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給你?給了你再讓你扔了?你這是殺人!鄭氏啐了一口唾沫,恨不得扇她幾巴掌。 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你放屁,我家小六不是你生的災星,少在這兒胡咧咧! 就是我生的!是我男人親手扔的,還有個破筐呢!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舔個大臉,我呸!半仙兒都說了,不是你生的! 兩人你來我往的,夾雜著大量的臟話,隔著裴半仙兒吵架,吵的裴半仙兒直皺眉。 看熱鬧的人見狀,有膽大的沖他喊,半仙兒撒手,讓她倆老娘兒們打,誰打贏了誰抱走孩子! 放你娘的屁,沒好心眼的,滾滾滾! 谷老五惱了,撿起一旁地上的柴棍去攆人,趴在墻頭上的人一哄而散,然而等他一走,那些人又趴了回來。 老實巴交的男人滿面漲紅,轉身鉆進廚房里,鄭氏以為他去搬糧食了,急的眼珠子都紅了。 老五你干啥去?別去!你別去! 阿榮也以為自己就要拿到糧食了,早給我糧食不就省事兒了,還得費半天勁兒。 裴半仙兒卻挑了挑眉,眼里閃過一絲趣味,松了手,向后一退,竟是直接跳到墻頭上去了。 那邊的小姑娘,我勸你來這兒躲一躲。 二丫下意識的抱著谷來寶跑到墻根下,她身后的墻上就是裴半仙,阿大也跟著meimei一起跑過來。 兄妹兩個正往過跑著,谷老五拿著家里唯一一把刀從廚房沖出來,直奔阿榮,臉上的表情似乎是要殺人一般兇狠。 啊! 阿榮嚇的連滾帶爬的逃,但大門關著,屋門也被阿大和二丫鎖了,她只能在院子里躲避,沒幾步就被谷老五追上了。 救命啊!殺人啦! 墻外還沒散的人們又趴上了墻頭,看著谷老五舉著把刀劈阿榮,也嚇了一跳,連忙大聲勸說。 老五你冷靜點!老五,不值當的,快把刀放下!五叔,孩子都看著呢! 被磨的锃亮的大砍刀在谷老五揮舞的過程中發出破風的聲音,仿佛惡鬼一般,最后停在了阿榮的眼前。 阿榮嚇的腿軟,像是一團泥一樣癱軟在地。 路喜家的,再敢來我家禍禍我兒子來寶兒,我就上你家劈了你男人,別以為我是嚇唬你,老子年輕的時候連狼都殺過! 谷老五扭頭啐了一口,放著安生日子不過,那咱就試試,等我砍斷你男人兩條腿,我再賠他幾個錢,看他活不活的下去! 你敢!殺人是要償命的!你敢碰我男人一下試試! 阿榮沒別的,她男人就是她的死xue。 我不殺人,我就劈斷他兩條腿,你不是想要糧食嗎?可以,讓你男人拿腿來換!谷老五用刀面扇了阿榮兩耳光,巧妙地避開了刀鋒,一點兒血都沒出。 你!阿榮被打了兩巴掌,氣性也上來了,心想著你還真敢砍人不成,伸出手要去抓谷老五的臉,非給他抓個大花臉不成。 住手!楊阿榮你個喪門星!還不趕緊滾出來!有個滿頭灰白的老婦人扒著墻頭,對著阿榮大喊。 阿榮停了一下,手停在半路上,而谷老五的砍刀就停在她手指頭尖一點點,要是反應慢一點,她這雙手就別要了。 娘,你咋來了?阿榮趕緊收回手,摸著自己的指尖,總覺得指尖疼。 老婦人底氣足,嗓門也大,扣你嗎的,全村的人都讓你招來了,你丟人不?!快出來,家走! 阿榮還有些不服氣,五十斤糧食還沒要到手呢,但她看到了婆婆使眼色,立即配合起來。 娘你別生氣,我這就出來,我不也是為了找到我那可憐的孩子嗎... 婆媳倆默契十足,老婆婆負責咋咋呼呼的訓斥兒媳婦,兒媳婦表面上哄著婆婆實則找機會逃跑,她都走到院門了谷老五一家子才反應過來。 你別走!谷老五舉著刀要去追。 阿榮嗖的一下拽開門栓拉開門,跑了出去,谷老五哪能就讓她這么跑了,也在后面追,剛剛還罵人的婆婆卻跑過來阻攔,抱著谷老五的腳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五哥呀,你就饒了我兒媳婦吧,別跟她一般計較了。 婆婆又哭又嚎的,我一個寡婦好不容易帶大倆兒子,又廢了老鼻子勁兒讓他們哥倆娶上媳婦,一輩子沒享過一天福啊,你就可憐可憐你嬸子吧! 谷老五再怎么橫也不能對長輩出手,再加上他性格里強勢的部分并不多,那一絲強勢也都是被逼出來的,此時頗有些為難的站在原地。 婆婆見狀,哭的更上勁了,鄭氏過來一把拽開老婦人,哭什么哭?你兒媳婦還沒死呢,死了也輪不著你這個婆母哭喪! 你這人! 趕緊走,以后你們一家子別打我門前過,不然見一次我潑一次大糞水! 鄭氏心里火氣旺著呢,要是阿榮這會兒在,她肯定還要再跟她撕一場。 潑婦!你個潑婦!老婦人咒罵著。 周圍看熱鬧的人也覺得鄭氏說的有點過分了,這老婦人畢竟是大輩兒,不能這么說話呀。 我是潑婦又怎么著?總比你們一家子黑了心肝、六親不認的畜生強!鄭氏叉著腰,比誰嗓門大? 她鄭慧慧可不是怕事兒的人! 還有你們,看別人家熱鬧挺樂呵呀?一個個的,家里糧食多的吃飽了撐著?都給我滾!鄭氏說著,谷老五也開始攆人。 第6章 沒了熱鬧可看,大家也就散了,三三兩兩的還在討論這件事兒,鄭氏和谷老五轉身回了家,嘭的一聲將大門關緊。 他爹,等天氣好了,你就把咱家院墻加高,我看他們下回還爬不爬的上來!鄭氏看了一眼自家院墻,確實有點矮,可不是方便別人看熱鬧了。 立在墻上的裴半仙一躍而下,確實該加高一些,省得被人窺視。 先生,快看看我家來寶兒,剛剛阿榮那個賤人打孩子來著,來寶哭的可厲害了。 鄭氏其實是被嚇了一跳的,她剛剛都忘了裴半仙的存在了,不過看到二丫和小六,她那點驚嚇都被擔心遮蓋過去。 裴半仙摸了一把肩膀上的白狐貍,剛剛看過了,沒什么大礙,只是... 只是什么? 這孩子是不是一直沒吃飽?裴半仙摸了摸谷來寶的肚子,小孩子腸胃弱,最好不要喂豆子,他消化不了。 好的,我以后注意,以后注意。鄭氏一回憶才發覺小六吃的太少了,心里更加擔心了,需不需要給來寶吃點藥? 不用,只要之后讓孩子吃飽就好。裴半仙捏了捏谷來寶攥緊的左手,現在已經是一只白白嫩嫩的手了。 谷來寶很緊張,生怕被這個看出什么不對來,尤其是男人肩膀上的狐貍,看著讓人心里怪害怕的,那眼神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動物,反倒像個心思深沉的人。 越是緊張,他雙手攥的越緊,十分抗拒裴半仙的觸碰。 裴半仙似乎是看出來他的抗拒,稍稍退后了一步,視線轉向旁邊的兩個大孩子,這是你家中長子和長女吧,起名字了嗎? 谷老五憨憨的笑著,只有小名,阿大、二丫,村里孩子都這么瞎叫著... 你家小六不是起了名字?裴半仙安撫著不耐煩的白狐貍,你們要是不嫌棄,不如我來給五個孩子起個名吧。 要說這谷家村,最神秘也最厲害的,就是這北山上住著的半仙兒,大家只知道他姓裴,叫什么不知道,但他要是說誰能活到幾歲,那是連時辰都不會錯。 那句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的老話大家聽過。 但他們谷家村的人都知道,裴半仙就能留人到五更,從閻王手里搶人也不是什么多難辦的事兒,只要能夠付的起半仙兒滿意的報酬。 讓他給孩子起名,就像是給孩子求了一道平安符一樣,能保佑孩子們平安,那可是大好事。 谷老五夫妻倆立即眉開眼笑的答應,那感情好啊,我都不知道該咋謝謝先生了。 小事一樁,不必放在心上。 裴半仙兒讓阿大伸出左手來,沉思片刻后,你幼弟名字為來寶,不如你就叫來安吧,身為長兄,守護一家安康是你的責任。 你是長姐,不如就叫慧寧,你娘名中的慧,安寧的寧。 兩個孩子得了名字,而且一聽就和村里那些大狗、二柱的名字不一樣,喜得連聲道謝,二丫,現在也叫慧寧了,還想著弟妹們,趕緊去把堂屋的門打開。 慧寧將三個弟妹領到裴半仙兒面前,眼巴巴的等著他給弟妹們起名字。 三丫一手牽著小五,一手拽著小四的上衣,躲在小四身后,小心的看了幾眼這個肩膀上有狐貍的男人,心里有些害怕。 小四比jiejie勇敢多了,看著裴半仙披散的白發和肩膀上白狐貍,不但不害怕,反而清脆的叫了一聲,叔叔好! 他知道這個人,爹娘說過,北山上住著一個特別厲害的人,養了一只白狐貍,見到了要有禮貌。 裴半仙被他清脆又稚嫩的聲音叫了叔叔,一顆蒼老的心反而多出了一股子喜悅,人類的幼崽總是這么討人喜歡。 他在小四額頭上點了點,小四伸手去摸了摸,一臉疑惑,叔叔的手好熱。 你這個小娃娃,倒是有幾分機緣。裴半仙讓他伸出手,你就叫來武吧。 謝謝叔叔!小四還不明白起名字的意思,但是剛剛二姐說了,這是好事,所以要感謝人家。 一旁的谷老五和鄭氏兩個人臉上透露著不安,小四這么瞎叫會不會惹怒了半仙兒?幸好,裴半仙從頭到尾沒有露出一絲不愉,兩人這心也就慢慢踏實了。 小四起好了名字,就該輪到三丫和小五了,裴半仙打量了一眼三丫,挑了挑眉,隨后又看了看小五,沉默了一會兒。 旁邊的鄭氏和谷老五的心都提起來了,他們聽人說過,北山的半仙兒能看到人的壽命,三丫和小五不會是... 好在裴半仙兒沉默的時間并不久,沒有讓他們夫妻倆繼續瞎想下去,三丫的大名就叫慧欣,欣欣向榮,小五身子骨有幾分弱,但仔細將養,未來也有他自己的一條路,就叫來明吧。 好的,來安、慧寧、慧欣、來武、來明,還不快謝謝先生。谷老五眼眶都有些濕潤了,他不傻,聽得懂半仙兒的意思,只要他們夫妻倆好好養,他家的六個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長大。 裴半仙揮揮手,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日后若是有需要,就叫來武到北坡找我吧。說完,在孩子們的道謝聲中一晃不見了身影。 谷來寶瞪大了眼睛,這到底是什么?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神?還是武功? 不過他也沒驚訝多久,想來他都能在另一個世界復活,還有個什么奇怪的系統,那神神鬼鬼真的存在也很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娘高興,今天晚飯可以早點吃!而且,他剛剛扔出去了幾粒種子! 得了裴半仙的話,鄭氏可是盯著小五喝了一整碗湯,小六兒的米糊糊也特意多弄了一些,一口一口的哄著谷來寶吃完。 等到谷來寶扛不住身體本能的睡過去之后,鄭氏拉著谷老五小聲兒的商量起來,他爹,家里的米不多了。 先緊著小六兒和小五吃,咱們吃豆子、麥麩再摻點樹皮,也能吃飽。谷老五蹲在炕邊兒,手里抓著一把干草揉搓。 就是全給了小六兒一個,也就能吃半個月的,這離著播種還得好一陣子,家里總共就十二個銅錢了...鄭氏坐在炕沿上,將谷老五揉好的干草捋順。 先撐一陣子,回頭我把草墊子拿到集上去賣了,找找看有沒有賣奶的,羊奶、牛奶都行,不行就買一些白米,纏著家里的黍子煮碎了,給兩個小的吃。 谷老五也發愁,但他是家里的頂梁柱,不能連他都沒個主意。 鄭氏看他說的篤定,哪怕知道他也是強撐著,心里也安穩了些,最近我們紡織隊該結工錢了,雖說大半個月都沒開工了,不過也能結一些,手里有錢咱就不慌。 他們村子里的女人到了農閑的時候,都會接一些鎮上布莊織布或裁剪的活兒,工錢雖然低,還得在打谷場上凍著干活,但總歸是有一份收入。 不過,這兩年有些旱,地里頭糧食都減產了,鎮上的生意也不好做,她們今年就開了兩次工,這個月也是歇了大半個月。 谷老五和鄭氏一邊小聲兒的交談著,一邊手里不停的編著草繩,谷老五用編好的草繩再扎成結實的草墊子,他手熟,一晚上就能扎完兩塊三尺見方、兩指厚的草墊子。 這樣的一塊也就一文錢,還得是鎮上有人蓋房子的時候才能賣得上價,其他時候不一定能賣掉。 夫妻倆正在忙碌著,東屋的幾個孩子也沒閑著,二丫正拿著哥哥又壞了的鞋縫補,將斷掉的線頭一點點拆下來,再重新縫合。 五顏六色的線像各色的蜈蚣一樣趴在鞋面上,還有東拼西湊出來的各式花色的布塊的鞋面,花里胡哨的混著洗不掉的灰,一看就是會過日子的人家。 二丫花了一天的時間,將即將支離破碎的鞋子補好了,夜里放到哥哥的床頭,哥,鞋子我補好了,明兒別穿草鞋了。 哎,知道了。來安今天穿著草鞋在山上撿了一天的柴,一雙腳都發紫了,幸好慧寧給他在草鞋里縫了一層碎布頭,他又一直都在跑跑跳跳,凍瘡沒有復發。 谷來寶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盯著房梁看,他也看不太清楚,但誰讓他睡不著呢。 渾身都不舒服,但哪兒難受他又說不上來,就是睡不著,只能這么瞪著眼睛看,直到抗不過身體本能的睡過去。 院子里,谷來寶扔過種子的地方,有一顆種子頑強的活了下來,成功的破開雪層慢慢冒出了頭,嫩綠嫩綠的苗苗在雪地里格外顯眼。 一夜北風吹不停,嫩苗上也結了冰,但依然沒有凍死,繼續快速生長著,直到太陽再一次生氣,飄落的雪花也暫時停止了,這棵小苗成熟了。 娘!這兒長了一顆小白菜!娘!娘!幫著二姐掃雪的小四看到綠油油的菜,口水都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