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衛景州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劃拉著,聽到身前清淺的腳步聲,輕笑一聲,站了起來,把手里的樹枝扔掉,再伸出腳,抹掉了地上剛寫了一半的白絨絨的名字。 抬了抬下巴,朝白絨絨所在的方向一指:“在那兒呢,交給你了,我功成身退,走了啊!”說完拍了拍手上的塵土,雙手插兜,走了。 只是那故作瀟灑的身形之中,免不了帶著幾分落寞。 “謝了。”朗熠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衛景州沒有回頭,只是抬起一只手,擺了擺。 朗熠轉身看向白絨絨。 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這么專注,居然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也許察覺到了,并不想理他而已。 朗熠放輕了腳步,幾乎無聲無息地走了過去。 她在玩泥人兒。 手藝不錯,捏出來的泥人兒惟妙惟肖的,挺像那么回事兒。 泥人兒是按照萊菔村戰神廟里戰神的塑像捏成的,人身狼首,青面獠牙,身下還騎著一頭四不像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兒的怪獸,朗熠沒有見過戰神廟的塑像,不知道這算怎么回事,不過還是猜得出來,這泥人兒捏的是他。 白絨絨最近法術也精進不少。 她讓泥人兒站在地上,然后控制地上一排手指頭長的小樹枝,繞著泥人兒轉了一圈,然后“噗噗噗”地全刺入泥人兒的身體里,活生生地扎成了一只刺猬。 完了以后,又在掌心里控出一團火球,猛地向前一推,撞到刺猬泥人兒身上,點燃了泥人兒身上的樹枝,烈火焚身,不一會兒,就燒成了一個黑乎乎的泥殼子。 白絨絨把泥殼子扔進泥坑中,凝出一股水流,從指間緩緩流入坑中,漸漸積蓄,逐漸淹沒了早已不成樣子的泥人兒。 這是將他萬箭穿心,然后再火燒,水淹啊! 好惡毒的一只小兔子。 朗熠走過去,蹲在她面前:“就這么恨我啊!” 白絨絨抬頭驚恐地看了他一眼,一陣手忙腳亂,“噼里啪啦”一堆土塊砸過來,把跟前的土坑填得結結實實,掩蓋了一切罪證。 白絨絨于是又理直氣壯起來:“說什么呢,誰有空恨你啊!” 朗熠捏著她的一只手腕,露出她沾滿了泥巴的手掌:“那你在干什么?” “玩泥巴呀,有誰規定大學生不可以玩泥巴嗎?” 朗熠笑了笑:“會凝水啦?弄點水出來洗洗手。” “我不會。”白絨絨睜眼說瞎話,她發現她現在一點兒都不怕朗熠了。 其實她也不是一開始膽子就這么大的。 剛開始無意識地把手里的泥人兒捏成跟戰神塑像一模一樣的時候,她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還小心地四下看了一遍,確保別被村子里的其他人看見她如此大逆不道之舉。 隨后她一個不小心把泥塑像給撞倒了,騎著異獸的戰神轟然倒地,似乎也連帶著撞碎了她心里的一堵高墻。 她伸出手指頭,戳了戳塑像的身體,戳了戳戰神的臉,什么都沒有發生。 撿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刺進塑像里,天上也沒有突然降下神雷,將她這個大逆不道的家伙天打雷劈。 只不過就是一個一動也不能動的泥塑雕像而已。 她的膽子越來越大,把自己學過的各種法術,變著花樣兒用來折騰這泥塑像,把這幾日心里的憋悶氣兒都發xiele出來。 朗熠過來的時候,她的氣都已經出得差不多了,心情也好了許多。 而且最重要的,如今在她的眼中,朗熠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需要頂禮膜拜的偶像了,跟自己一樣,他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就是武力值強大了一點而已。 朗熠看著她還是笑:“乖,把手洗干凈,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白絨絨一下子來了興趣:“什么東西呀?” “先洗手。” 乖乖地從周圍的空氣中凝出一股水流,把自己的雙手搓洗干凈了,白絨絨干凈朝他伸出手:“什么好吃的,快給我。” 今天心情太差,午飯都沒吃幾口,這對于平時就算一邊哭都要一邊往嘴里塞水果的白絨絨來說,真的是很少見的情況了。 這會兒餓得都不行了,聽見有吃的就忍不住肚子咕咕叫。 朗熠打開保鮮盒,他細心地把蛋糕切成了小塊,還配了一把叉子,用叉子叉起一塊小蛋糕,送到白絨絨的嘴邊:“嘗嘗看,好不好吃。” 白絨絨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唔,香橙紅茶味的,是爸爸的味道,我爸爸來了嗎?”她激動地跳了起來,四下張望。 朗熠笑得更開懷了:“真的嗎?你再試試看?” “嗯嗯,就是爸爸的味道,爸爸沒來的話,難道是寄過來的?” “不是,是我做的,嘗試了兩天,才終于做出了這個味道。”朗熠有些不好意思,又隱隱帶著些許的自得。 白絨絨瞪大了眼睛:“你做的?所以說你這兩天在努力地學習做蛋糕,就是為了做出這個味道啊!” “嗯。”朗熠點點頭,“我得罪了一個小姑娘,不知道該怎么讓她原諒我,只好做出她最喜歡的味道,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原諒了。” 白絨絨驚喜地指了指自己:“你說的那個小姑娘,是我嗎?” “當然,除了你還能有誰。” “好呀,我原諒你了。”白絨絨迫不及待地說。 朗熠忍不住像以前那樣習慣性地揉了揉她的腦袋:“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點兒,不要那么輕易就原諒了,你可以多提點兒要求的。” “可是我沒有其他要求了呀,你給我做蛋糕,我就已經很高興了。”接著她又有點兒擔心地問了一句,“那你以后肯定不會再趕我走,還會像以前那樣,天天跟我們一起玩了吧?” “跟,還跟以前一樣,除了報恩。你不需要特意為我做任何事,在我面前,你只要快快樂樂地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你自己就好。” “嗯嗯,我知道了。”白絨絨快快樂樂地吃著蛋糕,“真好吃呀!” “你喜歡的話我以后經常給你做,不過其他口味的我還得再試試,現在就只會做這一種。” 白絨絨忽然想到什么,頓了一下,不滿地抬頭看他:“那你除了做這個,還給鳳歌做了生日蛋糕嗎?” 朗熠一愣:“給誰?做什么生日蛋糕?” “鳳歌啊,校花啊,就你們系那個特別漂亮的女生,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們都說你給她做生日蛋糕表白了。” 朗熠只覺得一口大鍋從天而降:“胡說八道,我連校花是誰都不知道,做什么生日蛋糕啊!” “那網上都傳得那么厲害了,你怎么也不解釋一下啊,還有,干嘛偏偏要在今天做蛋糕?” 朗熠覺得自己冤枉極了:“我不知道啊,你知道我不愛上網的,為什么是今天,那不是因為你前兩天跟烏庭庭說想吃爸爸做的蛋糕,想得都哭了嗎?我也想早點做出來,可是學了兩天才學會啊!我上哪兒知道今天是誰的生日呢!” 以朗熠平時從不跟人多話,惜字如金的樣子,這么一大串解釋說下來,可真是把他累得慌。 白絨絨當然是相信他的:“可是,這樣的話,鳳歌jiejie豈不是很傷心,她那么喜歡你。” 之前她以為鳳歌搶走了朗熠,特別討厭她,可是現在知道不過是一場誤會,又擔心起她來。 朗熠沒好氣地說:“她傷不傷心關我什么事?我又沒有跟她說過什么,網上沒影的事兒,誰信誰傻。”他正恨著那不知道哪里來的校花,偏偏要今天生日,害他被誤解呢! “等等,你胡說什么啊,什么叫她那么喜歡我?你又知道別人喜不喜歡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我當然知道啊,就上次,她親口跟我說的,要當你的女朋友才肯去幫你說話的,就在學生處的門口,你不記得啦?” “原來是她啊!”朗熠終于想起來,他們之間還有賬沒有算呢,“你上次說什么?差點把我給賣了?現在再給機會你多說一次,你把我當什么了?” “我把你當……”白絨絨忽然停了下來,用一雙無辜又水靈的漂亮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當什么呢? 她不想再說好朋友了,烏庭庭、衛景州還有閻繼輝,都是她的好朋友,但她對他們的感覺,跟對朗熠分明是不一樣的。 朗熠的心忽然跳得很快,手心隱隱冒了汗,整個人飄飄浮浮的,猶如在云端,輕聲問道:“當什么?” “可以當男朋友嗎?”白絨絨問。 “嘭!嘭!嘭!”似乎有戰鼓在耳旁擂響,那是他的心跳,血液在全身激流奔涌,朗熠想要跳起來,大笑大叫,差點兒沒控制住化為原形,瘋狂奔跑的沖動,爆發的喜悅能量幾乎能把這座林子掀翻。 怕嚇到了他,他一動不動,努力克制著自己,所有激烈的情緒,只翻涌在目光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可不可以啊?”白絨絨軟軟地問,有點兒擔心。 朗熠嗓音嘶啞:“傻姑娘,說了小姑娘家家的,要矜持些,這種話,讓我來問。” “那你問呀!”白絨絨換了個姿勢,蹲得端端正正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我已經準備好了的樣子。 兩個人,面的面地蹲在林子里的一棵樹下,太陽將落未落,林子里一片昏暗,面前還有一個挖出來又剛剛填上的坑。 朗熠其實并不想在這樣的情境下表白。 他之前吃虧就吃虧在,他一直以為,白絨絨也是喜歡自己的,兩人心意相通,心照不宣,并不需要特地說什么話,做什么事,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結果卻是一場誤會。 所以這一次,他需要一個特別的,美好的場合,一場特殊的儀式,來向全世界宣布,同時讓雙方篤定地確認,他們之間的關系。 難怪別人談戀愛都喜歡有一個表白的儀式。 其實表白并不是在試探對方的心意,而是將這份心意,在眾人的祝福下,落實到一個確定的結果上。 如今顯然不是一個好機會。 但是他等不及了,她那么甜、那么乖地就蹲在他的面前,他一秒鐘都等不及想要立刻給她蓋上章、落下印。 沒有盛大的儀式,沒有旁人的祝福,都不重要了,這風、這樹,這地上的每一株小草和野花,還有天上即將落山的太陽,和很快就要升起的月亮,都是他們的見證。 “白絨絨,你愿意當朗熠的女朋友嗎?” “愿意的呀!”她幾乎立刻就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