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來，海面上逐漸飄起一點點綠色，以那點綠熒熒的光為中心迅速擴大。待收到消息的研究院派調(diào)查員趕來時，罪魁禍首早已離開。

    他重新回到了灰撲撲的小鎮(zhèn)，走在礁石與水泥地混雜融合的路面，七拐八彎來到了某間建筑內(nèi)，打開門鎖，里邊床上躺著個昏迷的女孩。

    是林初。

    他喚來的最后一個林初。

    現(xiàn)在世界秩序已經(jīng)完全陷于混亂，他無法確定這個將來的林初是從哪個時間線回歸的，她又知道什么。將她喚醒后，陸言禮率先封鎖住她的記憶，把自己剛才從海里撈的小半瓶液體交給她。

    “喝下去，然后回到研究院。”

    林初接過裝著摻雜了少量綠色孢子海水的瓶子，一飲而盡，迷迷糊糊點了點頭。

    再睜開眼時，林初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已經(jīng)和小鎮(zhèn)重合的海邊，陸言禮早就不知所蹤。她一骨碌爬起，只覺得胃里似乎在翻滾，格外不舒服。她忍耐住疼痛，飛快往外跑。

    兩個世界融合了！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哪些世界進行融合，排放到那些世界的詭異物將會一個又一個重返。

    她必須盡快回到研究院去！

    面帶血痕的年輕男人看也不看林初離開的身影，轉(zhuǎn)身向發(fā)電站走去。他還是想知道，林初在發(fā)電站里看見了什么。

    好一番摸索后，他終于找到了那張紙，紙上的字跡和他一模一樣，可是，他并沒有寫下這份信息的經(jīng)歷。而紙上的內(nèi)容，同樣令他震撼。

    對方究竟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不對的？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好幾次，每一次過去的自己都不會懷疑，會乖乖走上預(yù)設(shè)好的死路，這一次他的破綻在哪里？

    他盯緊了紙上的幾排字。

    “莊瓷、楚閑，死前叫了他一聲老師嗎？”掌心緩緩收緊，陸言禮面色一點點沉下。

    他確定自己的心理控制不可能留下這樣的破綻，那幾人本不該說出任何和他有關(guān)的信息，但現(xiàn)在……聯(lián)想到剛才林初的反應(yīng)，明明瀕死，卻還能逃離一段距離。

    或許，他的心理控制出錯了？

    *

    進入隧道的陸言禮還在想著自己的任務(wù)。

    本時間線上的“神”為了吞噬未來的自己，一定會幫他，所以他現(xiàn)在相當(dāng)于掌握了自由穿梭時空的方法。他需要去往所有信奉未來那個“神”的世界，消滅所有的信徒。

    方法很簡單，一瓶綠色孢子就可以了。

    陸言禮來到了熟悉的名叫陰冥路的十字路口，他看見了遠處駛來的熟悉車輛，而后，他將手中小瓶再次分裝，丟在路面，立刻離開。

    那輛車駛，壓碎了瓶子，綠色物質(zhì)悄無聲息滲入地面。與此同時，車上的人們似乎都察覺到碾到了什么東西，但他們并未下車查看，任由車輪上沾著不甚明顯的綠色熒光駛向遠方。

    “現(xiàn)在，該去下一個了。”陸言禮對著神像說。

    他的時間不多了。

    又是長長的隧道，穿過去后，來到了他曾經(jīng)去過的一座小村莊，這一回，他先打暈了一個人，“培育”出大量孢子后，離開了那個世界。

    他曾經(jīng)去過的、熟悉或不熟悉的，成為習(xí)慣后甚至有些麻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多少世界，只知道——把它們毀掉就好。

    全部毀掉！一個都不要留下！

    穿梭的速度變快了，看上去神像對于能夠吞噬未來的自己這件事非常期待，他再度穿過隧道，眼前一幕讓他徹底愣住。

    那是……他原來的家。

    陌生又熟悉的父母，還有陌生又熟悉的他自己，不知位于哪個時空，但他們此刻詭異又和諧的生活在一起，扭曲的四肢糾纏，青白面孔上淌下血淚。可他們臉上在笑，笑聲尖銳刺耳，客廳里還有條眼熟的小狗，被一點點澆上guntang的油，一家三口因為小狗的慘叫拍手叫好。

    每一次選擇，都會延伸出不同的未來，陸言禮知道，這或許就是自己沒能堅持住，選擇和父母一起變成詭異的世界。

    他環(huán)顧四周，不出意料地在沙發(fā)上看見了紅色扭曲神像，它正在微笑。

    陸言禮走過去，將液體澆在上面，他看也沒看那個奇怪扭曲的自己，徑直拉開大門，走進漆黑又漫長的隧道。

    他不會選擇這條路，哪怕只有他一個人，整個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他也不會放棄。

    未來時間線上的陸言禮同樣去了其他世界，去消除本時間線上“神像”的信徒們。他不是沒想過利用時空穿梭提前消滅研究院，但這個的想法根本無法實施。他也試過在表世界的異變前阻止，可他一個人根本無法阻止整個世界的變化。

    漸漸的，他死心了。

    拯救不了，唯有消滅。

    他也曾遇上過未來的自己，未來的自己和他一樣經(jīng)歷過反復(fù)的時空跳躍，到最后兩人交鋒時，未來的自己卻自愿死在了他手上，讓他活下去。

    但是……他臨死前似乎說過什么。

    說了什么呢？

    陸言禮晃晃腦袋，有些想不起來。他隨手攔下路邊一個陌生人，“培育”出綠色孢子后，取走一些，再次離開。

    向神許愿是有代價的。

    它沒有實體，能隨著他四處去往其他世界，全因為——它附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不能擺脫，他將徹底成為對方的傀儡。因此，每一次輪回，他都會引誘兩個處在同一時間線的“神”相斗，勝出的那個將會虛弱一段時間，足夠他支撐到下一個輪回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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