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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碗筷洗好放回櫥柜,從臥室換好衣服后,放在餐桌上手機響了起來。 仉南看見來電人顯示,眼角不經意地彎了一下,而后接聽:“早上好啊陸醫生。” “早上好。”付宇崢坐在車里,車沒有熄火,細小的引擎發動聲透過手機聽筒傳導過來,“我到樓下了,下樓吧。” “好嘞,稍等。” 付宇崢放下電話,看著小區門口人來人往的各色人群,半闔上眼睛,輕輕捏了捏眉心。 昨天半夜市區內高速路段發生車禍,幾個重傷員被就近送到可他們醫院,科室值班醫生一個電話打到他手機上,把淺眠的付醫生連夜呼喚到手術室,三臺顱部手術,手術中心的燈徹夜長明,一直到早上四點多,他才從手術室出來,面對著擠滿了半個樓道的家屬的感激涕零,疲累到一句多余的“不用謝”都不想說,換下手術服在醫院浴室沖了個澡,才回到辦公室的那張單人床上瞇了兩個多小時。 等職工餐廳開門后,簡單吃了口早飯,便來仉南樓下接人了。 林杰說心情好壞是直接決定仉南治療效果的關鍵因素,所以當之前仉南提出周末一起去植物園,感受一下大自然氣息的熏陶時,他便沒有拒絕。 雖然加夜班已經成了家常便飯,但好在辦公室換洗的衣物和個人洗漱用品一應俱全,這才不至于讓付醫生來接人的時候,略顯狼狽頹態。 “叩叩”兩聲輕響,付宇崢睜開眼睛時,就見仉南站在車門外,隔著車窗玻璃笑瞇瞇地探身看著他。 車門解鎖,仉南上車后系好安全帶,笑道:“著急了吧?” “沒有。”盡管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但是頹然和疲憊似乎一點都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跡,付宇崢從容換擋,大G迎著金燦燦的晨曦駛入主干路。 植物園的位置在郊區附近,路程不算近,車廂內放著舒緩的輕音樂,節奏流淌輕柔,將兩個人環繞其中,就連從降下少許的車窗外拂進來的微風,都像是跳躍伶仃的靈動音符。 仉南靠著一邊的車窗,神色放松,和旁邊的人聊天:“原來在學校的時候,寫生課老師經常帶我們去植物園,說是大自然蘊含的靈感是無窮盡的,而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會給畫畫的人不一樣的驚喜。” 付宇崢默然點頭——那本漫畫上,主角司澤涵確實經常去植物園寫生。 “而現在……”仉南短促地笑了一下,嘴角依稀勾勒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但是那淺淡的線條背后,卻隱藏著一丁點幾不可察的落寞,“我再去那里,居然是要找回憶……” 付宇崢深邃沉靜的目光淡淡一瞥,從他臉上輕轉流回:“找回憶?” “可不是……”仉南說,“當時去畫畫的記憶,一點都沒有了,包括看見那些奇花異卉時候的感覺,也都不記得了……” 他語調有些許的酸楚和自嘲,付宇崢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頓,忽然問:“你有沒有看過一部電視劇?” “嗯?”仉南有點沒跟上他的腦回路,不明白話題怎么一下從植物園轉到了電視劇上,茫然道:“什么電視劇啊?” 付宇崢:“……《情深深雨濛濛》。” “……” 仉南的表情瞬間變得復雜而難言,就在他一句“沒想到陸醫生你居然也看過這樣的國劇經典,看來在追逐八點檔的愛好方面高嶺之花和我們普通人也沒有什么區別”還未出口時,付宇崢輕輕偏頭,素來淡然的眼底竟然噙了一點細微的笑意,忽然喊了他一聲—— “……可云?” 仉南:“……” 尓豪,是你嗎? 植物園的狗尾巴草編的戒指,一個給你,一個給我,你都還記得嗎? 仉南背過頭去,手掌虛握成拳抵在嘴邊,笑得驚天動地。 真神奇—— 剛剛那些在不經意間淺浮縈繞于心間的惶然和酸澀,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輕輕撫平了。 他們到達植物園的時候,剛好九點,停好車,并行入園。 從熱帶植物館出來,仉南抻著衣領呼了呼背上悶出的薄汗,余光瞥見不遠處假山旁的涼亭,問:“陸醫生,去坐坐嗎?” 付宇崢點頭說好,仉南沖他一抬下巴,說:“你先過去,等我一下。” 付宇崢微微錯身,仉南已經從他面前一溜煙跑開了,付宇崢站在原地沒動,只見那人穿過一片翠綠的米蘭墻,跑到甬路一邊的水亭站定,對著售賣口的工作人員說了幾句什么,而后轉過身,看向他的位置。 可能是見付宇崢居然還在原地等他有些意外,他溫潤的眉宇間閃過一絲愕然的情緒,而后迎著五月末的暖陽,忽然笑著揚聲沖這邊喊道:“陸醫生,你喝什么?” 大片大片的璀璨陽光從他身后傾瀉下來,似乎連投印在甬路上的影子都帶上了暖而綿軟的溫度,付宇崢有片刻的失神,因為這么久的相處下來,他發現仉南其實并不是一個性情非常柔順溫和的人,他更是有幸見過他在病區的護士站前“舌戰群儒,旋風橫踢”的英姿,相反的,這個人身上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點可以稱得上是“硬朗”的氣質,像是一株深山翠竹,雖然身上沾染著晶瑩剔透的林霧水露,但始終挺拔清凜。 但在這一刻,陽光正好,不遠處的那道剪影幾乎和溫潤的暖陽合為一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