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冊封大典(七)心墻
微涼的晚風,自水面輕拂而來。 忽然之間,熄滅的燭火帶去了照前路的光, 鈴蘭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英兒......” “奴婢在。 郡主,這宮燈滅了,奴婢去附近借個火兒來,郡主您就站在這里稍等奴婢一下,千萬不要離開。這天色太暗,不安全。” 話音才落,還不待鈴蘭說什么,便聽只著英兒一路小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只是方才有宮燈照著路,可這亮忽然沒了,眼前卻是一時不能適應,只覺得一片漆黑,即便是有月光的,也是連路看都不清的。鈴蘭自然不敢隨意亂走動,便就只等站在原地等著。 少頃,待眼睛慢慢適應了月光的朦亮,視線才漸漸恢復了些清明。 輕柔的月光猶如薄紗一般,為萬物蒙上了一層朦朧的微光。 一陣清爽春風徐徐拂面而來,混合著泥土的芬芳,還有靜初池內的睡蓮散發出的淡淡幽香。 鈴蘭輕輕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她盡情呼吸著復合的獨特芳香,享受這片刻的安寧與清靜。 或許是因太過沉溺于其中的關系,她甚至都沒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蘭兒......” 直到耳畔傳來這一聲輕切的呼喚,鈴蘭心頭揪緊,下意識的轉過了身來。 因身后的那人手中是提著盞燈,忽見著光亮,鈴蘭不禁雙眼微瞇,只覺略有些晃。 雖這一刻并看不仔細那人的樣貌,但鈴蘭心中卻無疑問,而是明明白白的知道面前的人是誰。 “譽王殿下,萬福金安。”鈴蘭欠身行禮道。 似乎也是因注意到燈籠晃了鈴蘭的眼,衛胤宸便將手中的燈籠放低了些。 “蘭兒,你在這里站了很久么?” “不久,我只是在等人。”鈴蘭努力的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一些,因為她清楚,雖然有些情思在心中不可磨滅,但卻永遠只能留存在心間。不可言說,也不能言說;不可表露,亦不能表露。 “......我知道。”衛胤宸輕聲道。 知道?鈴蘭不禁微微一愣。 “如何出來時候不多帶件披風?春夜里的風,還是有些涼的,要仔細身子才是。”衛胤宸又說道。 “勞譽王殿下關心,還好。” 隨著眼睛慢慢適應了燈火的光亮,眼前那人的輪廓也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可就在方才,恍惚之間,鈴蘭總隱隱有種錯覺。如今她面前這個手中提著燈籠的譽親王,與那一年衛國的臘月節宴上,提著宮燈向他迎面走來的三殿下的身影,交疊重合了。 然而,隨著視線的漸漸清晰,那些不相連貫的片段,也在腦海之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可眼前的這一切,卻變得越來越真實。 二人相互凝望著彼此,各自沉默了半晌。 之后,還是衛胤宸先開了口。 “蘭兒.....其實我一直想問你。事先,我本以為,夏卿云會冊封你為中宮。可他為何卻是封你為妃,而并非冊予中宮之位。” 鈴蘭聞言,垂眸半晌。 她有時候卻不太明白,為什么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中宮之位上,就連她一直都認為與眾不同的衛胤宸也是如此。 難道大家都認為只要坐上了那個位子就能的到一切,可鈴蘭卻覺得付出的才更多。那個高位在她看來,除了更大的責任和重擔,還要冒著成為眾矢之的的風險,前者她負不起,后者她更付不起。她只想安安靜靜的度日,并沒打算參與后宮的斗爭。 “其實妃位也好、中宮之位也罷,都不過只是一個名分而已,并沒有什么不同。”鈴蘭說道。 “嫡庶有別,這自然是不同的。不過我看著,應該也不是夏卿云的主意。不知這當中可是有何阻礙?或許是那位太王太后的意思? ......蘭兒,如果你遇上了什么為難之處,要同我講。如今我人在這里,可以代表衛國給他們一些壓力,事情還會有商量的余地。” 鈴蘭輕輕搖了搖頭,“嫡庶之分,與我而言并不那么重要。譽王殿下的一番好意,我在此心領了。”說著,鈴蘭微微欠身一拜。 聽鈴蘭如此說,衛胤宸不禁緊緊蹙起了眉心。 他是以為,這世上沒有女子哪個是不看重名分的。 而鈴蘭不在乎嫡庶之分,甚至連王后之位都不能令之動容。只要留在夏國,留在夏卿云身邊,名分之類她都可以不看重,這只能證明她對夏卿云是動了的真情的。 想至此處他心頭毫無預兆的一緊,對此,只覺是自己多管了閑事,也不再多言什么了。 衛胤宸沉吟半晌,接著又問,“那......你如今過的可還好嗎?” 其實,他是想要問,如今這般,就是她一心向往的幸福嗎?可這話卻沒能問出口來。 鈴蘭低垂眼簾,只道“還好。” 衛胤宸又問,“夏卿云他......待你可好?” 其實,他是想問,她真的愛夏卿云嗎?真的愿意將自己的一切托付于他嗎?卻也沒能問出口來。 鈴蘭輕輕點了點頭,只道聲:“還好。” “那......”衛胤宸言語微微一頓。 他心里其實是在問,他們二人是不是再也沒有機會回從前了? 可他嘴上卻是說道:“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而后,二人之間的氣氛,又再度陷入一片冷凝之中。 其實,鈴蘭從未設想過二人的再度重逢,她的第一個反應竟是要逃,而現在連好好說話也是不能了,言語之間處處退避。她原以為自己是可以表現的,更加常態一些。但似乎是她太過高估了自己,她根本就做不到。 從她與他的相遇、鐘情、互許、再到分離。 牽引、糾纏、而后又生生被扯斷。 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像是命運一般,無可抗拒。 雖然曾經滄海,卻已覆水難收。 但她能肯定的是,他們在一起的那些過往,在各自心頭成了烙印,在他們彼此的記憶之中都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 顯然,他們各自都在經歷過不知多少糾結與矛盾、悲憤與憂傷之后,才像如今這般,在彼此之間筑起了堅實的高墻。 他們再也無法越過這道高墻,去到彼此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