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之絮雨(01)初雨絮雨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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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之絮雨(01)初雨·絮雨初夜 2021年3月6日 作者:真田安房守昌幸 字數:34548 絮雨:巡游醫師,在加入羅德島之前,一直孤身游走于廣袤而殘酷的大地之 上。一直選擇孤身一人,不與他人深入交往的她,到底有著什么樣的故事呢?而 博士與她之間,又有著怎樣刻骨銘心的過去呢? 在遇到她之前,我是一具行尸走rou。 連全名也被許許多多的人遺忘,徒留下「迪蒙博士」的稱呼。留存著斑駁的 記憶,緬懷著遙遠的過去,悔恨著過去的錯誤,在從切爾諾伯格歸來之后,為了 羅德島的存續,為了守護著歡笑的人們,我拋開了昔日行為的準則,讓身心全數 退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化作了「巴別塔的惡靈」,做盡了所有被人唾罵的臟事, 消滅所有不和諧的聲音,處刑所有暗中作亂的叛徒,掃平所有公然挑戰的敵手, 用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為他們這艘末世的方舟鋪平腳下的路。 殺人,指揮殺人,殺人,指揮殺人。若是地獄中被屠戮之人的鮮血將淹沒兇 手,恐怕我將溺斃在那片猩紅之中。在無數意味深長的眼神中,我所能倚仗的只 有自己;而唯一能做到的,只是自嘲般地嗤笑著這已經墮入深淵的自己,然后用 自戕般的沉重腳步,在這條鮮血淋漓的道路上走下去。無法與人交心的我與他人 之間隔著厚厚的障壁,被羅德島幾乎所有的人疏遠。他們對我只剩下了工作上尊 敬,而沒有一絲一毫的關愛。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令人悲哀的孤獨,這極端的異類感,甚至讓我慢慢淡 漠了情感,只是如機械般地完成著自己的工作。沒有溫暖,沒有親愛,沒有關懷。 直到我遇到了她。 那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了。雖然名義上是制藥企業,但羅德島毫不忌諱接下各 種各樣的活計來補貼財政收入。自然,像是雇傭兵一般的活不是誰都能做的,而 一些極端危險的工作自然也只能交給身經百戰、見得多了的精英干員來完成。 其中也包括我。 在一個人順利地刺殺了委托人指名的那個大腹便便的貴族之后,在安保人員 圍匝數重的包夾中順利突圍而出的我帶著滿身的傷口逃出了移動城市。然而預備 好用于逃脫的交通工具卻在撤離的途中被圍追堵截的武裝人員炸毀,讓離開了移 動城市的我只能徒步在寥無人煙的曠野上步行前往撤離點。盡管特殊的身體素質 讓我不至于傷重而死,但是崩裂的創口與渾身的劇痛還是讓我步履蹣跚,戰斗時 飆升的腎上腺素掩蓋的疲乏也在此時浪涌而出,意識到自己無法再繼續前進的我 在朦朧的視線中看到了一片小小的叢林。拖著如灌了鉛般的沉重身體走到了道路 邊一棵巨樹下,我慢慢地背靠著樹干坐了下來。 快速地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還好,并沒有無法康復的嚴重損傷,只是承 受了過度的疲乏與疼痛而已,稍作休息一下還可以繼續行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便從衣兜中取出一支理智合劑,在傷痕累累的左臂上一口氣注射完成,讓自己 的意識保持清醒,隨后沉沉地合上了雙眼,恢復著身體的勞損。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上傳來了一陣清涼的觸感。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才 看到遠處的陰云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壓到了自己的頭頂,淅淅瀝瀝的雨水從空中 落下,輕輕地吻上我滿是血污的衣裝與皮膚。而身體的疲乏與疼痛還未完全消散 的我根本無力起身,只能急促地呼吸起來,繼續靠著那顆大樹,希望這將眼前的 世界化作一片滂沱的雨水能盡快停下。清冷的風帶來的陣陣寒意,讓身體重重地 顫抖了一下。 天地間只有這清冷的雨水與樹下的自己嗎……呵,真像是一個孤獨者該有的 宿命啊…… 我想要翹起嘴角,擠出一個譏諷的嗤笑,但被控制了很久很久的思緒,突然 如破閘的潮水一般涌來,在灑落的雨點中將自己吞沒。本以為早就流干了的淚水, 也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轉。 多久了呢?注定不會有人親近的、孤獨的自己,背負著羅德島博士這一身份 的桎梏與巴別塔惡靈的罵名,到底忍耐這一切多久了呢? 干燥的咽喉怎么也發不出聲,只能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淚水慢慢地淌落,和那 灑在臉上的雨點融為一體。 如果真的有上蒼,這是為我落下的眼淚嗎? 不,為什么我會以為,有人會為這樣的我落淚呢? 然而自己的眼前,卻只剩下了那片蒙蒙的雨。世界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朦朧, 恍惚地讓我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真實的世界。 我還有心嗎?或許早就在孤獨中看慣了生死的麻木 里被挖空,什么都不剩下 了吧。這清冷的雨水,是不是會填滿自己的內心的空虛呢。 空虛并沒有被填滿,我卻突然感覺,頭頂那被雨點拍打的感覺消失了。我的 內心驟然一驚,猛地抬起腦袋,才看到就在近在咫尺的距離中,已經不何時出現 了一位少女。她的手中張開了一把小小的黑傘,為我擋住了頭頂的雨水。而在那 看過來的紫色眼瞳中,飽含著我難以明說的情感。彼此濕潤的眼中,倒映出了互 相的身影,和兩人間飄落的雨滴。 我卻沒曾想到,僅僅是第一眼,就讓我的雙目忍不住瞪大了幾分。 少女有著令人傾倒的絕美容顏。一頭柔順的秀發仿佛被拉成長線的紫寶石, 掩映著她清秀的臉頰,在身后劃出一條長長的發辮。劉海的發絲遮蓋著蒙上了眼 罩而被隱藏起來的左眼,卻遮蓋不住倩麗的面容上嫩白如雪的肌膚。她穿著一身 黑中帶著潔白的長裙,在雨中輕輕飄揚的布料勾畫出她窈窕的身段,微露的香肩 隱隱流露著令人神往的氣息。一黑一白的兩條絲襪包裹著她纖細的雙腿,一雙黑 色的高跟鞋則仿佛能讓人描摹出她輕快地步伐。然而最讓人動心的,是那細眉下 氤氳如霧的紫瞳,在眉眼微動間,既像是淚水又像是雨水的濕潤夾雜著靈動與哀 婉,幾乎瞬間就把我自以為堅固的心防擊得粉碎。 她…… 她好美。 在雨水滴滴答答地敲打著地面的聲音里,看過她第一眼后,我的腦海中只剩 下了這么一個念頭。 空虛的心靈,仿佛在那一刻被少女全數占據,勾起了已經許多年沒有過的絲 絲情愫。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孤獨的自己在那一刻憂傷的眼神,也走進了少女塵封多 年的心。 我有些恍惚地注視著少女,直到從天空飄落的雨點打在大地上那嘩嘩的聲音 將我喚醒。有些尷尬地側開視線,才發現她微微顫動了一下嘴唇,然后慢慢地蹲 了下來,向伸出了手。 像是被什么驅使著一樣,我內心的戒心早已不復存在,只是慢慢地抬起了手 臂,觸碰到了少女的指尖。盡管隔著一層薄薄的手套,但是我卻仿佛依舊感受到 了她柔荑的那份溫暖。隨后,少女慢慢地從那裙裝的內襯中取出了一根看不清標 識的針管,稍稍檢查之后從腰間取出了醫用棉球與酒精,在手臂上簡單的消毒之 后,便開始了注射。 「這是注射止痛針,應該能緩解你的痛苦,之后我會幫你包扎。」 少女的的聲音很好聽,柔聲細氣的靈動婉轉猶如歌唱的小鳥,像是雨滴一樣 打落在我的心頭。 「你……」我抬起頭,注視著她濕潤的紫瞳,「為什么要救我?」 「……因為我是巡游醫師,而受了傷的你是病人,我想要消除你的痛苦。」 因為她是醫師,溫柔得只需要這個理由。 稍稍回過神來,少女已經收起了注射器,卻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樣,凝望著 我的雙眼。 或許這一刻,不再需要什么多余的語言,只需要淅淅瀝瀝的雨點帶來的伴奏。 因為彼此的眼中的憂傷,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們都是孤獨的人。沒有親愛,沒有陪伴,我們都在這場絮雨中,獨行于這 片荒蕪的大地。 少女慢慢地單手攙扶起了我,而不知道是默契,還是什么別的,已經恢復了 一些的我自然地配合著她的動作,慢慢地站起了身,跟隨著她的步伐,一步步地 向著路邊那一臺沙地車走去。細細的雨絲依舊從天空中零落著,打濕了兩人沒有 被那小小的雨傘遮蓋的肌膚。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伸出手去擦拭。 只是靜靜地,聽著雨水的聲音。 一段時間之后。 這臺沙地車是十分常見的型號,有著裝滿了醫療用品的后備箱和兩人座位的 小小車廂。根據少女所說,突如其來的雨水讓沙地車發生了故障,就在這里停了 下來,不得不下車檢修——這也是為什么,她會發現了靠在大樹邊的我。 我借助她車上的通訊設備,向羅德島負責接應我的行動組發送了坐標和求救 信號,并向少女允諾讓行動組抵達之后幫她修好沙地車作為向我伸出援手的回報。 隨后,她讓我躺在副駕駛位上,小心而溫柔地上了藥,包扎好了傷口。在處理完 成后,我們就這么對視著,一言不發。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讓兩人不約而同地 看向了窗外,仿佛是在找尋著什么。 「我是……戰士。或者說,像是戰士一樣的存在。」 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是本不健談的我開口打破了沉默。 「為了生存下去,我的職責,是殺人,帶領我的部下們殺人,化作戰爭的機 器,將我所屬組織的 敵手全部排除。因為我想要守護,那些曾為我犧牲的人們。」 少女轉過了臉,靜靜地看著我。 「原本與我同甘共苦的同事們,漸漸地開始疏遠沾滿鮮血的我,不再理解從 不手軟的我,甚至笑臉相迎的孩子們,也慢慢離我而去。沒有人予我關愛,沒有 人予我希望,這片天地之間,似乎只有被那個雨水所沖刷的自己。」 說到這里,我居然哽咽了一聲。 為什么?明明自己已經習慣了壓抑感情,習慣了隱藏自己的內心,為什么又 會在這種時候,向眼前的少女吐露自己的心聲? 「您的故事,很悲傷呢……孤獨的味道,很難受吧。」 那淡然的眼神中透露出了幾分的掙扎與期盼,少女嫩唇輕啟,仿佛是希望作 為回應,她將自己的故事娓娓道來:「我是阿戈爾人……我的血脈,源自一個極 其稀有的分支,擁有非常特殊的體質。我的身體,比大多數人更脆弱。我會輕易 死去,遺忘過去的一切,然后作為幼體迎來新生。返老還童……這是一種多 么殘酷的命運啊……」 這突如其來的真相,讓我微微一愣。 「我之所以選擇了成為一介巡游醫師,一人在大地上獨行,是因為每一次的 返老還童都會伴隨著記憶的缺失。所有的回憶最后都會變成泡沫。不管是痛 苦的還是喜悅的,那些不想忘記的過去,總會悄然從我身邊逃離……所以,與其 在故事的結局迎來一個又一個悲劇,不如讓我一個人來承受這樣的痛苦……」 我頓時明白了什么。她與自己一樣,絕望地忍受著能將一切生命擊垮的孤獨, 然而卻又害怕著自己的死亡與遺忘會傷害到身邊的人,害怕著自己會因此受到心 靈的創傷,于是只能悲哀地將自己閉鎖在無邊的寂寥中。 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想要逃離,這是很正常的。生物的本能注定我們天 生畏懼傷痛,或許有人能夠憑借意志克服這種恐懼,或許有人在磨難中對此早已 麻木,但我們必須承認,害怕是正常的,逃離是正常的,這本是無可指摘的。只 是,一味逃離能走到哪里,又有誰能真的從傷痛中逃脫呢……想到這里的我,無 意識地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這樣一個人經歷了這樣的歲月,你……很孤獨吧?」 但是,這隨口問出來的一句話,卻讓本來動了動嘴唇的絮雨一下子沉默了下 來。坐在我身旁的她一言不發地垂下了頭,車窗外昏暗的光讓我看到了她的眼角 滴落出的淚花。看到這里的我忍不住嘆了口氣——或許這句話戳到了她的痛楚吧。 然而正當自己準備為這句失言道歉的時候,或許是因為我是許久以來唯一與 少女交心的人,或許是因為我向傾訴著自己的孤獨而觸碰到了她敏感內心的共情, 或許僅僅是因為她覺得我值得依靠,身側的阿戈爾少女的眼中卻已經溢滿了濕潤, 突然靠在了我的肩頭,像是大旱后的甘霖一般,嗚咽著落下了淚水。在沙地車外 的落雨越下越大的時候,她的哭聲也越來越急促,淚水伴隨著雨水一同完全遏制 不住地傾盆而下。 「我好孤單,好寂寞,好害怕……」 孤獨的她,孤獨的少女,孤獨的旅人,因為害怕著遺忘,害怕著離別,害怕 著他人看向自己那寂寞而無奈的眼神,不得不選擇了離群索居,成為獨行于大地 的巡游醫師,在救治病人后甚至不敢面對患者那充滿感激的眼神,只索取生存所 需的報酬后便匆匆離去。 長久歲月以來,她不知道有多么孤獨,她不知道有多么寂寞,她不知道有多 么痛苦,只能將自己閉鎖在一個人的空間里,無數次在看不到盡頭的大地上等待 著落雨,等待著從水光的倒影里,看到自己落寞的容顏。這份壓抑,這份孤獨, 幾乎能讓任何一個正常人崩潰,但絮雨卻只能依靠著自己一個人柔軟而堅強地扛 住。 而就在這一天,少女在我的面前——在她施救后因為機緣巧合而沒有離去的 人面前,在她選擇了傾訴自己過往的人面前,在她內心為之悸動的男人面前,那 繃緊的弦終于斷開了。心思細膩而敏感的少女敞開了自己的心靈,放聲地哭泣著, 將自己內心的辛酸與苦楚化作絮雨般的淚水,滴落在我的肩頭。 也就是在那一日,她將自己的心,交給了我。 「如果……可以的話。」完全不懂得怎么安慰女孩子的我,在少女哭泣時, 只能笨拙地開口,「能讓我,陪伴在你的身邊嗎?」 「哪怕……或許我會在未來的哪一天,會將你遺忘?」 「……我本就是孤獨的人,又怎么會害怕這一切呢。」說罷,我長長地嘆息 了一聲。 兩人對視了一眼,卻在仿佛在互相之間的眼中,看到了倒 映出的自己。或許 是因為,我們的孤獨是那樣的相像。少女那落寞又溫柔的笑臉,讓我的內心猛然 顫動起來。在滴滴噠噠的雨聲中,我們就這么對視著,像是要將對方眼中的故事 讀完。 突然間,我衣兜中的通訊設備響了起來。慌慌忙忙地將視線從少女的臉上挪 開,我連忙接通了嗡嗡作響的對講機,對面傳來了一個渾厚的男聲:「迪蒙博士, 這里是奧金萊克干員,我們已接近先前發送的坐標,請確認。」 「奧金萊克干員,確認。」 「很好,我們將在五分鐘后抵達,完畢。」 「滋啦」一聲,那小巧的對講機重新陷入了沉寂,只有天邊的雨滴落下的滴 答聲。而少女用仿佛明白了什么的視線看向了我,喃喃地低語著:「迪蒙……博 士。這是,你的名字嗎?」 「啊,至少,大家都這么叫我……」 說罷,我忍不住偷偷將視線瞥向了她。意識到這一點的少女面色微微紅了起 來,輕輕地咳嗽了一下,柔聲細氣地回應道:「大家,一直都叫我絮雨,不過是 一介巡游醫師。如果可以的話,就將我當做一齊在屋檐下避雨的旅人吧,請不要 太在意我的事……等到沙地車修好之后,我們就此別過吧……」 她輕輕地捋了捋額前的發絲,向我擠出了一個微笑。那帶上了幾分猶豫的話 語、那有些勉強的微笑,卻像是一擊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頭,讓我已經在 痛苦中習慣到麻木的內心里瞬間涌起了一股失落和無奈。看著沙灘車儀表盤上流 逝的時間,我就像是被什么驅動著一樣,慢慢開口道:「絮雨……」結結巴巴地 呼喚著少女的名字,我的話語中卻已經帶上了顫抖,「要不要,加入我所屬的組 織?我們是以救病治人為己任的制藥公司,相信作為巡游醫師的你能在這里幫助 更多的人……」 不想就這么告別,不想看不到她——如果邀請絮雨來到羅德島的話,就可以 一直看到她了吧。 嗯? 我這是怎么了?我為什么會說出這樣的話?我怎么會想這些? 我……心動了?已經將感情埋葬了多年的我,心動了么? 我是,喜歡上她了么? 雨還在下,風還在刮。眼前,阿戈爾少女的身影,仿佛變得那么遙不可及, 又變得那么近在咫尺。 然而話一出口,我就頓時感到一陣害怕,不知這番話語是否唐突了佳人。如 果絮雨拒絕的話,以后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了?想到這里,自己的內心就仿佛塌 陷了一角,一股悲傷和失落開始在心中翻滾,讓我的頭皮感到陣陣發麻。這一刻,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內心惶恐的我只能全神貫注地凝望著絮雨的神情,渴望從 中得到哪怕一點點的提示。 一陣涼風吹過,卷起了空中的雨滴,揮灑在了沙地車窗的玻璃上,劃出一道 道蜿蜒卻未有斷裂的長線。 「如果……可以幫助更多人的話。」阿戈爾少女的嘴角,翹起了一個幾乎看 不到的弧度,「我愿意,加入您的組織。」 那短短的話語,讓我的內心興奮異常,就像是窮困潦倒的上班族突然中了高 額獎金的彩票。那份喜悅慢慢地從足底攀上嗓子眼,幾乎要讓我欣喜若狂地喊叫 出聲——「砰,砰砰!」 一陣敲擊玻璃的響動讓我回過了神。轉頭一看,沙地車的窗外冒出了一張方 方正正的面孔,那是自己此次人物的搭檔,奧金萊克干員的臉。 「迪蒙博士,救援已抵達,希望沒有來得太晚。」 打開車門,聽到這句話的我,卻忍不住晃了晃腦袋。奧金萊克似乎理解為了 「并沒有來晚」,沉重地向我點了點頭,便開始安排行動組的其他干員準備接應。 而在將天地染成一片朦朧的雨水中,我在內心扼腕嘆息著。 你們可以,再來晚一點的啊。再來晚一點,我不就,有更多和絮雨單獨相處 的時間了嗎? 這樣的想法,讓歸程途中的自己,都感到了萬分的震驚。 我已經,變得這么奇怪了嗎?到底,是為什么呢? 絮雨加入了羅德島,以醫療干員的身份。而這艘方舟的運轉,也繼續著龍門 戰役后平靜的日常。 只有我變得不太一樣了。 和絮雨相遇之后,我們之間的關系似乎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變化,僅僅只是停 留在工作上的交流以及偶爾短暫的談話而已。然而我的腦海中卻總是浮現出她溫 柔得淺笑的面容和美麗的倩影:在醫療部工作時輕巧而謹慎的動作,在走道上偶 遇時柔聲的問候,在輪換到助理時安穩的神情,無不伴隨著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 在我的思緒里刻下越來越深的軌跡,甚至讓我在這段時間的工作里越來 越集中不 了注意力——審查賬目時花了一個上午才勉強把往日兩個小時就能處理完的文件 搞定,批閱申請時簽下了兩個名字,被凱爾希拉出去巡查時還一不小心撞到了墻 壁。 「我說,迪蒙,這幾天你是怎么回事,魔怔了嗎?」看著自己撞到了走廊的 墻壁上摔倒在地的我,凱爾希淡淡地詢問道,「走路都不看路了?」 「我……」 作為昔日的學生和多年的工作同事,我那一刻的猶豫,并沒有逃出她的雙眼。 凱爾希慢慢地走到我的身前,看向我的雙眼,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樣,輕輕地 笑了一下:「你現在這個樣子,就像是害了相思病一樣。不會是,有喜歡的姑娘 了吧?」 被說中了心事的我心跳頓時加速了起來,卻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氣,佯裝鎮定 地回答道:「這是不可能的……」 這是不可能的嗎?我忍不住在心里拷問著自己。巴別塔的惡靈,羅德島的博 士,真的不可能喜歡上一個人嗎? 「臉紅了啊,迪蒙。」凱爾希凝視著我的眼睛,追問道,「告訴我,是哪位? 我很想知道,是誰能讓你心動成這個樣子。」 看著凱爾希的臉孔,我卻只是沉默地咽下一口唾沫,猶豫著是否要將那個名 字說出來。而凱爾希似乎也沒有再關心我感情問題的余裕,只是輕笑了一聲,輕 描淡寫地提醒了一下:「如果真的喜歡上了誰的話,就趕快去袒露心意吧。被拒 絕也好,被白眼也罷,總比錯過這一切要好吧?」 錯過…… 這個詞語,讓我想到了絮雨的身體狀況。那份已經被我反反復復讀了無數次 的體檢報告明確地指出,她本不適合作為巡游醫師進行活動,因為絮雨的各項身 體指標皆低于健康人體的平均水準,其在免疫系統方面更是達到了一個需要被特 殊關照的危險境地。盡管在大地上肆意蔓延,致使人人自危的礦石病尚未沾染這 具脆弱的身體,但即便沒有患上礦石病,絮雨的身體素質也只能用脆弱來形容, 甚至讓我直接決定讓她加入駐艦的醫療工作,盡量減少不必要的外勤任務,以避 免給她的身體增添負擔。而再聯想到絮雨或許隨時可能忘卻那與自己在這短短的 時間里所共同積累起來的記憶,自己再也看不到她楚楚動人的淺笑,再也聽不到 她溫柔的聲音,我的內心便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痛苦。 「……謝謝你,凱爾希。」在那善意的提醒下慢慢明確了自己內心的我,向 著一如昔日作為學生時關心著自己的老師衷心地道謝。 「這是私人方面的問題,迪蒙,我只是不希望你的狀態影響到羅德島的正常 運轉而已。」 看著凱爾希那份認真的神情,我卻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悄然翹起了嘴角。 因為,那個昔日孤獨的我,已經被慢慢地改變了。 而我更加沒有意識到,凱爾希那微微流露的笑意。 只是自己卻沒曾想到,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的時候,我已經被搶了先。 第二天,當我從深沉的睡夢中醒來,拖著疲倦的身體準備開始一日的工作時, 卻突然瞥見,辦公桌的中心被放上了一個小小的信封。 是誰的來信呢?羅德島的終端讓所有人得以十分輕松地通過發送信息的方式 交流,書信這種方式估計只有思想稍微傳統一些的人才會用了吧。一邊想著,我 一邊拆開了信封。 那是一張摸起來十分舒服的信紙,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味。而當我掃過那幾行 短短的娟秀文字時,內心便像是被雷劈中一般震動了起來。 「迪蒙博士: 曾經一人在這片大地上巡游的我十分孤獨,甚至連用作緬懷的回憶,都可能 無法保留太久。所以,我喜歡上了看電影。每看過一場電影,我都會將票根存下。 就算已經將內容都忘記,這些殘留的痕跡,也會一直提醒我……每一枚留下的票 根,都代表一段我不想要遺忘的回憶。雖然這份邀請有些突兀,但是迪蒙博士, 可以和我一起看一場電影嗎?我也想要,留存下和你一起度過的時間。時間,就 在今天下午工作時間結束后吧,那個時間的場次沒有其他人。醫療部的工作結束 后,我會在放映影廳等著您。 絮雨「 伴隨著信件附上的不是想象中的鮮花或者紐扣,而是一張老舊的電影票根。 那是屬于阿戈爾少女的一份回憶的證明,票面上的油墨脫落,老舊泛黃,模糊不 清——她將這個送給了我,作為信物。 我捏著那近乎空白的硬紙,雙手已經止不住地開始顫抖,甚至連瞳孔也在那 個剎那放大了幾分。是她……是她。 是她——! 這幾日以來,我一直被 名為相思的情愫所困擾著,那是一種根本停不下來的 心緒,卻像是慢性毒藥一般侵蝕著自己的心智。我曾經感到困惑,不知道這究竟 是什么樣的情感;我曾經試圖回避,不去想她溫柔的淺笑;我曾經不知所措,只 能渾渾噩噩地繼續著曾經的日常…… 然而此時此刻,我的心卻劇烈地跳動著,在看到那工整字體的一瞬間,便不 受控制地跳出了嗓子眼,飛到了那令我魂牽夢縈的阿戈爾少女身邊。而這一日的 工作,也就顯得那樣的漫長而乏味。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是蠶食我內心 的螞蟻;開會時精英干員們的發言,就像是耳邊嗡嗡的蟲鳴;甚至連簡簡單單的 步行,我都像是酒醉一般地恍惚著。自己就像是失了神似的,心猿意馬地度過了 這一天。 剛一到下班時間,我就猶如終于得到了解脫的奴工,飛似地整理好文件,將 那張泛黃的電影票收在存放貴重物品的小盒子里,起身奔向多媒體艙室那一側的 放映影廳。四周的干員們都像是看著什么珍奇一樣望著在走道疾馳的我,而踩著 那堅硬的地面,感受著迎面而來的疾風,我那沉悶了幾日的心靈竟然一下子場舒 暢了起來。 而在奔入放映影廳的那一刻,我抬起頭,竟和那名為絮雨的少女打了個照面。 看著狂奔了一路氣喘吁吁的我,她先是一愣,然后臉頰邊泛起了淡淡的淺紅,慢 慢地向我走來。看著她絕世的容顏,感受著她帶著淡淡憂傷的氣質,聆聽著她輕 若無物的腳步聲,我的心頓時懸了起來。 「……謝謝您愿意和我一起看電影,迪蒙博士。」 在我的身前,絮雨保持了一個十分微妙的距離。以陌生人的角度來看,自然 是過于親密;然而如果以邀請我來一同看電影的少女來看,就顯得異常疏遠了。 「啊,絮雨……」那動聽的話語撥弄著我的心弦,讓回答的話語都有些語無 倫次起來,「我很高興你能邀請我來看電影。不知道,是什么樣的影片呢?」 「……這是,好評度很高的一部電影。」 言談舉止中,我卻在不知不覺中感覺到了什么不對勁,絮雨似乎在害怕著什 么。本想直接詢問的我,卻在開口之前就猶豫了起來。感覺她大概不會告訴我只 是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的內心感覺到了一絲恐懼——恐懼著如果知 道了真相,她就會離我而去,而我會就此失去這個被喚作絮雨的阿戈爾少女。 一邊說著,絮雨一邊慢慢地順勢坐到了放映影廳的軟座上,而我也跟隨著阿 戈爾少女輕柔的腳步,坐到了她的身邊。似乎是有些拘謹,絮雨稍稍地正了正身 體,然后取過遙控器,按下了開始播放的按鈕。 放映影廳很安靜,只有空氣調節系統呼呼的風聲。那套裙裝并沒有多少保暖 性,已經在這里呆了一段時間的絮雨身體因為冷風而微微顫抖了起來。看著內心 暗戀的女孩子的這副樣子,我忍不住脫下了自己那一身衣袍的外套,裹在了絮雨 的身上——她有些驚訝地抬頭看向了我,白皙的臉頰在熒幕映照的光線下又添上 了幾抹粉紅,卻沒有拒絕我的好意,而是輕輕地向我說了聲「謝謝」,便緊緊地 裹緊了那件輕薄的外套。 「嗯……」 跟我所想的一樣,絮雨喜歡的電影,是那種比較平緩柔和的類型。 是部維多利亞產的文藝片,里面的人物儒雅隨和地說著帶貴族口音的維多利亞語, 倒是挺符合絮雨那副安靜的性格,只是…… 「啊……他們,在做那種事情……」 「確,確實。」 不過,這部電影的情節和場面可一點都不安靜。男主角韋維爾是維多利亞帝 國的一名普通公民,家境平凡的他在童年時受盡貴人的白眼與屈辱,于是在中學 畢業后選擇了加入維多利亞軍隊作為高升的仕途,并滿懷期待未來的自己能將從 小暗戀的鄰家青梅竹馬娶回家。然而在他從軍校畢業,從數場戰爭凱旋歸來之后, 昔日的青梅竹馬卻已經嫁為大貴族的人妻,升為人母。看著暗戀的對象懷中已經 會說話的孩子叫著自己叔叔,韋維爾那支撐著他人生的支柱被震得粉碎,軍銜越 升越高的他在世態炎涼中漸漸把自己視作生無所依的孤獨者,用自戕的方式報復 著這個讓他孤苦無依的社會。他開始變得放蕩濫情起來,不斷地勾引自己看上的 女士,然后又在厭倦后拋而棄之,就像是一個游戲人間的浪子。 而此時播放的段落,正是已經蓄起了胡須的韋維爾在自己高升為準將后,將 授勛典禮上看中的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帶回家中放縱的場面。 「啊,啊……」 似乎是對這種事情完全沒有經驗,僅僅是欣賞著 電影中的片段,絮雨的臉頰 就已經羞澀得像發了低燒一樣變得通紅,甚至能感受到那guntang的溫度。我也沒有 這方面的經歷,但見慣了大風大浪的自己本應對這樣的場面熟視無睹的。 ——本應是這樣的,但是看著身旁面色羞紅的絮雨,我卻也感到了一陣發自 內心的悸動。而就在這個時刻,似乎是因為將意識集中到了電影與時不時出現的 香艷鏡頭上,絮雨慢慢放松了下來。不知不覺中,她的身體已經慢慢向我這邊靠 了過來,然后「呼」的一下,她小小的側臉貼到了我的肩頭。 「絮雨……」意識到了這一點的我,輕聲呼喚著阿戈爾少女,不知道是想要 提醒她,還是希望繼續這樣下去。然而絮雨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只是微微抿了 抿嘴唇,認真地望著熒幕上的畫面:「第十二個……」 事后我才明白過來,這個標題的含義,便是影片中十二個男主角 韋維爾上過床的女人。而此時伴隨著絮雨喃喃地低語的數字出現的,便是最后一 位,也是最重要的女主角帕瑪拉了。不知道是導演的無心之失還是有意為之,身 為女主角的帕瑪拉出場與隨之而來的劇情和之前的十一人毫無差別。然而再仔細 看看,韋維爾在影片中的種種之前所有沒有的慌亂和拘謹,說明他的內心被那位 相貌并不出眾的帕瑪拉所觸動了。 「他們,又是,在接吻啊……」 「是啊……但是,好像跟之前有些不太一樣呢。明明之前都是舌吻來著。」 若是以尋常感情的標準評價,韋維爾絕對算得上是個渣男,而先前他的每一 次親吻,都會強硬地伸出舌頭,在女方的唇齒間蠻橫地索取著。然而對這位帕瑪 拉,他卻第一次沒有伸出舌頭,而是輕輕地唇吻著。 熒幕上的場景變化得也很快,兩人很快結束了共度的夜晚,帕瑪拉也就這么 消失。無論動了心的韋維爾再怎么追求她,得到的也只有冷淡的回避。而已經很 久沒有真正地愛過一個人的韋維爾,便因為相思病而一日日變得焦急起來…… 「啊。」 等等,韋維爾的劇情,不就是這幾天思慕著絮雨的我嗎?一直糾結于內心的 感情,食之不得下咽,寢之不得安眠,甚至連工作的時候都恍恍惚惚,模模糊糊 …… 「又,又在親吻了呢……」 暗戀的阿戈爾少女動聽的話語將我從那份沉思中拽了出來,熒幕上的畫面, 已經是韋維爾和帕瑪拉重逢時的場景,再會的兩人激情地擁吻著。我們就這么安 靜地凝視著兩人熱情如火的畫面,沉默無語。 「那個……迪蒙博士。」未敢設想的是,我身旁的絮雨,率先打破了沉默, 柔聲細氣地向我搭話道,「接吻,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 這樣的問題,卻讓我微微楞了一下,然后悲傷地嘆了口氣:「我不知道啊, 因為,我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也沒有愿意和我做這種事的人啊。」 這話題實在是有些讓人難堪,我正準備深深地吸一口氣,將內心的因為絮雨 的問話而升起的悸動和孤寂趕走時,她卻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 要……試一下?雖然我也沒有和任何人做過這種事情,如果是和迪蒙博士的話, 我……」 這是什么意思啊?帶著滿腹的訝異,我偷偷地將視線從熒幕上挪開,瞄向了 絮雨。在與她那深邃的眼瞳視線相觸的那一刻,她慌慌張張地撇開了視線,這副 可愛的反應讓我本就躁動不安的內心再次震顫了起來。而似乎是在意著我的神情, 絮雨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將視線轉向了我。 「不……」 不要看我…… 現在這個時間,用讓我心動的眼神看我,我很有可能會犯下錯誤的啊…… 「啾……」 「嗯……」 是誰先開始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從嘴邊傳來的那副柔軟唇瓣的觸 感。柔軟而甜蜜的感覺,讓我本該麻木的腦髓感到了一股微醺時的恍惚感。就在 熒幕中的韋維爾與帕瑪拉熱烈地擁吻的同時,屏幕外的我和絮雨也在進行著戀人 間炙熱的唇吻。只是此時的我,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