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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房生存守則 第55節

    然而薛靖謙卻并未察覺,唇角反倒帶了笑意。

    他樣樣都考慮到了,卻沒想到還有這樣堅持不懈的“不速之客”,這小丫頭必然煩悶得要命了吧?

    唐玉清說完后,眼圈微微地泛紅,透出幾分委屈。

    表哥縱然是不通女兒心意的大男子,卻也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蹺。再怎么說,她也是官家小姐,薛家嫡親的表小姐,就這么被一個通房耍弄,表哥這么重規矩的人,定然是會生氣的吧?

    可她收斂著喜意抬眼去看薛靖謙時,卻將他臉上的笑容盡收眼底。

    她不由愕然:“謙表哥……”

    薛靖謙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笑道:“不是阿……程氏耍弄你,我這些時日,的確是忙。”

    唐玉清怔了怔,旋即手里的帕子都差點被捏爛。

    表哥明明知道了是程氏的不是,卻還在為她推脫……不惜自己親自圓謊……

    程氏這狐媚子,究竟給他下了什么迷魂藥?

    薛靖謙卻并未給她太多思緒紛飛的時間。

    眼看著馬車都快到程家在的永樂巷了,薛靖謙便笑了笑:“表妹尋我,可是有什么要緊事?若是沒有,我便先送你回鄒家吧。”

    好不容易才得了這機會,怎么能就這樣無功而返?

    唐玉清心急如焚,再顧不得許多,修長的手指攥住薛靖謙刻絲袍子的衣袖,低低地哀求:“表哥……我……我確實有一事相求……”

    第64章 親事 [vip]

    初夏清晨有些干燥, 程柔嘉臥在貴妃椅上,阿舟在一邊輕輕搖晃著流螢扇面為她扇風,前者則困乏得連眼皮子都掀不開。

    早上醒得早, 身子卻乏軟得很, 又不好再睡回籠覺, 便索性披了個薄毯躺一會兒。

    外頭的蟬鳴聲有些聒噪,阿舟見她皺眉, 正想著找幾個婆子來將蟬撲了,便見紅綢臉色不善地匆匆而來。

    她還未來得及出言提醒, 紅綢已經焦急地開了口:“姑娘,前頭的人說, 將軍帶了個戴幕離的女子回來,他還當是您呢……”

    程柔嘉勉強睜開眼,又很快闔上,嗓音有些困倦的慵懶:“應是將軍隨便尋來的,免得讓外人瞧出馬腳來。”

    “可將軍將那女子帶進了聽濤閣!”

    紅綢覺得,姑娘根本沒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以將軍冷淡疏離的性子, 旁的女子, 何時能近他的身了?更遑論,是跟著進了外院的住處了……

    程柔嘉腦子混混沌沌的, 對這些話提不起興致來,只敷衍地應道:“那你便去瞧瞧好了。“

    一邊的阿舟靜默地看著,表情微微有些異樣。

    自打紅綢在侯府挨過將軍的一頓板子后,她對將軍從來都是畏懼的。怎么今日卻這般殷勤地去盯聽濤閣的事了, 倒不怕將軍發怒了?

    “阿舟……”

    聽到姑娘無奈的喊聲, 阿舟才忙收斂了心神, 專心地繼續打扇。

    紅綢從來都是小姐脾氣, 她卻也犯不著真把她當小姐,還要揣度她的心思……

    *

    唐玉清一顆心跳得飛快,亦步亦趨地跟著薛靖謙進了聽濤閣。

    瞧布局,倒更像是書房。

    程家的人,居然讓謙表哥歇在此處?不與那程氏歇在一處?還是說,是表哥自己不愿意住在內院……

    “說吧,到底什么事?”

    上首傳來男子淡漠的聲音,唐玉清才回了神,輕咬著唇摘下了幕離。

    自打她在馬車上逾矩地拉了表哥的衣袖,表哥就待她沒了好臉色。眼下望著她的目光,倒更像是在瞧一個敵國的女jian細,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唐玉清躑躅開口:“表哥應也聽聞了,玉兒……前些時日,因為八字緣故,退婚了。”

    薛靖謙嗯了一聲,眉頭緊鎖:“你姑母不是已經在幫你尋新的婚事了嗎?眼下新科也已有了結果,以唐家的門第,尋個寒門進士做夫婿,不是難事。”

    薛靖謙摩挲著碧璽石的扳指,微微瞇著眼睛:他忽然覺得,把唐玉清嫁給程昱之,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寒門?

    她堂堂國公府嫡女,怎么能像個小官家的庶女一般,嫁給寒門士子?

    唐玉清臉色一白,下一瞬便下定了決心。

    她盈盈拜倒,額上的金紅花鈿貼著冰涼的地面,再抬眼時,眸子里已飄滿了霧氣。

    “你這是做什么?”

    薛靖謙緊皺著眉頭。他在族中地位超然,但對著家人親戚,他并不喜歡別人動不動就跪他。

    “表哥……如今是否還未定下親事?”

    薛靖謙微微挑眉。

    這是將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像是怕他誤會似的,眼前的女子很快就又開了口,溫聲細語地找補:“表哥不要生氣……玉兒知道,我配不上表哥,原是不該肖想那個位置的……”

    “不過,如今,表哥不是有了想護著的人了嗎?”

    她這樣的恨著程氏,卻不得不將她當做唯一的籌碼,與自己的心上人談判……

    唐玉清心頭宛如被割血般的痛,表情卻裝得越發善解人意溫和大方:“表哥愛重程氏,我看得出來。只是,以程家的門楣,是萬不可能讓程氏做薛家的宗婦的……他日世子妃進門,哪里又能容得下程氏這樣的人物,扮在表哥身側呢?”

    聽到這里,薛靖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是在示意她繼續說。

    唐玉清鼓足了勇氣,繼續娓娓勸著:“……我……我并不求表哥的憐愛,只不過是……不想遠嫁……又畏懼將來的婆家刁難于我……亦不想讓母親在姨娘面前抬不起頭來……表哥若肯應允,將來,我定然將程氏當做親姐妹般親密,絕不會刁難于她。”

    她生得只能算秀麗,可這些時日事事掛心,又刻意控制了飲食,本就瘦如青竹,眉尖的憔悴之色不似作偽,此刻臉上淚落如雨的楚楚可憐,倒是更添幾分姿容。

    薛靖謙卻沒有在意這些,他的目光有些復雜。

    照唐玉清所言,她所求的,是高門的體面和公婆的遂心,這一點,薛家和她的親姑母承平侯夫人恰恰能滿足。

    她用來交換的籌碼則是,以大婦的身份保證,永遠不刁難阿元,井水不犯河水。

    實在是高超又兵行險招的做法。

    他似乎覺得有些不認識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三表妹了。

    這樣的法子,真是她想出來的?她是怎么篤定,阿元在他心中的位置已經到了這么重要的地步的?

    唐玉清見他久久不答話,心中不免升起一絲希冀。正準備再開口添一把火時,他卻已不容置疑地否決了她。

    “你的想法很好,只不過,我恐怕不能娶你做世子妃。”

    “為什么?”她下意識地追問,旋即臉上撐起一抹勉強的笑容:“難道是……表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來了?怎么我倒沒有聽姑母說起過……”

    “沒有。”薛靖謙搖了搖頭,唇邊綻起一絲笑意:“不過,我打算娶柔嘉做妻子。”

    這位三表妹既然不是因為心悅于他而謀求世子妃的位置,他倒不如將實情告知,免得她徒生盼望,到頭來一場空。

    唐玉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那貴為天子驕子的表哥說,他要娶一個商戶女做正室?她一個小小的通房,居然能被扶正?

    “可是……程家與薛家,門第懸殊……”

    薛靖謙的笑容淡下去:“這邊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了。”語氣里透著游刃有余和胸有成竹。

    他竟肯為了一個小小的通房,同習了二十多年的禮教抗爭?

    唐玉清只覺得眼前一黑,頭疼得厲害,勉強扶住了桌角,才沒有昏過去。

    她整個人混混沌沌,不記得自己是怎么走出聽濤閣的,直到在游廊上瞧見了程氏探頭探腦的婢女,強撐著笑意的臉上才驟然閃過兇狠之色。

    是來看她的笑話的吧!

    她這些時日,倒真是像個笑話了!

    這般的舟車勞頓,日夜奔波,只為換得謙表哥一絲垂憐。

    她明明已經讓步了那么多,幾乎算是將士族嫡妻的體面丟得干干凈凈,做出了捧出一個沈姨娘的姿態。表哥卻仍然覺得不夠,不惜為了一個低賤的通房反抗門第的天壑,也要娶那程氏做嫡妻……

    竟是不愿意她受半點委屈。

    唐玉清再不愿看那程氏的人一眼,戴上幕離從程家的角門離去。

    紅綢只覺得困惑。

    將軍帶回家來的,居然是那位唐家的三表小姐!

    而且,那位表小姐出來時,竟是眼睛腫得跟木桃似的……

    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這件事,得同姑娘說一說才是。

    *

    唐玉清上了鄒家來接她的馬車,婢女果兒立時就扶住了她。

    “我的好小姐,您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這樣?”她一摘下幕離,果兒便嚇了一大跳的樣子,模樣十分關切。

    唐玉清心頭閃過暖流,暗道還是身邊經年的人懂得關心她,便再也忍不住委屈,眼淚簌簌落下:“……在他眼里,我竟半點比不上他那低賤的通房……我都那般討好于程氏了,她幾次三番地攔我,我都沒有同她生氣,還主動提出永遠不刁難她,表哥竟還是不肯……”

    果兒拍著唐玉清的后背,聞言眸光微微一閃。

    “這么說,將軍沒有同意小姐您的提議?”

    “何止如此,他……”唐玉清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好不容易穩定下來,便壓低了聲音,死死地揉著帕子:“他!他竟然說要娶程氏做正室!”

    果兒也很是意外。

    “這怎么可能?”

    即便是程家有個所謂的義子中了探花,程家女的父親卻還是實打實的商戶,這樣的身份,連做世子的妾室都勉強,又怎么敢肖想世子妃的位置的?

    “小姐快別哭了。這么離譜的事情,是萬不能成的。”

    唐玉清也覺得十分荒唐。可說這話的人,畢竟是位高權重謀略過人的定遠大將軍。沒有幾分把握,他又怎會說出這樣荒唐的話?

    “小姐可別忘了,世子對姑太太十分孝順,這樣的大事,是萬不可能自己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