邊的小屋子那里。” 幾乎是在靳母話音落下的一瞬間,靳朝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客廳里,只剩下那扇因為被大力推動而晃動不止的大門。 剛把藥箱找出來的靳父看著自家兒子火急火燎的背影,張了張嘴,詫異道:“……他這么急沖沖的被人踩了尾巴嗎?” 此時的靳母雖然心里還十分別扭和難受,但還是回過了神,沒好氣地嗔了他一眼:“有你這么說自己兒子的嗎?” “咳咳,”靳父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剛想轉移話題就發現客廳里原來還有一個人,“額,這位是……?” 被忽視了半天的莫起也不在意,主動從門邊走到了離兩人不近不遠的地方,他的臉上帶著禮貌的微笑:“叔叔阿姨好,我是靳朝和奚年所在戰隊的教練,我叫……” “莫起。” 在聽到他的名字時,靳朝父母的瞳孔同時驟縮。 * 靳朝在出了家門后就一路往河邊狂奔。 他從小在這里長大,這條從家通往河邊的小路更是走了成千上萬遍,連路上哪個地方有個不起眼的小凹陷心里都一清二楚……所以即便沒有燈光,也在很短的時間內一個磕絆不打地迅速來到了河邊。 “奚年——!!” 撕心裂肺的聲音驚起了一群棲在河邊枯草里的水鴨子,“撲棱棱”地振著翅膀拖家帶口地迅速離開這片不寧之地。 然而就在他所站的高壩下面的那所小屋子卻一點動靜也沒有。 靳朝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捋起袖子、一步跨兩級臺階地往下走,在心里憤憤地想著這次一定要給他一個教訓! …… 其實小屋里的奚年早就因為又餓又累睡著了,此時如雷鳴般的喊聲落在他的耳中,也只是讓他翻了個身,絲毫沒有醒來的預兆。 又是“吱呀”一聲,很久沒人光顧的小竹屋在今天晚上迎來了第二個“不速之客”。 因為門開關一瞬間帶起的氣流,桌上的蠟燭燭火微微跳動了一下,很快又歸于平靜。 靳朝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在小竹床上睡得安穩的身影。 懸在心口處那根緊繃了一天的弦終于放松了下來,心里的那些憤懣、焦急、擔憂、委屈……幾乎在一瞬間就一掃而空。 ……就連靳朝自己都覺得很神奇。 不知站在門口看了多久,靳朝才像是被人驚醒似的突然反應過來,他輕手輕腳地往里邊走。 屋子的面積小,他的步子又大,沒兩步就走到了床前。 明明只是半天沒見,靳朝卻覺得他們兩好像分開了很久……貪婪眷戀的眼神不斷流連在躺在床上的那個身影上,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目光中浸滿了令人動容的溫柔和繾綣。 這張小竹床被做成的時候,靳朝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大小長度自然也是照著一個孩子的身量做的,此時奚年作為一個成年人躺在上面,自然不得不蜷起雙腿,多少顯得有些委屈。 昏黃的煜煜燭光映在奚年睡著的側臉上,籠起了一層暖色,細密的睫毛自然垂落下來,蓋住了那雙顧盼生輝的昳麗桃花眼,在下眼瞼處鋪上了像畫筆繪成的深灰陰影,鼻梁挺直,小巧的鼻尖上卻好像沾染了灰塵,有些灰撲撲的,再往下,明明是一雙薄唇,唇珠卻十分飽滿,顏色紅潤,就像是剛剛成熟的櫻桃,引人采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