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五)王都應城
“……哼,聽你說話氣力這么足,想是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你!” 鈴蘭忍著咽下一口氣去。心想著,好哇,終于肯說話了。 “聽口音,你是夏國人吧?你為什么要綁架我?難道是為了錢嗎?” 雖然鈴蘭早就知道這人不但是夏國人,還是宮中的侍衛,而且就連他幕后主使之人她都猜到了。但是眼下,她認為,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有必要裝作什么都沒察覺的樣子。只有裝傻到底,才能讓對方降低對她的戒備心。 “……” 外頭又不言語了。 鈴蘭緊接著又道:“你是從帳殿將我劫出來的,該是知道我身份的吧?如果你只是想要錢的話,我會幫你想法子的。 如果你現在放了我,我保證不予追究。我回去會告訴君上,我是在營地附近散步遇險,是你救了我。那么他一定會賜下豐厚的賞銀,你也不必鋌而走險冒這犯上之罪,自此亡命天涯。你覺得如何?” “哼!”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說的?”鈴蘭心想著,若此人是因為錢財而被衛胤熙收買,或許她只要能能提出比衛胤熙更為優厚的賞銀,便能勸服他改變心意。于是接著又道:“我雖是女子,可也是也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我向你保證下了,就絕不會食言。你想要多少,只開個價便是,我在君上心中的位置,你應該也清楚。只要我開口,君上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鬼才會信你的話!恐怕這世上,也只有那個昏君,才會被你這只狐貍精迷得五迷三道的!如今我孤身一人茍活于世,要金銀又有何用!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只不過,為了報答恩公,我不得不將你活生生的帶到他面前才行。” “恩公……?” 鈴蘭心想,若是她估計的不差,此人口中所說的恩公,大概就是衛胤熙了。 “可你也別高興的太早,恩公似乎比我更狠毒了你。雖然我也想親手取你性命,報仇雪恨,但我不得不還個人情給恩公,助其手刃仇人。 屆時,我只能以你鮮血來祭她,也便算報了此仇了。” 鈴蘭聞言,不禁怔愣半晌。 “我與你……該是素未謀面……何來的仇怨?” “何來仇怨?先就私人恩怨不提,你可知夏國千千萬萬的子民,都痛恨你們衛國至極。 你們衛國表面上是撥亂反正,助君上復位,但實際上卻是覬覦我夏國疆土,強迫君上割地賣國。夏國如今淪為衛國之屬國,處處受到衛國壓制。而且,據說君上當時之所以會答應割讓邊境重鎮,也全都是因為你這衛國細作妖媚惑主! 自你來我夏國之后,南境洪災便頻發不斷。數萬夏國百姓因此而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這根本就是上蒼降下的天罰,已警示世人,你就是那禍國殃民的妖姬! 有多少人因你而死!恐怕你數都數不清了吧? 可為何你卻安然無恙? 為何你還不死? 為何作惡多端之人,卻不能得到應有的報應! 既然天不收你,便唯有讓我替天行道了!” 這人說話之時,厲聲切齒,像是與鈴蘭存著深仇大恨一般。 可若說夏國南境水患頻發是因她而起,鈴蘭不認。因為據她所知,夏國南部的水土隱患,自古便有之。而江河的旱澇,豈是她能影響的。 眼前這個人非要將私人恩怨無限放大,無非只是要為自己的不法之行,尋一個得以自圓其說的借口罷了。 可是,鈴蘭前思后想,也都不記得自己究竟是何時開罪過此人。 但就當鈴蘭反復回想起,此人說起的‘有多少人因你而死,恐怕你數都數不清……’,她腦海之中,卻又的的確確浮現出了一幕幕,仍舊歷歷在目的情景…… 比如,赤城近郊,刺殺衛胤宸,而后被鄭晟隆與衛胤宸合力絞殺的那兩名刺客。后來,她曾聽鄭晟隆提起過,說是原本打算留下活口的。但見她身受重傷,大家一時心急,卻殺紅了眼…… 再有,百花樓的徐mama等人…… 又或是,之前拖去玄武門外杖斃的那三名說她閑言的宮女…… 想至此處,鈴蘭不禁背脊一僵,脖頸陣陣微寒。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不管是何因由、是和立場,她的雙手都早已染滿鮮血,背負上了無數條孽債。 而接下來的兩日,鈴蘭格外的安靜,再未開口說過話。 沉重的負罪感漸漸侵蝕著她。不僅是為那一條條性命,她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反思著過去做下的種種行為,和那些行為對身邊只人造成的傷害。 對孟氏一族,對衛胤熙,甚至對衛胤宸和夏卿云……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一個正確的選擇,她不過就是一個失敗的麻煩制造者,她一直都在為身邊的人帶來傷害。 或許,她根本就不應該有任何抵抗。 或許,她應該承擔起所有的罪責。 或許,這就是上天給她的,贖罪的機會。 如果衛胤熙真的認為,當初孟氏一族的衰落以及他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必須有一個人來承擔。 那么,她愿意是她。 也該是她。 …… 馬車部分晝夜的狂奔疾馳著。 最終全不出乎意料的,打由南城門駛入了王都應城。 入城之后,馬車放緩了速度,不緊不慢的穿街過巷。 應城的街道之上繁華依舊,大街小巷車水馬龍,人流熙攘。 鈴蘭神色沉靜的倚在車廂內的一角,耳邊傳來的陣陣叫賣聲、還價聲,自然猜到了馬車此時途經之地,該就是王都應城之內最為繁華的東市。 而馬車一路,左穿右拐,終是在一處別苑的后門前停了下來。 馬車的轎廂門簾猛然被掀了開,鈴蘭警惕的抬眼望去,只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品貌端正、英氣十足的年輕人。 而他骨子里隱隱透出的一股子正氣,讓鈴蘭實再無法將他與一個歹徒的形象聯想到一起。 “下來!” 那人說話間,只一把拽過鈴蘭。粗魯的解開了她手腕腳腕上綁著的繩子,扯著肩膀的衣衫,半拖半拽的將她拉下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