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3 章
“那又如何?”朗熠神情冷漠,目光冷冷地掃過那些丑陋變形的怪胎異獸,仿佛天上的神祗無情地掃視腳底下的螻蟻。 “當然沒什么,只要你狠得下心,吸干上古戰神保護了整整萬年的兔妖全族,舍得讓那只叫做白絨絨的小白兔的所有父母親人,全都死在你的手下,哈哈哈,堂堂戰神,這數千條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朗熠忽然僵住了,停止了從朗元昊的身上吸取真元,放開神識向遠處一掃,果然,在一個巨大的祭品坑中,擠擠挨挨著痛苦哀嚎的全是兔妖族,每個人的手腕上都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正在不停地流著血。 在他們腳下的深坑里,已經積聚了淺淺一池粘稠的血液,隨著陣法的繼續,他們所有人都將必死無疑。 哪怕是在陣法的刺激下,已經恢復了所有的記憶的戰神朗熠,也無法讓這個已經啟動了的陣法停下來。 唯一能讓陣法停下來的方法,是站在陣眼中央的朗元昊和朗熠兩個人的魂魄,只剩下其中的一個。 這是奪舍大陣從一開始就必須要達成的唯一使命。 朗元昊的身上連接著所有祭品的生命,如果要讓他死,就必須得讓這幾千祭品先死。 要想救這些祭品,只有朗熠自己魂飛魄散。 朗熠如今面臨的,不是他要不要殺朗元昊的問題,而是他自己的性命和幾千祭品的性命孰輕孰重的選擇。 不管是萬年前的上古戰神,還是出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朗熠,都從不是視生命為螻蟻的人。 戰神一生浴血奮戰,為的就是解救萬千民眾與水火之中,而朗熠在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也會在群眾被炸彈威脅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沖過去,以一己之力解除危機。 在他的心里,從來就沒有過為了自己而犧牲別人的生命的念頭。 即便這些兔妖族不是白絨絨的族人,他也不會就這樣任憑他們犧牲,更何況…… 朗熠想起了那張永遠都是那么甜美的笑臉,想起她哪怕害怕得渾身都在發抖,還是那么勇敢地站住來,攔在他的面前,軟軟地說:“朗熠,不要打架??!” 想起自己曾經對她說過的永生永世的承諾。 對不起,他要毀諾了。 朗元昊趁著他發呆,瘋狂地反撲,發瘋般地抽取大妖的真元,試圖撼動朗熠的魂魄。 朗熠忽然目光一閃,死死盯著朗元昊:“我可以讓出這個身體給你,但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朗元昊感覺到了他的松動,內心狂喜:“什么條件?” “不要傷兔妖一族還有那些幼崽的性命?!?/br> “可以。”朗元昊立刻回答。 大陣只會讓祭品失去所有真元和妖力,但并不會讓祭品直接喪命,只不過一直以來,朗元昊都從沒有把祭品的性命放在心上過,甚至為了怕他們泄露這個秘密,還會在事后將僥幸存活下來的祭品殺得干干凈凈。 其實不管是祭品,就連幫忙修建陣法,看管祭品的人,只要是跟這件事有一點點關系的人全都會被他殺掉,血流成河,制造萬千冤魂,只為了隱藏他永生的秘密。 到底還是年輕啊,朗元昊得意地想。 等他真正占據了對方的身體,到時候還不是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難道他還管得著嗎? 朗熠當然不會讓他如愿以償:“那你發神魔誓。” 朗元昊聽到神魔誓這三個字,心跳就快了幾分。 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聽說過神魔誓了,就算有,那也是在圖書館古籍中存在的傳說而已。 會神魔誓的人更是寥寥無幾。 神魔誓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發的,必須是血脈純粹,并且具有三百年以上的修為,而且,在發誓的時候,還要配合一段極為復雜的手印。 發誓的過程,就是與天上的神魔締結契約的過程,一旦違背誓約,便會天降重罰,絕對沒有躲得開的可能。 所以,其他誓言可以亂發,但神魔誓,是絕對不能違背的。 郎元昊頭上滲出了冷汗。 “這,神魔誓乃上古秘法,我……” “不必廢話,我知道你可以?!崩熟诶淅涞卣f,想到他即將就要跟心愛的姑娘永別,甚至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他的心時時刻刻都在絞痛著,對眼前這罪魁禍首更是深惡痛絕。 朗元昊無可辯駁,他確實懂得神魔誓,而且他如今的身體也恰恰能符合發誓的條件。 “好!”他沙啞著嗓子說,“我朗昊天……” “用你的真名!”朗熠冷漠地提醒他,不許他鉆空子。 朗元昊為了得到朗熠的身體,只能照著他的話去做:“我朗元昊在此發誓,此生此世,只要存活于世間一天,就絕對不會傷害兔妖一族一條性命,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轟隆!”天邊傳來一聲巨響,神魔誓成。 “開始吧!”朗熠雙眼一閉,徹底放下了所有的抵抗,他知道,祭品坑中的那些祭品都撐不了多久了,他的每一分抵抗,都是在抽取他們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朗元昊狂喜,立刻用盡全力將完全沒有抵抗力的朗熠的魂魄從他的身體里抽取出來,眼看就要盡數抽取出來,他掌中凝聚力量,正要一掌將那魂魄徹底打散的時候,異變陡生。 一股凌駕于萬事萬物之上,絕對強大的力量突然出現,強行終止了大陣的運行,世間的一切似乎都在這一刻歸于靜止,祭品們的凄慘呼號聲戛然而止,風停了,枝葉停止了擺動,時空凝滯了一秒。 隨即所有的聲音都回來了,朗熠的魂魄被強硬地壓回他的身體內,朗元昊被陣法反噬,胸口遭受到了重重的撞擊,五臟六腑在頃刻之間盡數碎裂,張口狂噴出一口帶著內臟碎渣的鮮血。 朗熠抬頭,空中飄落下來一個嬌小的身影,是他心愛的女孩,白絨絨雙眼緊閉,臉色煞白,全身冰冷,已經沒有了絲毫生命的痕跡。 朗熠伸手接住她,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心中劇慟,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他就已經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世上如果什么東西能讓這個陣法停下來,那就只有凌駕于一切規則之上的絕密禁術換命術了。 朗熠的手掌在白絨絨冰冷如白玉般的臉頰上輕輕撫過,嗓音飄忽:“真是個傻姑娘啊,一萬年過去了,怎么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沒有了陣法的加持,空氣中的白霧漸漸消散,陽光照射進來。 祭品坑中的兔妖們開始覺察到了他們的生命力不再流逝,禁錮著他們的陣法也消失了,溫暖的陽光照耀到身上,冰冷的身軀開始感受到了溫暖。 “我們自由了?” “我們活下來了!” 狀態比較好的兔妖們開始展開自救,紛紛從隨身的空間里掏出各種靈藥,喂身邊虛弱的伙伴們服下,互相扶持著慢慢地離開了祭品坑。 忽然,頭頂上有閃耀的金光亮起,眾人紛紛抬頭,發現空中竟然憑空出現了一個流光溢彩的陣法圖形,這圖形兔妖一族都十分熟悉,正是族里藏寶庫的守護陣法。 而族長和幾個知道得比較多的長老,則激動萬分地跪下來大呼:“是戰神,這是戰神洞府??!” 隨即陣法快速旋轉起來,越轉越大,中間形成一個虛空的洞口,洞口里隱隱約約出現一道雕梁畫棟、高大巍峨的大門。 朗熠懷抱著已經毫無半分生命跡象的白絨絨站了起來:“走,帶你回家了?!?/br> 于是,所有人都看見,一個高大的少年,懷中抱著一個嬌小的少女,就這么憑空漂浮起來,越升越高。 越升越高,直到沒入那金光閃閃的洞口中,洞口在他們身后逐漸縮小,最后變成一個小小的光點,再然后,那光點也憑空消失不見了。 只剩下一片蔚藍清澈的天空。 鳳歌躺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朗熠和白絨絨消失的方向,嘴角彎起一抹笑容,而眼角,卻被這湛藍的天空刺激得落下淚來。 沒多久,各路人馬陸續趕到。 來得最快的,是朗恒和朗晨兄弟倆,他們一來到就在瘋狂地大喊:“爺爺呢,朗熠呢,傳功結束了嗎?到底發生了什么?” 卻只得到虛弱得說不出話來的鳳歌一個諷刺的笑。 非管局特別行動組飛虎隊的聞隊長也帶著路云鋒和屬下大批的隊員們過來了,路云鋒要帶鳳歌走,她卻讓他們先趕緊去救助兔妖一族的族人們。 還有那些幸存下來的大妖們,雖然現在十分虛弱,但也必須趕緊控制起來,以免它們暴起傷人。 最后鳳歌的父親鳳鳴周也趕來了,他已經從衛景州那里得知了鳳歌突然不要命般地趕過來的原因,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再一伸手查探她的內息,臉色霎時變得十分蒼白:“你,你,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嗎?” 鳳歌點點頭:“我知道。” “你這是何苦啊,朗家那個老頭子要做什么跟你有什么關系,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這一身真元,怎么舍得從此放棄強大的能力,當一個脆弱無能的普通人呢! 鳳歌緩慢地說了一句:“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的;有些事情,也總是有人在做的?!?/br> 比如朗熠,為了蕓蕓眾生,為了心中的信念,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又比如白絨絨,為了自己的愛人,為了曾經的承諾,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 “對了,朗熠呢?”終于有人想起了這個問題。 鳳歌指了指頭頂上的天空:“他們走了?!?/br> 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沒有人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