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的狀況不容樂觀，好在屬于他的醫生來后，很快控制住情況。

    沈釋靈守了他整整一天，直到他蘇醒，她才松了口氣：“沈殊，你感覺還好嗎？”

    男人側首，瞥見她疲憊的小臉，伸手觸碰上她下顎，大掌輕而易舉的托起她整張小臉，蒼白的薄唇微微勾起：“擔心我？”

    “嗯。”她點頭。

    “放心吧，我很強，死不了。”

    “就算是這樣，我也還是會擔心你。”

    越強的人就要背負越多，而他背負的實在太多了，她忍不住會心疼。

    沈殊笑笑：“我沒有多久可以活。”

    “……這才是你不把溫涼留在身邊的原因，對嗎？”

    “也許吧。”

    “如果所有理由都是借口，你會不會把她留下？”

    女人好像永遠喜歡問這些假設性問題。

    假如有更好的女人出現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假如我跟你媽一起掉進水里你會救我嗎？

    假如有一天我懷著孩子難產你會保誰？

    這一個個問題后，是一顆顆忐忑又不知怎么表達的心。

    沈釋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忐忑什么，她既希望沈殊是愛溫涼的，又希望他不是，更希望他像她一樣，曾經深愛著一個人，而如今可以珍惜眼前人。

    而這一刻。

    沈殊像所有男人一樣。

    沉默。

    這種假設性的問題根本難以回答。

    男人是更為理性的，要考慮到每一個環節，而假設這種東西，往往存在著金幣與馬謬論——偽命題有時并沒有邏輯。

    “需要想這么久嗎？”沈釋靈耐不住性子了。

    “只是感覺，有些點需要多想幾輪。”沈殊依舊帶笑，“她到新西蘭了嗎？”

    “到了，我們的人也都撤回來了，溫涼真的很厲害，她用非常流利的英語在本地找了個老師，專門教她說他們的家鄉話，還找到了一份餐廳的工作，這些都只用了一天。”

    餐廳嗎？

    他皺起眉：“做什么的？”

    “酒店的經理，不算太累但也不輕松。”

    “想辦法幫一把，不要讓她看出來。”

    “我會的。”

    兩人陷入沉默中。

    過了很久很久，沈殊突然道：“沒有那些借口，我也不會留下她，永遠也不會，透過現象看本質，我和她就是從各方面都不合適。”

    “那我跟你呢？”

    “我們？你甘心留下做棋子，我奉陪。”

    她搖頭：“我不是指的這件事。”

    又是很長的沉默。

    沈殊扭動了一下脖子，望著藍天，薄唇顫了一下，沒有發音，直到天色都有些變了，他才緩緩道：“人生很漫長，哪怕是我的，哪怕是還剩下一天，而在這一天里，人不可能獨自而活，他需要伙伴，需要敵人，也需要愛人。”

    “所以是達成共識咯？”

    “你會后悔。”

    “至少現在我很想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命運的齒輪轉動到某一個點時終會停。

    停下來等該經過的人經過。

    直到下一場。

    ……

    “我愛過一個人。”

    “戀上一座城。”

    “看過一片海。”

    “恨過一條時間的長河。”

    人來人往忙忙碌碌，咖啡廳里傳出柔和女生勾勒的歌曲。

    fancy靠在座位上端著一杯咖啡，時不時晃動，聞著里面的香氣，忽得，有人破窗而入，毀掉了音響和寂靜的氛圍，留下一地殘骸。

    他緩緩抬起眼，望著面前的幾個老熟人勾起嘴角：“喲，都來了啊。”

    “莫荀，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外面都是我們的人，你這次別想跑！”帶頭的人沖著他吼，“你殺我妻兒我這輩子……”

    “那是他們該死。”男人冷冷打斷他的話，邪魅且狂妄的站起身，“一群蠢豬，我把你們引來你們就真的來了？也不動腦子想想我做這事是為了什么，一上來就跟我叫板，我教你們的那些你們扔哪了？豬圈里喂豬了？”

    算了。

    他沒時間教徒弟了。

    fay重新坐下，將咖啡杯放在杯墊上，周圍突然響起轟鳴的聲音，緊接著，從遠及近，巨大的爆炸聲一聲接一聲如海浪般襲來。

    而中心點，就是他所在的地方。

    “你就是個瘋子，快停下來，你也會死！”

    “老六，這么多年你怎么還是學不聰明？這么多人要我死，我當然是拉多幾個人陪葬為好。”fay慵懶的端起咖啡。

    望著遠處襲來的浪潮，他不由得想起那個女人。

    本來，他是想等到那小家伙出生，再走到這一步來個壯烈犧牲，聽起來都非常酷，并且有教育意義，只可惜，這些人并不如他愿。

    “這么多年，你們應該想不到我還活著吧，每一個人都想要我命，怎么，最后終于達成一致了？”莫荀打了個哈欠。

    瞇起的狹長眼里，有一道他人看不懂的冷光。

    那七人對視一眼均是沒開口。

    “一起為我送行倒是不錯。”

    隨著他的話落，襲到中心的最后一擊也落下，一切都化為一片紅。

    所有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極其安靜。

    ……

    莫荀死了。

    連帶著曾經與他一起奮斗過的“戰友”也都在一場爆炸里化為灰燼。

    當地電臺對于這個爆炸的解釋，僅僅是武器測試，反正普通群眾也不會管你真相到底如何，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合理解釋而已。

    法國，唐家。

    唐墨得到消息的時候，喬沐沐就跟在他身邊。

    “唐欣然怎么辦？”她第一個念頭，不是想這件事的后續問題，而是那個還懷著孕的曾經的“敵人”。

    “暫時瞞住吧。”

    “我也這么覺得，萬一……”喬沐沐咬唇，“真煩，真是一點都不想為她著想，可是，一想到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小天使，我就沒辦法不去管。”

    唐墨抬手揉著她發頂：“按照自己的本心去做，就足夠了。”

    她點頭。

    晚上吃飯時，所有人都閉口不提莫荀的事。

    唐欣然也像往常一樣吃的不多，自己拿著餐盤到廚房里去洗掉，盡量不麻煩任何一個人，嘴上各種說著討厭，可事實上喬沐沐還是沒辦法放任她不管，只能跟上去。

    “喂，你別洗了。”她從唐欣然手中拿走盤子，“真是麻煩，懷孕的時候人家都巴不得自己像個祖宗，你倒好，恨不得下地摸魚。”

    “謝謝。”

    “別搞的這么禮貌，我會恨不起來你。”

    喬沐沐賭氣的把碗盤扔進水池里，拉著她的手往外。

    唐欣然一怔。

    鼻尖有一股酸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