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玉英穿著一身特別樸素的衣服，與她平時時尚的打扮大相徑庭，被搶救過來后，她抱著自己蜷縮在船邊瑟瑟發抖，不發一言。

    顧小可給了莫辰澤一個眼神，莫辰澤便重新啟動游船。

    只不過他沒有往回開，而是朝著反方向，往湖中心的一個偏僻的無人島上開去。

    戴玉英眼神微閃，不著痕跡地低下頭，窩在船邊，緊緊抓著船沿，依舊不說一個字。

    她攢了攢顧小可給自己披在肩上的毛毯，抱著雙膝坐在墊子上，雙眼呆滯，整個人呈放空狀態。

    顧小可安慰了戴玉英好一會兒，毫無效果，她嘆口氣，走到船的另一頭，小聲問莫辰澤：“那個男人怎么樣？”

    莫辰澤眉梢輕輕一動，低聲回答：“已經被綁起來，太陽花中班的小可愛們不眨眼地守著，跑不了，你放心。”

    顧小可點點頭，看著莫辰澤，小聲暗示著問：“他是不是就是前幾天晚上，你提過的那個……”

    顧小可沒想暴露劇本的事，所以問得很模糊，但莫辰澤依然心領神會，點頭，“應該是，但不完全肯定。”

    畢竟這會兒那個男人還沒有頭破血流地被顧小可踩在腳下。

    莫辰澤側頭看了眼船尾面無表情的戴玉英，剛才聽見顧小可稱呼她“戴姨”，因此知道了她的身份。

    “要報警嗎？”

    顧小可輕輕搖頭，“先不慌，等會兒回岸上再說。”

    既然沒有出人命，那報警這事兒就可以暫時推遲，先問過有關她自己的問題之后再另做打算。

    “你帶著那男人和狗子們先上岸，留我和戴姨在船上單獨待會兒。”

    “我感覺她之所以一直不開口應該是有難言之隱，不好對外說。”

    莫辰澤點頭，“行，先等你和她聊過，咱們再一起審那男人。”

    靠岸后，顧小可坐在戴玉英身邊，靜靜地陪她坐了很久，支著頭，不慌不忙的樣子，甚至開始悠閑自得欣賞起湖面波光粼粼的風景。

    陽光下，碧石湖面上像是灑滿了細碎的金子。

    好久之后，戴玉英終究沒忍住，從自己的世界里慢慢走出來，側頭看向顧小可，輕聲問她：

    “為什么不報警，反而將想殺我的兇手帶到這里來？”

    顧小可看著戴玉英，輕輕握著她的手，莞爾一笑，牛頭不對馬嘴地關心她：“戴姨，身體好點兒了嗎？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戴玉英一愣，回答：“除了肺里還有點火燒火燎之外，沒有哪里不舒服。”

    顧小可松口氣，“那就好。”

    戴玉英想不明白，又將自己的問題再問了一遍，“小可，為什么你不報警，反而將想殺我的兇手帶來這里？”

    顧小可無奈一笑，“因為我在保護戴姨你啊。”

    戴玉英渾身一頓，表情僵硬了短短一秒之后又瞬間恢復正常，“你這話什么意思？我聽不懂。”

    顧小可輕輕捏著戴玉英的手腕，直截了當地問她：

    “戴姨，真的是他推你入水的嗎？”

    戴玉英不動聲色，眉頭一挑，厲聲反問：“你什么意思？居然幫著外人冤枉我！？不是他推我，難道是我故意掉水里想自殺不成！？”

    顧小可神情復雜地嘆口氣，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答案，松開戴玉英的手腕，不再繼續摸她脈搏。

    之所以有些懷疑戴玉英自導自演，是因為她掉水的時機太過巧合，落水前的推搡也有些奇怪，落水后的掙扎不夠劇烈，掙扎時間太短，不像是在拼命求生。

    但顧小可只是懷疑，并不太肯定。

    如今戴玉英的心跳已經告訴了她真實答案。

    顧小可悵然自若，在她心中，戴玉英一直以來都是一位和藹的長輩，是她母親最好的閨蜜，對自己也照顧有加，雖然她們很多觀念合不來，但并不妨礙她們來往。

    因此顧小可一萬個沒想到，戴姨居然會故意在自己面前演這么一出兇案現場，關鍵受害者還是她自己。

    她究竟是為了什么？

    顧小可想不明白。

    “戴姨，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您為何要故意演這么一出？”

    “我沒直接報警就是不想將這件事鬧大，您跟我說實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幫！”

    戴玉英直視顧小可的雙眼，只見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安定人心。

    半響，原本佯裝憤怒的戴玉英表情慢慢沉寂下來，又恢復成一開始一言不發的模樣，將自己蜷縮起來，濕漉漉的頭埋進膝蓋。

    “戴姨，我母親去世后您幫了我很多，幫我從顧叔那里爭取生活費，讓我順利長大成人，生活上也很關心我，經常送我時尚衣服，讓我打扮得漂漂亮亮，好盡快找個男朋友……”

    “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現在，我也真心實意想要幫你。”

    說完這番話后，顧小可也不催促，只是安靜呆在戴玉英身邊。

    又過了很久之后，戴玉英才松了松嘴唇，小聲道：“我告訴你個秘密，你一定要幫我保守，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顧小可慎重點頭。

    戴玉英這才娓娓道來自己的故事。

    “船上那個推我的男人名叫王華林，你顧叔二婚喪偶后，我為了你的事與他多有接觸，后來我們結了婚，日子過得也還算不錯。”

    顧小可點頭，這些事情她都知道。

    母親失蹤這么多年，法律上已經宣布她死亡，繼父二婚后，顧小可的生活一度過得特別艱難，饑一頓飽一頓，因為后媽根本不管她，繼父更是經常忘記給她打生活費。

    小小的顧小可嚴重營養不良，被戴玉英發現后，她氣沖沖跑去找顧宏升質問，再后來，顧小可才每個月都能收到生活費，日子也稍微過得好了些。

    沒過多久，繼父顧宏升的第二任妻子意外去世，戴玉英和顧宏升因為顧小可生活費的問題一來二往有了交集，竟意外撞出愛的火花，沒多久就結了婚。

    顧小可和顧宏升很少碰面，對繼父要娶誰更是完全沒有發言權，但后媽是戴姨總比別的什么女人要稍微好一點，至少不會因為沒有生活費而天天餓肚子。

    因此顧小可對戴玉英和顧宏升的婚事持祝福態度。

    事實證明，他們結婚后她的日子的確過得輕松了很多。

    戴玉英咬咬唇，繼續說道：“我跟你顧叔結婚前，和另外一個男人處過一段時間的對象。”

    “那個男人就是王華林。”

    “一開始我和他處得不錯，可是后來，我發現他這個人的人品很有問題，特別愛賭博，身后更是欠了一屁股債，這種人哪里是正正經經過日子的好男人，便果斷跟他分了手。”

    “分手后我們相安無事過了一段日子，后來我跟你顧叔結了婚，無意間這事兒被王華林給知道了。”

    “他覺得我當初跟他分手是因為腳踏兩只船，我為了傍大款才甩了她。”

    “天地良心，我哪里是這種人！我跟他分手了整整1年才認識的你顧叔！”

    “可是他死活不信，這么些年以來一直勒索我，讓我賠償他精神損失費，否則就要……”

    說到這里，戴玉英低下頭，雙拳緊握，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繼續道：

    “就要將我的裸照發到網上！”

    第74章

    戴玉英告訴顧小可, 王華林威脅她，若是不給錢，就將她的裸照發到網上。

    顧小可微垂著頭, 劉海遮住眼睛, 將戴玉英求助的目光擋在外面。

    “戴姨, ”顧小可抬起頭, 眸光清澈, 嘴角稍稍彎起，低聲問戴玉英：“要我幫你教訓他嗎？”

    戴玉英愣了下，咬唇, 重重點頭：“王華林這個人渣欺我無知, 威脅了我這么多年，讓我一直生活在恐懼中，小可你幫幫我，幫我將照片銷毀，我再也不想過這種提心吊膽的生活了！”

    “哦。”

    顧小可起身, 拍了拍戴玉英的肩膀朝她笑了笑, “戴姨你安心坐在這兒休息, 我去去就來。”

    戴玉英緊握雙拳，感激地看向顧小可，激動地心跳加速，雙眼濕潤，面頰通紅。

    顧小可動作敏捷地從船上跳上岸, 回頭看向戴玉英，平靜地問：

    “戴姨，向人渣復仇，這件事是被允許的, 對不對？”

    戴玉英僵硬地點點頭，“是，是啊。”

    “哦，那就好。”

    顧小可笑了笑，義無反顧地走向無人島深處，陽光落在她的發梢，隨著微風晃動。

    戴玉英指尖緊緊拽住肩上的毛毯，明明天朗氣清，卻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爬上背脊，像是什么異常可怕的東西，鉆出了牢籠。

    顧小可輕松找到王華林，他坐在碎石堆上，被捆得結結實實，四周守著一圈毛茸茸，個個都露出銳利的尖牙十分戒備地盯著他。

    王華林心頭發憷，渾身僵硬，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兇神惡煞的狗子撲上來咬一口。

    莫辰澤看見顧小可走過來，笑了笑。

    顧小可對他點點頭，然后吩咐毛茸茸們：“虎牙，你和刀刀回去守著船，剩下的小可愛散開，別讓任何人靠近。”

    “汪！”【得令！】

    小可愛們甩著尾巴立刻執行園長的命令，收起陽光下泛光的獠牙，迅速散開。

    顧小可慢慢走向王華林，只見他皮膚黝黑，額上一道疤痕從左斜到右，看著有些滲人。

    王華林本能地向后躲，將腳下的石子踩得嘩嘩響，“你、你們想要干什么！？”

    顧小可微微彎腰，左腳輕輕踩在王華林右手上，并未施力，然后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觸王華林頸動脈，平靜地說：“問你幾個問題，麻煩你老實回答。”

    王華林緊張地吞了吞唾沫。

    顧小可：“你手上是不是有戴玉英的不雅照？”

    王華林點頭。

    顧小可又問：“你是不是利用那些照片脅迫戴玉英給你錢財？”

    王華林眼神游移，“沒、沒有。”

    顧小可輕哼，左腳用力一踩，耳邊響起王華林殺豬般的嚎叫聲。

    “說實話。”

    “有有有！”王華林立刻改了口風，抽著氣點頭如搗蒜。

    顧小可稍微松開左腳，又問：“照片存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