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霍修池坐下,看著關澈,問:介紹一下? 霍老師,這幾位是我導師帶的學生,也是我的師弟師妹。關澈指著他們,他們沒事兒會來這里做一些戲劇方面的創作 剛剛那個齊劉海女生,也叫芮芮,正好端熱水過來,古靈精怪地插了句嘴:更多的時候是來這里憋論文。 謝謝。霍修池禮貌地接過杯子。 芮芮的臉又給激動紅了。 對,我還有一些搞劇本創作的朋友,也經常來這邊。關澈指了指桌上如山一般的文件,那就是我們創作過的戲劇,有話劇的、電視劇的,也有電影的。每一本都是原創,霍老師可以看看。 雖然不知道關澈的目的是什么,霍修池還是很感興趣地對一個年輕人伸出手:給我一本電影的吧。 有個穿著程序員格子衫,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立馬恭敬地給他抽了一本電影劇本。 故事背景是東方玄幻,主題是愛情。 講的是一個商賈家里的千金小姐能夠莫名其妙看到不屬于她生活的畫面,并且一直相信這些都是真的。她將這些畫面都畫了下來,并且開了一個個人畫展。 直到商賈的仇家,也是一個被雇傭的殺手潛入畫展,看到了一幅畫著一個特殊花紋手鏈的畫,然后舉起了自己右手腕上那個一模一樣的手鏈 霍修池按照他看劇本的方式,很快給出了評價:很有創意,這本是誰寫的? 芮芮旁邊的一個女生舉起了手:我和芮芮一起寫的,她負責愛情部分的處理,我負責節奏推進。 關澈補充:喬念,想象力很豐富的一個女孩。 霍修池又看了幾個不同類型的,對這幾個人有了更多的了解。 比如芮芮非常擅長寫電視劇劇本,尤其是愛情電視劇,對男女主的愛情刻畫得非常細膩。 那個程序員格子衫,叫齊君,是寫歷史劇和鄉村寫實作品的。 那個嘴里叼過煙的鄧斯年,是寫科幻類作品的,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玩科學的氣息。 還有一個叫李群的男孩,主要寫話劇。 這些劇本為什么不賣呢?霍修池問。 鄧斯年回答了他這個問題:首先是我們的成熟度還不夠,想象力倒是滿天飛,世界觀的塑造可能還要繼續練習,作品是不完美的。二來是我們的劇本沒有迎合市場,純粹是我們幾個想寫什么寫什么,全憑興趣和心情做事。三來是我們沒有名氣,沒有公司愿意花時間閱讀我們的劇本。 霍修池心想那你們可真是謙虛了,這些劇本甩出去能吊打市面上大部分網絡劇。 孩子們,真正的好劇本永遠不會去迎合市場。霍修池說,你們要帶著改變市場的信念投身創作。 就像市場永遠為池大改變那樣嗎?鄧斯年敬佩地說。 霍修池粲然一笑:對,不是火什么演什么,要演什么火什么。 幾個年輕人情不自禁地為他鼓起了掌,芮芮甚至激動得手都在抖。 他又看向關澈。 關澈說:我不是要親自寫電影的劇本嘛,一個人單獨寫工程量很大,我今天帶你過來,就想問問,我能不能帶一兩個人一起寫? 霍修池沒有說話,手指點在劇本上,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關澈又補了一句:他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都是很有才華的年輕人。 跟我出來一下。霍修池起身,把關澈拉了出去。 關澈沒忘記拿上大衣,出門給他披上。 霍修池開門見山:這些孩子們很有創造力,我不會不同意你帶他們一起創作。 真的?!關澈非常激動地看著他。 真的。霍修池點點頭,現在問題是怎么合作?我只和你簽合同,還是和他們每個人都要簽訂一個合同? 關澈被卡了一下,如實道: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最好的方式就是你注冊一個文化公司,以公司的名義和我這邊合作,到時候你想怎么組編劇團隊都沒問題。我會和你簽一個編劇團隊的分賬合同,也就是按票房給你分紅的,不是買斷性質的,這樣你們賺得多一些。后續也可以通過公司接更多的單子,你們積壓的一些好劇本也能賣出去。霍修池的大腦轉得飛快,我猜你們選址在這里,也是因為為愛發電,沒有資金,市里的房租給不起,是不是? 關澈點點頭,看他的眼神悄然變了:是,基本都是我在負擔。 你是真善良,無償扶持人才。霍修池捏了捏他的肩膀,這個行業有你是一種幸運。 霍老師言重了,我沒有那么偉大。關澈謙虛地說,我覺得你的建議很有道理,如果掙錢了,我還能帶著他們在學校附近租一個,這樣他們不用花太多時間在路上,也要安全一些。 嗯,很好。霍修池又想起一件事來,等你回家之后,把你和經紀公司的合同掃描了傳給我一份,我看看有沒有什么霸王條款,免得你注冊了公司,他們和你扯皮。有的話就和公司修訂了條款再去注冊。 霍老師,謝謝你!替我考慮得這么周全。關澈差點又鞠了一躬,被霍修池及時制止了。 沒什么,我年長一些,比你想得多是正常的事。霍修池沒忍住,又上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了,回去告訴你的師弟師妹們好消息吧。關澈像是獲準放假出門玩的小朋友,跑起來都帶風。 他進去以后,不一會兒里面就傳來巨大的歡呼聲。 霍修池點了一支煙,沒抽,就夾在手里看看火星子。 見到這群人,他總能想到自己年輕的時候,壓力與動力永遠并行,懷揣著登頂影壇的夢想,從來不知道疲倦。 如今,他只是動了一張嘴,就成為了五個,不,六個,甚至未來可能有更多個年輕人眼中的貴人。 塔頂雖舊,但風景獨美。 霍修池遙望天邊的一鉤彎月,想起關澈剛才那聲謝謝。 他勾起嘴角,自言自語說了一句:我才應該說謝謝。 站在金字塔尖太久,伸手就能摸到云,低頭就能抓住資源,已經逐漸有些喪失了五感,人是漂浮的。 謝謝你的出現,將我拉回生活的酸甜苦辣里。 你剛好就是我需要的那個人,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第20章 閑聊 過了會兒,關澈又從鐵皮門里鉆了出來,就站在門邊,一只手還捏著門把手。 塔體是鋼筋水泥的結構,霍修池所站的環形平臺也是水泥板,常年受風吹雨打,青苔生了又曬干,經年愈久,形成了難看的黑色斑塊,像東一團西一團的墨水。平臺邊緣圍了一圈鋼鐵的護欄,銹得像是被染了紅色的泡沫條。在當地的修繕進度來到這座塔樓之前,護欄都用了一圈銀白色的新鐵絲重新圍著。 霍修池就是這樣站在平臺的邊緣,長及腳踝的大衣被微風吹著,衣角若有若無撩到護欄上。月色從后面追來,為他打了一個輪廓光,投射進關澈的眼里,留下硬朗又柔和的剪影。 手上的香煙還為他綴了幾絲縹緲。 這里一切都是舊的,只有他新得不像話,宛如另一個世界來。 關澈看得有些呆了。 其實一直以來,他對霍修池這號人物的印象都是這樣,站在山巔日夜對月,累了拂去肩頭雪。從不理會外界信徒磕頭流血。 愣神間,霍修池已經轉頭看見了他,伸手在欄桿上杵朝自己走來。 一步又一步,神也染上了溫度。 關澈突然想,也許自己是錯的。自己不該去想霍修池這種人喜歡自己這種事的真假,應該去想,在自己面前,霍修池流露出來的那個他,是不是真的。 對感情認知的反反復復,其實都是對一個人錯覺的疊加重復。 但在關澈進行這些心理活動的時候,影帝本人想的卻是外面真他娘的冷,我為什么要裝酷?裝酷為什么不穿個羽絨服? 霍修池來到他面前,輕輕吸了吸鼻子,問道:慶祝完了? 關澈笑著說:是啊,他們幾個今晚大有不睡覺的架勢了。 那走吧?霍修池一只手拉上他的手腕朝外面拽,另一只手摸上鐵門,朝里面推。 關澈被他拽了出來,手足無措地問:霍老師不進去再坐坐? 剛剛對我來說算是工作,現在工作結束了,是私人時間。霍修池按下電梯,吊索又開始吱吱呀呀地運行起來,他偏頭對著跟上來的關澈眨了眨眼,而且,這群小年輕看起來還挺崇拜我,我得適當保持點神秘感。 電梯的目的地只有他們這一層,很快就到了。 他們踏進去,沉重的門緩緩關閉的時候,霍修池聽見關澈說了一句:霍老師好像什么事都想得很清楚。 類似的話,他方才感謝自己思考周全的時候已經說過了,所以這會兒說的這句話一定不是剛才那個意思。 遠離塔頂和月光,周圍又越來越暗了,霍修池不懂聲色地朝他挪了挪,試探道:是不是還有后半句? 叮電梯到了。 關澈主動朝霍修池伸出了手,再次把他牽住,往外面帶,用調侃的語氣說:霍老師原來這么喜歡聽夸獎的話。可惜我就想了這么一句,要不要我現想一點? 也行,我勉為其難把這段路浪費在聽你夸我上面。霍修池和他并肩前行,彼此手臂緊貼。 關澈直接放棄:那還是算了。這段路這么長,我上輩子的詞典都不夠用。 很長嗎?霍修池淡笑道。 關澈一時無言,霍修池挺會問問題的,每次都是簡單直白,但每次都搞得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上次醉酒親吻他之后也是。 關澈如果回答很長,那意思就是并不想和霍修池同行,進一步解釋一下就是我對你沒意思。他如果回答不長,那就等于他回應了霍修池的告白,想和他更進一步實際上他還根本還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想法。 所以他思考了一會兒,決定把這個問題拋給霍修池:也許吧。霍老師覺得長就長。 霍修池沒回答。 但答案顯而易見,以他的立場,恨不得這路能像火車軌道似的可以接起來。 他們手牽著手走在黑夜里,像一對真的情侶。霍修池也不是急功近利的那種個性,說了給時間,他就不急著問,也不想說些話來暗示,反而享受起這種奇異又輕松的氛圍。 下周一過就是春節了,霍修池突然問,你要回家過年嗎? 關澈搖搖頭:本來是要回的,但是等我想起搶票的時候機票和高鐵都沒了,我們初五要開工,我干脆就不回了。 我記得平城也沒有多遠,開十來個小時車也就到了吧? 我其實不是很喜歡開車,更別說那么久。關澈說,況且過年嘛,也就圖個熱鬧,大部分時間還是為了休息。我匆匆去,又匆匆回,太折騰了。以前我會在家里休息到正月十五才回宜京,今年不行了。 那正好,我最近那部電影大年初一上映,霍修池正經地向他發出邀請,你除夕晚上有空嗎?陪我去看首映吧。 有空是有空,但關澈總覺得最后那個陪字透露著nongnong的曖昧。他本科課還多的時候,經常會聽到身邊的女同學對朋友說你陪我逛街吧、你陪我去找一趟老師吧 而男生最多說一句兄弟,周末和不和我去打球。 他做好一副為難的微笑,又想起四周一片黑暗,霍修池根本看不見,便放任自己垮下臉說:霍老師團隊那么多人,還有電影主創,應該不缺人陪著吧。 缺,缺的很。霍修池假裝自己聽不出他話里的婉拒之意,繼續解釋道,我們大年初一白天有一場路演,隨機選一場電影,播放完之后驚喜現身。大家都忙著準備,沒工夫看0點的首映場。 見關澈還沒有立刻答應,他只能拿對付關澈的常用套路出場了:你難道不想看電影的時候,主角就坐在邊上隨時解答你關于演戲方面的事情? 好學的乖寶貝哪里聽得這種話?! 關澈剛剛垮著的表情立馬有些松動了,端了三十秒終于放棄了什么曖昧不曖昧的糾結:好,我有空。 霍修池很興奮,卻要假惺惺地裝作話題就是電影本身:電影涉及一點點懸疑,我先不給你劇透了,看完多給一點意見。 關澈覺得自己無法承受這樣的抬舉:霍老師是個非常成熟、非常優秀的演員,我怎么挑得出瑕疵啊? 你可以挑電影本身的瑕疵。霍修池笑瞇瞇地說,這方面你比我做的還好。 霍老師,你的詞典還沒用完嗎?關澈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好在霍修池對他的話都非常敏感,立即反應過來他在說自己又夸贊他。 霍修池油嘴滑舌道:沒辦法啊,這就不是詞不詞典的事兒,這話它爭先恐后從腦子里冒呀,堵都堵不住。 關澈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了,就著牽在一起的手搡了他一下。 當然,這個動作,霍修池自動解讀成嬌嗔 霍修池想,要真是情侶多好,他這會兒一定要把他抱在懷里揉,堵在墻上親。 哦對了,還有一事兒,我得問問你愿不愿意。霍修池壓下腦子里那點黃色廢料之后,正色道,我們大年初一的路演在宜京,完了之后就直接飛平城,今天上午開會剛決定的路線。平城那場路演完之后,我們會繼續朝南走。 關澈沒有插話,但心里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 我們這一群人是包機,你要不到時候跟我們走,剛好可以回家過年。霍修池笑了笑,溫柔道,可以吃mama親手包的餃子。 關澈今年確實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霍修池一提mama親手包的餃子,他的心里就一陣暖意。 這樣好嗎?你們還有那么多人在。關澈下意識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