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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著管狀的塑料殼,向詩慢悠悠地品嘗起被口腔溫度所融化的咖啡巧克力味。 撇下他一人,付晶開始洗碗和收拾桌子。單調的勞動令人乏味,他隨手打開了客廳里的音響套組,想靠聽音樂來轉移注意力,結果這一開就把他嚇了一大跳,因為通過揚聲器所傳來的,正是他自己的聲音。 下意識地看了眼仍舊蜷在沙發上的身影,付晶的心底溢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陌生感受:既難為情,又摻雜著滿足和小小的虛榮。類似于咬破了一塊酒心巧克力,裹住舌尖的不僅僅是單調的甜味,而是一種更加濃烈的、讓人迷醉的愉悅。 再次回到客廳時,向詩的腦袋脫力地倚在沙發靠背上,眼睛半闔著,嘴巴里還銜著吃到一半的棒冰,好像他在往那個透明的塑料管子里斷斷續續地吹氣一般。 試探性地伸出手,付晶將剩了三分之二冰沙的包裝殼,從他的唇瓣之間摘了下來。 由于動作放得極輕,眼前的人并沒有被吵醒。付晶覺得他睡著的樣子比以前要放松許多,眉毛不再緊緊地擰成一股,而是被卸去了力氣,無辜地低垂著,光潔的額頭毫無防備地露了出來,仿佛能覷見背后精密轉動著的齒輪。 他的眼神難耐地動了動,眼前的景象混合著滲透出毒液的沖動,逆向旋轉成了姹紫嫣紅的漩渦——他將手中執著的半根|棒冰含進了嘴里。 耳畔依舊回蕩著低微的歌聲,此時,那道聲音聽起來竟是如此陌生。唱歌的人熟練地控制著口腔與喉部的每一個動作,而被欲|望驅使的自己卻在吞咽著難以抑制的渴求。 “你在干嘛。”循聲抬起頭,向詩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這邊。 付晶咬著薄薄的塑料殼,好像那層附著津|液的薄膜變成了半融化的膠質,黏住了上下唇,使人說不出話來。 視線流連在對方的唇齒間,向詩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伸出手就要來奪。然而他的手指并不穩定,指尖在半空中劃了個寂寞的圈兒,然后失重般跌落在柔軟的唇瓣上,順著嘴巴的形狀緩慢地往下滑。 鉗住了那只即將蕩下去的手腕,付晶看見他費力地睜了睜眼眶,渙散的目光里倒映出了令人著迷的失神。 包裝殼表面的結霜滴滴答答地沾濕了兩人的手指,他們的距離湊得很近,近到兩道呼吸相互交纏,帶著冰涼甜味的氣息吹拂在彼此的臉上,混合著一些曖昧不清的味道。 向詩放大的瞳孔變得越來越近,眼白與瞳仁的交界處勾勒出一圈清晰的黑邊,而自己就被鎖在正中央那層化不開的焦糖里。 手機響了。 付晶條件反射地松開了手。凝固的音樂重新在耳邊流動起來,那道纏綿的太妃糖魔法也在頃刻間失去了效力。 邵珂說他到家了。傳達同樣的意思別人只需要發一條消息,而他連表情包帶語氣詞,分開發了四五條,于是手機的振動一下接著一下,短促而密集。 嘆了口氣,他像喝酒那樣,一口氣將幾乎化成水的冰沙統統倒進了嘴里。 向詩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但是視線牢牢黏在付晶的身上,仿佛依舊沉浸于一場復雜的演算里,而他還在兀自追尋著答案。 拍了拍那張因為醉意而染上了薄紅的臉,付晶溫言道:“你先去洗澡吧。” 胳膊被抱住了。“你不許走。” 他意外地揚起眉毛,故意端著架子:“你聽話我就不走。” “怎么樣才算聽話。” 付晶像個小混混似的在沙發前蹲了下來,仰起腦袋看著那道流暢的下顎線,“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哦。”他傾過身來,用嘴唇蹭了蹭付晶的臉頰。蹭完以后似乎是有些累了,就這么把頭歪在他的肩膀上,沖著脖子上隱約浮現的青藍色血管說:“這樣可以了嗎。” 發聲的同時帶起了微弱的氣流,那些呼出的氣體接觸到了付晶的皮膚,激起了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 “誰跟你說親臉了?” “那親哪里。” “你不是很聰明嗎?自己想。” 注視了面前的人好一會兒,向詩突然耍無賴似的撲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想不出,你告訴我。” 這一撲的沖力很大,付晶猝不及防地用手掌撐了下地,“你身上一股酒味。” “那我去洗澡刷牙。” 趁機摟住對方的腰,他帶著人一塊兒站起身來。向詩剛顛三倒四地向前走出幾步,又不放心地轉過來,口齒不清地叮囑道:“不、不準偷偷回家。” “嗯,不回。” 今天見過邵珂之后,付晶忽然意識到,向詩身上存在著許多自己錯過的事。 記得讀書那會兒,付晶很喜歡作弄他,待在一起的時候總會樂此不疲地瞎胡鬧,看著他難堪又沒法對自己生氣的樣子,就會產生一種被縱容的優越感。 長大以后不能再這么胡作非為了,多少有些令人失落。他失去了確認那份獨一無二的方法,只能學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感情這種東西非常奇妙,與說出口的甜言蜜語無關,與相識的時間長短無關,甚至與他是否在你身邊也無關——是如此難以證明,無跡可尋。 雖然付晶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小心眼的人,但他在面對特定的對象時,的確表現得像個錙銖必較的財主,既吝嗇,又貪得無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