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恍惚間，感覺自己落入了一片金光絢爛中，光芒耀眼，在他的眼前，是一道偌大無匹的繁復(fù)陣法，陣法之中影影綽綽地仿佛有個人影。

    他竭力想要看清些，可光芒卻太過強(qiáng)烈，將人影照耀得模糊不清。

    他依稀能看見人影輪廓似乎向他伸出了手，隨后影子似被割裂般逐漸消散。

    他聽見自己喊了一聲：昭陽！

    *

    由入定狀態(tài)回神時，意識由昏昧逐漸轉(zhuǎn)向清明，對身體的感知逐層恢復(fù)。

    他先是感到唇畔傳來一陣溫?zé)幔S后似有微涼的感覺，仿佛有濕軟的東西劃過他的唇線。

    他先是有些詫異，待神識與感知終于完全恢復(fù)后，迷迷糊糊地睜眼，卻見一張熟悉的俊臉近在咫尺，一雙薄唇溫柔地輕啄著他的唇角。

    什么情況？

    他本能地?fù)]掌將對方推開。

    霧氣朦朧間，那個人影嘩啦一聲落進(jìn)水里，泉水瞬間浸濕了玄色衣衫，他看見對方也是一臉吃驚的模樣。

    藺宇陽？

    他的大腦嗡地一聲仿佛當(dāng)頭落下晴天霹靂。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但還是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吐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他看見對方面紅耳赤，不知是被熱氣熏的還是因為旁的原因，只見其深吸口氣，臉色由詫異又轉(zhuǎn)為坦然，忽然輕笑了一聲，您說我在干什么？師尊。

    說著直起身來幾步上前，泉水伴隨著他腳步發(fā)出嘩啦聲響。

    白景軒只覺得自己渾身都無法動彈，由于太過震驚，他的大腦幾乎停止了思考。

    只見對方徐徐靠近，輕嘆了口氣半跪下來，一手胳臂輕搭在膝蓋上，一手輕輕捏起他的下顎，一張俊臉貼近了，唇畔襲至他耳邊，聲音低沉地道：抱歉師尊，弟子見您入定，一時間沒忍住。

    只是沒想到您這么快就醒了。

    藺宇陽說著，向下方一瞥，目光忽地游移了一下，隨后移開視線，伸掌向岸邊，落在石階上的衣裳嗖地一下被吸入掌心。

    他攤開中衣披在白景軒的肩上，將如玉雕琢般的身子遮蔽在一片薄衫之下。

    白景軒只覺腦中一片混亂，待對方做完這一系列動作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他瞪大了眼，一掌揮去，畜生！

    動作帶起一片水花，將衣衫悉數(shù)浸濕了。

    藺宇陽眼中閃過一道光芒，頃刻接住了襲來的手掌，他輕柔地捏住那只纖細(xì)的手腕，垂下眼瞼沉聲道：我在師尊心里，本就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再多一個畜生的名頭，又有何妨？

    你......白景軒憤然起身退至岸邊，同將外衫招來披于肩頭。

    不知何時驚鴻劍已然在手，他緊緊捏著劍柄卻始終無法揮出一劍，羞憤令他怒火攻心，連握劍的手腕都有些微微顫抖。

    黑影在溫泉的霧氣朦朧中影影綽綽，聲音從薄霧中飄來，師尊，您若是揮劍，弟子絕不還手。

    不知為何，在他的視線里，眼前那黑影逐漸與夢中的人影重疊起來，竟莫名的熟悉，他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一個名字再次浮現(xiàn)腦海。

    腦海中混亂的畫面令他陷入忡怔。

    藺宇陽見他沒有動靜，緩緩走出池水，踏步至岸邊，向他走來。

    泉水沿著衣衫滴滴落在地上，浸濕了一路。

    白景軒一動不動，眼神流露出的除了難以置信還有一絲疑惑。

    他的衣衫被水浸濕，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胸線。

    藺宇陽來到他面前，一手輕柔地?fù)嵩谒談Φ氖滞笊希皇謸嵘纤膫?cè)臉，極度溫柔地凝視著他，良久后，他聽見對方輕聲道：師尊，您若是再不推開我，弟子只怕會忍不住。

    他聞言回過神來，尚未做出動作，便感到腰部被向前一拉，落進(jìn)一個guntang的懷里，同時一雙薄唇壓了下來。

    這一次不再是如羽毛般的輕柔觸碰，而是肆無忌憚地攻城略地，他的牙關(guān)被撬開，溫?zé)衢L驅(qū)直入肆意地攫取著，令他幾乎快要窒息。

    柔軟而濕潤的觸感令他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手中之劍轟然化作星點消散。

    熾熱的氣流交融著，他能聽見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回響。

    纖長的睫毛下，是藺宇陽半闔的雙眼，露出迷離忘情的目光。

    他感覺自己全身都化了，仿佛浸泡在溫?zé)岬娜铮瑴喩戆l(fā)軟，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幾乎快站立不住。

    腦海中似有什么崩斷了。

    他感到一個力道支撐著自己，同時他的手被牽過與對方十指相扣，手心被攥住了，仿佛連同著他的心也被牢牢攥緊。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要沉溺在這難以言喻的唇齒交融中。

    可須臾后他猛然醒過神來。

    他在干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讓我尖叫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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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怒火(二合一)

    凝聚靈流的一掌轟向?qū)Ψ礁共浚A宇陽發(fā)出一聲悶哼被擊退數(shù)尺。

    白景軒怒聲道：你怎可......大逆不道。

    他說時，指尖都在微微顫抖，不知是因為極度憤怒于藺宇陽的肆無忌憚，還是因自己方才竟然真的有一瞬間忘情。

    簡直不可原諒！

    只見藺宇陽一手扶著腹部，垂首嘆了一聲道：弟子并非有意輕薄師尊，只是一時情難自禁，我......

    聽見情難自禁四個字，白景軒怒火中燒，不等對方說完，他便揮掌而去，卻被藺宇陽側(cè)身單手接過，力道被四兩撥千斤地卸去。

    他腳步一歪，被對方輕輕一拉手腕，整個人再次落入一個溫?zé)岬膽牙铩?/br>
    他抬眼看見藺宇陽正直直地看著他：其實早在四年前的上元節(jié)，弟子就已經(jīng)......

    白景軒心神一震，四年前？

    他竟然毫無察覺？

    四年來，他的飲食起居，甚至貼身衣物都是藺宇陽事無巨細(xì)地準(zhǔn)備好。

    想到這里他羞憤難當(dāng)，再次雙掌蓄力向前一推，同時揮臂后撤拉開丈余距離。

    可在他后撤的同時，眼前人影卻忽地一閃，眨眼又從他身后出現(xiàn)，他正落進(jìn)一個臂彎里，腰部被牢牢地環(huán)住了。

    師尊，您聽我說完......

    住口！他一個翻身飛踹，正擊中對方左肩。

    藺宇陽受這一擊終于后退數(shù)步。

    他本是全力一擊，氣勁四散甚至將激起泉水激起丈余高，可對方卻似乎不為所動，似乎毫發(fā)無傷。

    這令他感到不可思議，激起的水花四濺，將他剛穿上的外衫淋透了。

    水滴沿著青絲落下，淺青白的衣裳緊貼著身體，他明顯看見對方的瞳仁微動了一下。

    眼見掌力無用，他怒地?fù)]臂，召劍而出。劍鋒的銀白倒影掠過他清澈的瞳仁。

    清脆的嗡聲后，調(diào)轉(zhuǎn)劍尖直指藺宇陽。

    他揮劍而去，對方側(cè)身閃過，兩道身影在空中你來我往，對方卻只是一味避讓。

    數(shù)道劍氣襲去，卻都被巧妙躲過，他眉間一凜，口念劍訣，凝聚靈流一劍斬去，磅礴劍氣掠過溫泉上方，掀起丈余高的水花。

    藺宇陽見狀迅疾后撤，飛身高空。

    白景軒目光凌厲，旋即飛身追去。

    兩道影子在空中疾馳著，揮出的劍氣幾乎撕裂蒼穹。

    藺宇陽一個閃身躲過馳來的劍氣，只聽轟地一聲，凌然劍氣落于身后的山脈，轟然擊碎了半個山頭。

    只見其側(cè)身看向轟然坍塌的偌大山體，目光微垂，輕嘆了一聲，師尊......

    *

    劇烈的轟鳴聲通天徹地，驚起飛鳥一片。

    人們聽見這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聲音紛紛蹙足仰頭觀望。

    只見不遠(yuǎn)處的山巒頂部被凌然劍氣生生削去了一半，強(qiáng)烈的震感襲來。

    鳥獸四散奔逃而出。

    有人驚慌失措地道：發(fā)生了什么？有人攻谷了嗎？！

    人們膽戰(zhàn)心驚踟躕不前，亦有人鼓起勇氣御劍前往，卻在距溫泉的院門外被結(jié)界攔下了。

    守在院外的池文越率侍衛(wèi)攔住了來人，搖搖頭道：沒什么大事，回去吧。

    沒大事？

    有人吃驚地指著搖搖欲墜的山脈，還有震得持身不穩(wěn)的地面。

    谷都快塌了，這叫沒大事？

    池文越回首望向在結(jié)界半空中迅疾交織閃過的兩道影子，嘆了一聲，吵架罷了。

    *

    不斷有劍氣閃電般馳來，藺宇陽迅疾閃過，側(cè)身時見刀鋒般的氣勁貼著他衣衫擦過，扭頭眼前人怒意盈然的模樣，嘆道：弟子說過，師尊若要殺我，弟子絕不還手。

    白景軒聞言微怔，一時間竟然有些無措。

    見他動作停滯，藺宇陽瞳仁一亮，正欲上前，卻見他再次揮劍而來。

    劍鋒駛到近前，藺宇陽卻一動不動。

    眼見劍尖就要刺中對方，白景軒手腕微顫，頃刻間，劍鋒偏離半寸，順著藺宇陽的脖頸擦過，劃破了頸間的皮膚。

    頸間立即溢出一股鮮紅血液，頃刻染紅了衣襟，這一劍幾乎要劃破動脈。

    他心臟忽然停滯了一瞬，怒聲道：這么想死？

    見到他神情中的異樣，藺宇陽眼底閃過一縷欣喜之色，師尊，您心里果然有我。

    白景軒聞言遲滯了一下，持劍的手腕也微垂了些。

    他憂心地地盯著那道傷口，竟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藺宇陽見狀試探性地上前，見他沒有反抗，便難掩笑意，牽過他的手十指相扣，隨后順勢一拉，攔腰將他摟過，調(diào)頭向下落回溫泉。

    伴隨著嘩啦的衣擺聲響，二人矗立池邊，白景軒卻完全沒有顧及摟著他腰的那只手，滿眼都是那鮮紅的血液不停地涌出。

    驚鴻劍的傷口難愈，會不停流血直至失血過多而亡。

    可上回藺宇陽被刺中心脈仍能死里逃生，此次未傷及命脈應(yīng)不在話下，可他還是不自覺地有些揪心。

    鮮血不斷溢出，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撫摸對方的脖頸，染紅了纖白的手指，他全神貫注地注入靈流愈合傷處。

    溫和的靈流涌入傷口，藺宇陽瞳仁顫動，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灼熱目光掃過他的臉頰，令他渾身不自在，他連忙抽回手，見傷口終于止血后一把推開對方，怒道：放肆。

    藺宇陽的手心落了空，便微微攥了攥拳頭，又垂了下去。

    白景軒微露忡怔，即便怒極攻心，可只要看見對方受傷的神情，他的一顆心便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去。

    只見藺宇陽提劍交到他的手里，沉聲道：師尊若是認(rèn)為弟子大逆不道，其罪當(dāng)誅，便用此劍斬殺了弟子。

    聽見這句，白景軒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見他踟躕不決，藺宇陽頓了一會，又道：您若是不殺我，弟子只怕會誤會......

    誤會？

    白景軒先是有些疑惑，須臾后卻聽明白了，于是冷聲反問道：你在逼迫為師？

    這意思是要么殺了他，要么接受他？

    荒謬！

    白景軒氣急的模樣，看在藺宇陽的眼里卻煞是可愛，他幾乎忍不住想要逗逗對方。

    他唇線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見師尊的神色由憤怒轉(zhuǎn)換為一絲痛苦。

    他微露詫異，師尊？您怎么了？

    許是因為過于憤怒，氣血翻涌直沖腦海，白景軒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憑空出現(xiàn)一個影綽的人影與藺宇陽漸漸重疊。

    那個身影是那么熟悉，甚至似乎與之關(guān)聯(lián)著很重要的事情，可他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此時從天穹的裂縫那頭傳來不可名狀的低語，一種熱切卻極度痛苦的感情裹挾著他，腦海里涌出一個名字。

    昭陽。

    他又輕又低地發(fā)出這一聲，同時腳步踉蹌，幾乎持身不穩(wěn)。

    藺宇陽見了他的異樣微怔了一下，連忙上前接住了逐漸癱軟的他，師尊，您說什么？

    白景軒抬頭望向眼前的人影，視線越來越模糊，他頭疼欲裂，隨后雙腿一軟，落進(jìn)一個溫?zé)岬膽牙铮俅蜗萑牖柝省?/br>
    *

    葉師叔，師尊到底怎么了？

    耳邊傳來的聲音冰冷里卻含著一分焦急，白景軒的眼瞼顫動了一下，緩緩睜眼，聽得身旁一個嘆氣聲。

    只能依靠施針緩解癥狀，其余的我也只能是盡力而為了。

    白景軒看見自己的手腕處扎著數(shù)根銀針，他張了張口，忽然覺得口干舌燥，發(fā)出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藺宇陽見他醒來，連忙上前將他扶起，師尊，可好些了？說著握緊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顫，之前十指相扣時的心悸感再次襲來。

    此時耳邊傳來葉青不滿的聲音，說起來你到底干了什么惹他生這么大的氣？連谷都快被震塌了。

    藺宇陽沒有答話，見他的唇色有些發(fā)白，招了招手，侍從便端上清茶來到榻邊。

    隨后小心翼翼地將清茶喂入他的口中。

    他剛喝下一口，見到對方近在咫尺的唇畔，之前的那個深吻再次涌入腦海，他渾身一震，徹底醒過神來，一把將其推開，冷聲道：出去！

    藺宇陽被這么一推，手中的茶碗一顫，清茶撒了一身，他頓了頓，嘆氣道：師尊若不想見我，我出去便是，別動怒。

    他說著將茶碗遞給侍從，對葉青道：有勞師叔。

    葉青有些莫名，這一向如連體嬰一般的師徒，如今怎么倒像是仇人？

    見藺宇陽沉默地出得門去，他疑惑看向榻上的人影。

    說吧。

    白景軒詫異地看他一眼，說什么？

    葉青坦然地往椅子里一坐，說你到底為什么發(fā)那么大的火，說你的心病。

    *

    藺宇陽斜倚重檐上，眉間緊鎖，師尊昏厥前說出的那個詞，他聽得不太真切，卻總覺得有些熟悉。

    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貓叫。

    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嗖地躥上屋檐，輕巧地落在瓦片上。

    白貓肆無忌憚地踩上他的腿根坐下，還伸出爪子撓了撓臉，一幅悠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