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頁
北地干冷的空氣和時不時就席卷的狂風對于付醫生沒什么影響,而真正讓他感到有些疲憊的,是最近超強的工作強度。 為了能在圣誕節時帶仉南回英國,付宇崢從九月份開始,雙休天沒有休息過,調班、攢假,這段時間,在沒有手術安排的前提下,他甚至有好幾次將早班晚班,白班夜班調到一起,最長時間連續在醫院超過四十八小時,只有在夜闌人靜,流連在幾幢病區樓之間,呼嘯整天的寒風都漸歇漸止之時,才在辦公室的休息間睡上兩三個小時。 哪怕是十一黃金周的七天小長假,也只不過象征性地休息了小半天,和仉南一起回父母家吃了餐便飯。 第二天睜開眼睛,又是周而復始的忙碌節奏。 總歸仉南已經痊愈,即便留他一個人獨處,也終于能放下心來。 況且康復證明拿到手后,小畫家搖身一變,徹底成了那個“閑不住的仉小根”。 每周國際幼兒園三節專業課,空閑時,便站在畫板前一畫大半天,偶爾和朋友小聚閑談,定期跑到仉教授那里蹭吃蹭喝。 有一天,他甚至神秘兮兮地對付宇崢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哦?!?/br> “我新書要成稿了?!?/br> 付宇崢大感意外。 驚訝的不僅僅是仉南之前枯竭而亡的靈感真的隨著那一張康復證明而起死回生,更訝異于小藝術家創作欲復蘇后,澎湃洶涌的生長速度。 總之,在付宇崢每天忙到腳不沾地的情形下,仉南也不曾停下腳步。 他們各有所長,彼此欣賞,又比肩向前。 終于,在十二月的下旬,付宇崢訂好了機票,和仉南一起飛往大西洋彼岸。 他們出發那天,是這個冬天的初雪。 銀色機翼劃過長空云流,仉南靠著舷窗,云層中有稀疏而淡薄的光線滲透,他對付宇崢笑道:“這樣的天氣,航班居然沒有延遲,這是什么神仙運氣?” 付宇崢拿兩個蒸汽眼罩,遞過來一個給他,長時間的高負荷工作周期后,神色是難得放松,回答說:“不是運氣好,大概是老天成全——要飛十個多小時,睡一覺?!?/br> “好。”仉南接過眼罩,撕開外包裝,卻傾身給他帶好,笑著說了句:“你補覺,我陪著?!?/br> 付宇崢昨晚夜班,整夜未眠,此時所有的負累卸下,不消片刻就握著仉南的手,偏頭睡沉。 這一覺簡直睡得不知今夕何時,在睜開眼睛時,周遭安靜,舷窗外的天色已是深夜,只有客艙中極少數的座位上方,亮著幽淡的閱讀燈。 付宇崢稍稍坐直了身體,腦子還有點懵,仉南察覺到身邊人的動靜,放下手中的雜志,輕聲問:“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付宇崢看他兩秒,緩緩搖了下頭。 他極少流露出這樣懵懂且稚氣的一面來。 仉南無聲彎了彎嘴角,就聽付宇崢用還帶著一點鼻音的低聲問:“什么時間了?” “還有一個小時左右落地了?!敝車灿胁簧俾每腿栽谛菹?,仉南也壓低了音量,說,“沒想到你居然這么能睡,一會兒下了飛機,倒起時差來豈不是更困難?” 行程較長,他們訂的是商務艙,雖然舒適安靜,但付宇崢這個素來淺眠的人,竟然能在飛機上持續睡將近十個小時,中途遇到氣流顛簸都沒有醒過來,也是仉南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他知道這段時間他累慘了,不眠不休的工作,只是為了能攢出時間赴這次雙人行程。 有些感動,更多心疼。 仉南按下服務燈,向空姐要了一杯溫水,付宇崢慢慢喝完,整個人也清醒過來。 機艙外依舊是濃黑的夜色,俯瞰而去,只能依稀辨別萬丈高空下點點閃映的城市燈火,直到這個時候,一種類似于“真的又回來了”的矛盾心理,才漸漸清晰起來。 仉南留心著他的神色,輕聲問:“還好嗎?” “還不錯?!备队顛樥f,“起碼沒有我想象中那么糟糕?!?/br> 可能是心境不同吧。 無論是歸是往,這次他有人陪了。 機艙中響起中英文播報,不多時,飛機開始俯降高度,漫長的飛行過后嗎,他們終于在希思羅機場落地。 倫敦的冬季和國內氣溫稍有不同,同樣寒冷,但空氣卻更加潮濕溫潤一些。取了行李箱,他們乘機場計程車趕往市中心,付宇崢提前訂好的酒店,就在泰晤士河左岸。 對于住酒店而不住在家里這件事……仉南雖然理解付宇崢的情緒,但畢竟是“見家長”這種大事,他仍然擔憂著不妥之處,在去酒店的路上,他忍不住再一次向他確認:“我們這樣真的好嗎,會不會顯得我有些……失禮?而且我們回來過圣誕節,平安夜……真的不需要在家陪——” “不需要。”付宇崢捏了捏他的指尖,淡聲道,“之前也都是這樣,我爸爸……也不是對陪伴有多么高需求的人。” 正如他自己一樣。 而且,他選擇住在離家不遠的酒店中,一來確實是習慣使然,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照顧仉南的情緒。 畢竟這次回來,不穩定因素依舊存在,即便他懂得克制收斂,但萬一還是與付雪巖之間出現什么不愉快,他不愿意仉南身在其中,尷尬兩難。 距離圣誕節還有兩天時間,但是沿途的歡快氣氛已經濃厚非常,城市道路兩旁隨處可見掛滿彩燈的圣誕樹,沿街店鋪商所的玻璃窗上,亦霓虹閃爍,長著柔然雪白翅膀的小天使噴繪,面容可愛而安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