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越對他表面心意時, 就?說過家里?人都知道。但上次去?齊家，無論是齊叔還是尹阿姨、齊大哥，待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甚至比之前的沈家都更有家的感覺。

    但越是這樣，沈霽就?越是心中?內疚。

    年齡和閱歷上的差距總讓他有種?欺騙純情?少男的感覺，面對“純情?少男”的父母難免心虛。

    沈霽提前結束工作，給夏澤秋打了個電話，想讓他幫忙照顧一下鐵蛋。結果夏澤秋說他下午約了人，兩個人隨便聊了兩句工作上的事就?掛了電話。

    夏澤秋雖然沒明?說，但沈霽能猜到他應該是要?去?赴裘言的約。昨天那事兒之后?，夏澤秋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裘言在兩人心里?的地位都不低，如果對方主動邀約，夏澤秋肯定會去?的，為了他自己也?為了沈霽。

    沈霽給夏澤秋打電話的時候齊越就?在旁邊，就?說干脆帶鐵蛋回去?見奶奶。大概是因為被人虐待過，鐵蛋在外人身邊總是很不安，他不想在把鐵蛋交給別人。

    兩個人先去?商場買了禮物，圍巾、絲巾、羽絨服、羊毛衫……全部都是冬天實用的東西?。齊家什么都不缺，沈霽也?只能從心意上下手。

    齊越本來不愿意過來，每次過去?都帶禮物，顯得太生分。但現在看著沈霽這么用心，又覺得心里?一片柔軟，心甘情?愿當了苦力。

    自從兩個人在一起之后?，外出?都是齊越開車。這次也?不例外，沈霽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言不發看著窗外，雖然面色十分平靜，但齊越知道他在緊張，眨眼的頻率都變高了。

    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沈霽緊張的時候會無意識地眨眼，不是他不了解沈霽，實在是沈霽總是太冷靜。

    今天最開始看見沈霽緊張，齊越還覺得很可愛，桃花眼熠熠生輝，眼尾帶著一層幾不可查的薄紅，少了幾分冷清，有幾分少年時的影子?。

    但此刻，齊越心里?卻?是心中?卻?是一陣細細密密的疼，針扎似的，心里?對梁旭文的恨意又升了一層。

    他媽一向對沈霽是最好的，即便這幾年沒來王，平時也?沒少念叨沈霽。他爸和他哥也?一直都很欣賞沈霽，這些沈霽自己也?是知道的。但饒是這樣，沈霽都還會這樣緊張……

    齊越幾不可查地深吸了口氣，在心里?安慰自己，霽哥只是太喜歡自己了。

    無論是換了誰，確認關系之后?第一次見家長?都難免緊張。這一切跟梁旭文沒有關系，跟外界盛傳的梁夫人不喜歡沈霽也?沒有關系。

    回家接了鐵蛋之后?，兩個人就?去?了齊家。

    兩個人到的時候，尹慕彤依舊在門口等著，這次就?連齊誠章都在，管家幫著拿禮物過來，尹慕彤見了蹙眉道：“不是說過了嗎？來就?來，一家人一起聚聚，吃頓飯就?好了，怎么還帶東西?！”

    “不是什么貴重東西?，現在天冷，給叔叔阿姨帶點保暖的。”

    他這么說，尹慕彤蹙起的眉很快舒展開來，“齊越長?這么大，都沒送過什么東西?，還是阿霽好。”

    齊越大聲替自己辯解：“我明?明?三歲就?送過東西?了！之后?送了不少呢！”

    “你還敢提這事兒？一聲不吭就?拔了你汪阿姨送我的牡丹，還好意思說送禮物！”

    尹慕彤在他背上重重拍了一下，“啪”的一聲，聽起來就?疼。

    齊越大叫一聲，躲到沈霽身后?哼唧唧撒嬌，非要?沈霽幫他揉一揉、吹一吹。

    這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可見平時沒少撒嬌。

    尹慕彤不是第一次見，上次沈霽來，齊越也?是這樣，但此刻還是有些恍惚。

    她怎么記得她小兒子?不是這樣的？之前在家不是挺正常的嗎？怎么搬到沈霽那兒之后?，就?變得“柔弱不能自理”了呢？

    她同意齊越和沈霽在一起，是希望齊越能保護好他，結果反過來倒是他像個孩子?，簡直白長?那么大個子?了！

    她有個朋友在華大教書，曾經跟朋友吃飯時提了兩句，齊越有事及時知會一聲。結果朋友沒幾天就?告訴她，她這兒子?完全不用擔心，太兇了，根本沒人敢招惹。

    她當時還覺得朋友是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直到今天上午，她順帶了解了一下齊越平時的學校的所作所為，才?發現自家兒子?在外面居然這么拽，難怪遭人恨！

    現在再看齊越這套行云流水的動作，才?不得不感嘆齊越將?雙標發揮到了極致。

    他就?好像自帶調節器，對不同的關系、不同的人有著自己的相處方式，面對不愛搭理的人就?零下結冰，遇見沈霽就?開始沸騰。

    實在跟頂天立地半點沾不上邊，尹慕彤有些看不下去?了，正準備好好教育一下自家兒子?，就?看見沈霽帶著歉意朝她笑了笑，然后?伸手在齊越背上揉了揉，無奈又縱容。

    她自己動的手，自然心里?有數，齊越大半都是裝的。難道沈霽看不出?來嗎？

    不過姜太公釣魚，彼此樂意罷了。

    尹慕彤看著，忽然覺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孩子?們自有孩子?們的相處方式。

    到齊家沒多久，沈霽心里?的緊張感就?漸漸散去?了，叔叔阿姨對他還是像之前一樣，一切都是他最熟悉的樣子?。

    一行人剛坐上飯桌，齊悠忽然回來了，見大家都很意外，他看了眼沈霽，語氣調侃，“這么重要?的事兒，居然沒人叫我。”

    尹慕彤說：“今天專門給沈霽準備的，可沒有你的份。”

    齊悠就?當沒聽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那就?讓小弟少吃點吧，二哥工作多辛苦啊。”

    齊越以為他就?是回來看熱鬧的，沒多想。

    今天齊大哥不在，大家只喝了些紅酒，齊誠章坐下沒多久，居然主動和沈霽碰了個杯。

    在沈霽詫異的目光中?，齊誠章笑了笑，“不用緊張，我就?是想給你道個歉。”

    聽見這句話，不說沈霽，就?連齊越都有些慌了。齊誠章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繼續說，“上次你過來，我在桌上說讓齊越趕緊定下來，不是對你不滿意，反而是太滿意了。”

    他笑著，神情?里?閃過一絲追憶，“我怕他只會給你添麻煩，怕他辜負你，怕有一天到了下面，不敢見沈哥。”

    沈霽又一次覺得自己變得脆弱了，他自認是一個很冷漠的人，情?緒總是比旁人淡一些，但現在聽見齊叔提起他爸，只是這樣一句，就?讓他鼻頭發酸。

    齊誠章很少說這樣煽情?的話，但今天這話不得不說，他怕沈霽惦記著那天那句話，以為他們不滿，心里?負擔太大。

    “你愿意和齊越在一起，是他的福氣。如果以后?我聽到半點風聲，說他對你不好，我一定狠狠收拾他。”

    這句話后?半段，齊誠章是看著齊越說的，他知道沈霽不是一個會告狀的人，更多的是警告自家兒子?。

    ·

    吃完飯之后?，齊越就?準備帶沈霽走了。

    他爸剛剛提到沈叔的時候，沈霽雖然忍著沒表現出?來，但他還是看出?沈霽情?緒不太高。

    如果今晚在這兒住，沈霽肯定因為顧及他爸媽，不讓他進房間，他要?把人帶回去?好好哄哄。

    拉著沈霽走到停車場，齊悠忽然出?現，手里?拿著車鑰匙拋起又接住。

    兩輛車正好并排放著，齊悠一邊坐進車里?，一邊對他們說，對他挑了挑眉：“走，帶你們去?看二嫂。”

    齊越不知道齊悠怎么突然提起這個，只覺得莫名?其妙，他滿腦子?都是回家哄人，并不想去?看什么二嫂。

    齊悠也?看出?來了，他嘆了口氣，“魯超的事有點進展了，你二嫂讓我帶你們去?看看。”

    齊越聞言和沈霽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你今天突然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回答他的是一陣引擎聲，齊悠已?經發動車輛走了，齊越只好趕緊跟上。

    齊越跟著他，一路開到了郊區，最后?在一個舊小區門前停下。

    不知是哪兒的管道壞了，小區路邊有幾處污水。現在正是晚間散步的時候，小區有不少居民進出?，灰白色的保安亭門緊緊關著，透過玻璃隱約看見有個大爺正在看電視。

    小區沒有門禁，齊越和沈霽小心跨過污水，跟在齊悠身后?，走過了小區破舊的鐵門。

    齊越看了眼灰撲撲的小區大樓，一個又一個防盜鐵窗緊緊挨著，顯得有些逼厥，問道：“魯超住這兒？”

    齊悠慢悠悠走在前面，手里?轉著一把破舊的鐵質鑰匙，“給魯超發照片的那個賬號，在一周前點了個外賣，警察局根據外賣的送貨地址查到了這兒。你二嫂親自來過了，但她下午有事，就?讓我帶你們過來看看。”

    “我就?隨口說一句，你就?天天‘你二嫂你二嫂’，我二嫂知道嗎？”

    “那是你二哥的事兒。”

    齊悠說著，在一扇防盜門前停下，拿鑰匙開了門。最外面的鐵門和這個小區一樣，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被推開時落下一層薄灰，發出?“吱呀”一聲。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房子?，基本的家具都在，但卻?沒什么生活的氣息，齊越四處轉了轉。

    沈霽本來和他一起，看著一邊緊閉的房間忽然心有所感，只身走過去?推開房門。

    整個房間里?空蕩蕩的，只有中?間一只掉漆的木凳上放著一只黑色的大禮盒，沒有系飄帶也?沒有任何裝飾，整個都是深沉的黑色。

    “霽哥，怎么了？”

    齊越和齊悠看了一圈一無所獲，最后?都朝房間走來。

    沈霽沒接話，走到禮盒前，打開蓋子?，只見一束被灼傷的干枯玫瑰花。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寶兒們，來晚了

    在客廳修文，突然飛來一只蝙蝠，腦瓜子嗡嗡的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并非 5瓶；小七 2瓶；

    謝謝支持~

    第38章

    玫瑰花瓣邊緣微微發卷, 呈現著詭異的黑色，不像是正常手?段制成的干花。除此之外?，依舊是沈霽所熟悉的黑色硬紙包裝、黑色絲帶、透明晶片……跟之前一模一樣。

    齊悠疑惑：“玫瑰？”

    齊越看?見這束花的時候, 愣了?一瞬，感覺有些眼熟, 似乎在哪兒見過。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看?見沈霽要?去碰那束花，他下意識握住沈霽的手?, 不滿道：“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別亂碰。”萬一出?什么事兒怎么辦。

    這束花看?起來太危險了?, 反而一定是安全的。沈霽心里篤定, 說不出?緣由?。

    “沒事, 我看?看?。”

    沈霽說著, 又要?伸手?, 齊越看?出?他的意圖，先一步抽了?一朵玫瑰出?來。

    細長的花莖上呈深綠色，每一根硬刺都被剪的干干凈凈, 因為缺水帶著粗糙的質感, 齊越將花拿到?跟前看?了?看?, 總結道：“很正常，就是枯了?。”

    沈霽目光落在花莖上，微微垂眸。

    齊悠一直沒說話，注意著二人的神色, “沒有水沒有陽光，新鮮的玫瑰放久了?應該會?爛掉，而不是這樣完整的干枯。”

    很明顯，這是那人希望他們看?見的東西。

    屋子?里沒有其他東西, 三個人很快就從這里離開了?

    分開之前，齊悠站在小區門前，說：“張警官讓我一定要?帶你們來看?看?，說只有你們來看?了?才知道，說得應該就是要?看?那束花。

    雖然第一次提起，但沈霽和齊越都知道，張警官應該就是他們二嫂。

    齊悠繼續說：“她最?近比較忙，讓我給你們帶句話，知道什么一定要?彼此坦誠，那人一看?就腦子?不太正常。”

    說完，他笑了?笑，驅車離開了?。

    鐵蛋已經醒了?，在后?座上趴著咬一顆橡皮球，沈霽見狀就讓齊越在后?面坐著，陪鐵蛋玩會?兒。

    齊越也覺得，剛剛把它一只狗丟在車里不太好，就同意了?。

    雖然車里空間不太大，但有他陪著，鐵蛋還是很高興的樣子?，尾巴一直搖搖晃晃的，齊越卻是有些心不在焉。

    很快就回到?了?譽景花園，因為懶得系狗繩，又怕嚇著小區其他人，齊越全程將鐵蛋從停車場抱了?回去，到?家之后?手?都酸了?，將口袋里的橡皮球隨手?拋了?出?去，說：“鐵蛋現在算是亞成年了?吧，長得真快，最?近吃得也多。”

    沈霽隨口道：“說不定等它成年，你就抱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