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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良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手滑了下去握住了秦淮的手腕。 和秦淮相比,受害人的家屬明顯為這個判決喜極而泣。審判長宣布結(jié)庭之后立刻便有人去采訪秦石漢的妻子常琴。安良和秦淮等到秦石明的背影消失在法庭的那扇門之后,便轉(zhuǎn)身并肩準備朝外面走。 他們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凄厲的女聲:“秦淮!你給我站住!” 身側(cè)的秦淮停住了腳步,安良莫名其妙地回頭去看,看見常琴帶著幾個記者在身后,伸出一只手來指著秦淮。 記者們就像聞血而動的野獸般一擁而上:“秦淮?是被告的兒子嗎? “他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秦淮先生,你有什么要對受害人家屬說的嗎?” “秦先生對您父親的量刑怎么看?是否覺得量刑過重呢?” 在一片提問中,常琴帶著自己的兒子走到了秦淮面前。女人眼中的仇恨幾乎讓她整個人面目扭曲,她聲音尖利:“你爸爸要死了!他殺了人,現(xiàn)在他也要死了!” 秦淮轉(zhuǎn)過身和她平靜地對視著,目光中沒有一絲溫度。身旁的記者們七嘴八舌人聲嘈雜,他卻仿佛什么也沒聽到似的,就這樣與常琴對視著。 直到常琴終于忍不住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小畜生!” 這一下安良就不能忍了,推被告人就算了,推被告人家屬算怎么回事?秦淮沒有還手,安良卻毫無顧忌地伸手將常琴的那只手拍開:“好好說話,誰允許你動手了?你再推一下我朋友試試?” 常琴沒料到橫刺里冒出來一個安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誰啊你?” 安良還要再說話,手臂卻被秦淮輕輕地拉了拉。他轉(zhuǎn)頭一看,秦淮對著他搖了搖頭:“走吧。” 安良嘆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顧記者們的拉拉扯扯,快步追上秦淮。他看著秦淮的身影,心中一陣沒有來由的心慌。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好像一瞬間就變了,變得格外陌生。 其實說一句老實話,他和秦淮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處在一個至親至疏的尷尬階段。說兩個人有多么親近也不現(xiàn)實,畢竟他們統(tǒng)共見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就數(shù)得出來。可是若真要說他們多么陌生,前一天夜里唇舌交接的那一幕還時不時在安良面前晃過。身體接觸親密如斯,再要說是陌生人,未免也實在是矯情了。但是就在剛才,安良卻敏銳地感覺到身側(cè)的人變了。在聽到秦石明判決的那一瞬間,秦淮整個人就像是…突然放下了一塊沉重的石頭,然后背負起了一個更沉重的包袱。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形容,更多的是憑安良的直覺在一瞬間感知到的。 就好像…秦淮心中一直有一件懸而未決的事情,此刻終于能放手去做了。 并且,安良知道,那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的認知讓安良非常的不安,走出法院大門的時候眼睛一直未曾從秦淮身上移開過。 天公不因人的意志而改變,今天卻是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金燦燦的陽光揮霍在人間大地上看上去格外的諷刺,這片土地上每時每刻都有新生與死亡。就在剛才,還有一個人得知了自己生命的最終歸宿。 但是人間的生老病死影響不到天上的日月星辰分毫,人間的悲歡離合也不值得高居云端的神仙們睥睨一顧。人想在這凡塵俗世中掙扎出一條生路來,大約唯有自救自贖而已。 秦淮看著安良,聲音非常平靜,陽光在他棱角分明的一張臉上投下明暗的影子:“今天謝謝你了,安醫(yī)生。” 安良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個稱呼,就好像是秦淮無形之中把他推得更遠了一點。 “我說了,叫我安良就行了。”安良往秦淮身邊站了一點:“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秦淮沒有躲開他的靠近,仰了仰頭:“上訴吧,我…我不想讓他死。” 安良與他并肩站在法院門口的樹蔭下,看著陽光落在地上投出的不規(guī)則幾何形狀:“但是他這個情況…畢竟殺了兩個人…” “沒有。”秦淮突然說。 “什么?”安良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沒有?” 秦淮卻再也不肯說話了,任憑安良怎么問他他都一句話也不說。直到最后,秦淮方才搖了搖頭:“算了,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今天辛苦你了,我請你去吃飯吧。” 安良看了看秦淮的這個樣子,無聲地嘆了口氣,心里想你這個狀態(tài)我還能放你出去吃飯? 他從口袋里抽出根煙來點燃了叼在嘴里,看著秦淮:“跟我回家吧,我給你做飯吃。 第11章 心思 安良一直到把人帶回自己家里,都還沒想好要給秦淮做什么飯吃。秦淮那樣的手藝,安良就算是做出個龍rou炒鳳凰腦袋,在他面前也就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 他只是在那一瞬間本能地覺得,想帶秦淮回家,想帶他回一個正兒八經(jīng)有煙火氣的人家,想帶他遠離法院那個地方。所以那句“跟我回家吧”脫口而出。 而出乎他的意料,秦淮點了點頭,什么話也沒說就跟著他回了家。 于是現(xiàn)在的狀況就是安良坐在沙發(fā)上,打開盒馬鮮生的界面問秦淮:“蓮藕吃不吃?排骨呢?給你做個蓮藕排骨湯?炒郡肝吃嗎?還是想吃不辣的…” 他的話一句接著一句,就像是一個抓住學生高考沖刺的時候還在玩手機的苦口婆心的高三班主任。秦淮脫了外套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走到安良身邊坐了下來:“都行,你做什么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