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一口漂亮崽崽 第3節
“好人有好報,幫幫忙......” 剛走幾步遠,清辭便與前方大批的流民相遇。其中有些是被地主豪強占了田地,又有些是因為家鄉發荒,不得已才舉家遷離。 他們各個衣著襤褸、面黃肌瘦。 其中還有些婦人懷抱著小孩,哭聲一波接一波,不響卻微弱,應是餓得快沒氣了。 清辭遇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從前身在富貴窩,金銀錢財隨意揮灑,偶爾遇見城中的流民,興起時便組織家中仆婢前去施粥照顧。 今時不同往日。 她雖然善良,但也絕不傻到為此付出代價。 這些流民數量極多,且不說她包袱內的面餅夠不夠分,但說其中幾位看似瘦弱的男子,一旦沒從她身上撈著好處,難保不會做出什么惡行。 先前在南陽縣,之所以敢將窩頭分給旁人,其一是因為南陽縣到底離著洛陽近,管理嚴格,只有官兵作亂的份。其二是因為那三個娃娃人小,對于清辭來說構不成傷害。 現在這種情況,清辭也只有慶幸的份。 她在上路時就將自己打扮了一番。 衣服該扯亂些就亂些,本干凈的面容也被她沾上泥灰,束在腦后的發髻亦被她扯亂,幾縷碎發從她鬢角滑落,沾在臉側,看著活像從泥溝里爬出的。 清辭沒出聲,只背著干癟的包袱,小步往前走著,一時沒察覺腳下的石子,被絆得險些摔倒。 她心里是害怕的,任誰面對一群狼似的目光,都會雙腿打顫,清辭也不例外,所幸那群人也只敢盯著她,沒做出其他的動作。 直到離的遠了,清辭才扶著樹干坐到了地上。 她一面拍著胸口,一面呼著氣,左右看了眼沒人,將包袱內剩余的面餅一口氣吃了個干凈。 填在她肚子里,也好過將包袱撐得鼓脹,引來賊人的猜忌。 她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直到大腿根不再無力,又趕忙上路。 一路上清辭走的飛快,直到看到了客棧的影子這才徹底松了氣。 **** “租輛牛車,去小河村,多少錢?” “哎呦真不巧,您晚了一步,牛車都被租走了,趕明個再來吧。” 客棧內的環境并不好,只在門口豎著一塊木門。里面連個像樣的睡覺地方都沒有,是一長塊木頭板子搭起來的大通鋪,眼下還有幾人躺在上面,隱隱聞到腐臭的汗味。 清辭被熏的抽了幾下鼻,神色有些難過。 若是走路回去也不是不可,只是還要耗費大半天的功夫,要黑天了才能到。 她已經走了好遠的路,腳下都磨的生了泡,實在不愿意走路了。可是不走就要等到明天,今晚上要在客棧住一晚,住一晚就要花錢,若是環境稍說得過去還可以,但眼下這種情況...... 清辭正犯著難,客棧那人卻一個猛子沖了出去。“走走走,別死在這兒,真晦氣!” “我們這兒是住人的地懂嗎?要給錢的!你這快要死的樣,快離遠些,省的臟了我的地......” 經過一晚上,衛昭的情況更差了。 他起初咬牙忍著,可后來衣裳被劃破,頂著滿身傷痕在冷風里吹了一宿,天亮時便發起熱。 他并不相信世上會有無緣無故幫助他人的人,所以趁著那人睡著時,和小桃有福跑走了。 他強忍了半路,腳步越發虛浮,頭腦昏脹到讓他恨不得一腦袋撞在石頭上,可一想到家中還有母親,便強忍著到了現在...... 路上遇見了流民,見他們三人是小孩,便誘哄著要他們一起,衛昭即使發著熱,也清楚這群人腦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盤,可他到底沒力氣,最后沒能逃得過,被那群人抓住。 他們以為他是孱弱的小孩,可實際上,當初的能夠逃離人販,是因為他發狠將刀搶過,砍死了那些人。 他并不弱,相反因為母親重病、繼父酗酒,家中的田地都是他耕種的...... 所以他故技重施,身上的血不是他的。他流的早已經干掉,混著他的皮rou長在了一處。 衛昭咬著口中的軟rou,疼痛讓他的意識短暫清晰:“我沒病。” 客棧那人呸了一口:“那你有錢嗎?這里可沒有郎中,沒得死在這,還不照樣晦氣!” 衛昭雖然人小,但眼神極兇,駭得客棧那人往后倒退幾步,意識到對方只是個小娃娃,這才找回些底氣。 “沒錢別在這拄著!快些離開!” 衛昭轉身便走,腳步不穩,險些摔倒在地,被他咬牙撐著,這才走出幾步遠。 他的臉頰紅的灼熱,眼前也霧蒙蒙的。耳邊一陣嗡嗡響,似乎有人在喚他。 “衛昭,衛昭......” 是誰呢?除了母親,沒有人會用這樣的語氣喚他。可他身邊并沒有母親。 衛昭還沒想明白,眼前便是一黑。 **** 清辭將錢交出去后一陣rou疼,不免在心中暗罵黑店。 那人以衛昭有傳染病為由,非要清辭多交錢,否則兩人都甭想在這兒住店。 她打又打不過,再說帶著發熱的衛昭也沒好去處,只能認命交錢。 其實清辭在出聲叫衛昭時便后悔了,恨不能將衛昭兩個字吞進去。 她不想再與他牽扯,因她現在也沒有余力幫上什么忙,況且他對她的態度也不好,她實在是犯不著給自己找事...... 可偏偏她就是出聲了。 天還沒有黑,鋪上的人不多。 清辭抱起昏迷的衛昭找了墻角的位置,將包袱伸展鋪在上面后,又將衛昭移過去。 客棧里雖然提供食物,可價錢實在太高,東西卻不好,所以清辭便沒有買。 她心里也是想著犯不著為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孩做如此多,能夠花時間照顧,已經是極好了。 可心里這么想著,她還是把藏在衣裳里的半塊面餅拿出,用水泡干后,便往他嘴里放。 “張一下嘴啊......” 清辭實在沒有照顧人的經驗,眼見著衛昭因為發熱難受得厲害,索性將他抱起,讓他的后背抵著墻根,用了些力氣才將他的嘴巴掰開,一點一點喂了進去。 將半塊面餅喂完,清辭的后背已經出了汗。 她面上倒是沒有任何不耐的神情,還好心情地想著,做了這一通讓身體熱起來,也不是毫無收獲,起碼她現在不冷。 況且晚上睡覺時,煨著火爐般的人,寒夜也不那么可怕。 但事情遠沒有清辭想的那么簡單。 到了晚上通鋪的人多起來,有些身上帶著沖天的臭味,熏的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她抿緊唇忍著。 一面是安靜地睡著的火爐子,另一面是不知道是誰的流民漢子。 清辭盯著衛昭看了好一會兒。 ......好歹也是個男娃。 換了位置后,清辭才踏實地閉上了眼睛。 反正衛昭昏睡過去,且他身上的味道不比旁人的差,將他放在外側與流民相對,也不吃虧。 晚間的通鋪并不安靜,到底混雜了各地的人,有睡覺的,有交談的,嘈雜的很。 衛昭的喘息聲夾雜其中,弱不可聞:“別打我,別打我......” “救命......我疼......好疼......” 他起先平躺在通鋪上,睡的安靜,到了后半夜,也不知做了怎樣的夢,身體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后背因他大幅度的動作,應該是撕裂了傷口,頓時氤出血漬。 清辭就是被他輾轉的動作弄醒。 她揉了揉眼睛,又坐了一小會兒,聽到他微弱的呢喃,凝神聽了會兒,周圍實在太吵,她便俯下身子,將耳朵放在他的唇側,這才聽清。 “做噩夢了嗎?” “別打你?沒人打你,你安心睡......” 可衛昭又怎么會聽得到清辭的聲音,他只害怕得抱緊自己,縱使在夢中也不敢哭出聲,只一遍遍的喚著他有多么疼。 第4章 、第 4 章 清辭低聲哄了幾句,衛昭仍縮著身子。她便不知道該做什么好了。 既后悔將他抱進客棧,又有無能為力的挫敗感。 她呆愣愣地坐在通鋪角落,盯著身旁脆弱到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的男娃。 “他流血了呀!”有婦人半夜被嬰兒哭鬧吵起,坐在角落奶孩子。 婦人正對著衛昭,便看見他衣裳上的暗紅,可巧這邊血味重,又瞧見那孩子面色慘白,這才驚呼出聲。 清辭被婦人一提醒,低頭去看,果然瞧見衛昭的衣裳上皆是血跡,只因他身上臟,當時還以為是臟污,沒往這上面去想。 ......可是只這短短一晚上,他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弄的滿身血? 婦人問道:“你看著年紀也不大,這是你弟弟?” 清辭點點頭,沒多說。 婦人又道:“他這是怎么了?可是遇見劫匪了?我們在來的路上便瞧見不少帶刀的劫匪,可嚇人啦!” 清辭沒出聲,任婦人獨自說著話。只偶爾應和幾句,過了一小會兒,她到底不忍心,便開口問:“您可知道周圍有看病的地方嗎?” 婦人搖頭:“我們一家是從兗州過來的,今日也是剛到此,不過瞧這荒郊野嶺的,難有。” 她懷里的孩子哭了起來,婦人又連忙哄幾句,安靜下又道:“你這弟弟年紀這么小,得了病,又是這樣的地方,難活。” 清辭摸摸衛昭的額頭,還是燙的。 想著他還是個小娃娃,便伸手將他的外衣掀開,隨即驚的險些出聲。 只見衛昭的胸膛上橫豎交叉著胳膊腕粗的疤痕,還混著血痂,周圍的皮rou呈現青紫色,顯然是凍的。 雖嚇人,但好在那衣裳的鮮血不是他的,他身上的都已經結痂,唯有幾處細小的劃痕往外滲著血絲。 ......他們路上到底經歷了什么,那兩個小娃娃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