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夏王宮(一)擺駕回宮(5000+)
賈振勍之前就已同夏卿云交代過,說這百花樓的秘密競拍會是只有熟客才能參與的。百花樓內的姑娘們不準進去,與客隨行的下仆、侍從之類也一律只得在外面候著。 因此,夏卿云擔心若是自己就這么隨賈振勍去了,而將讓鈴蘭與啞丫頭她們留在這里,萬一遇上什么特殊情況,她二人不得脫身。于是,便稱說臨去之前要方便一下,而后猛地一站起身來,佯裝酒醉暈眩的樣子,說自己一個人走不了,要鈴蘭和啞丫頭扶著他出去,好借此先將二人一起帶出這房間去。 再有,方才賈振勍只答應了帶他去見識,卻沒說明辦那秘密的競拍會的房間在哪兒。想是一會兒殷韶的人進來,總不能沒頭蒼蠅似的亂找。便打算趁此機會,也將競拍會的準確位置給問出來。 夏卿云腳下一個踉蹌,“哎呦!賈兄,你看,我方才飲得急了,酒氣上頭,暈得厲害。要這般晃晃悠悠的一去一回,怕要耽誤會兒功夫的。要不這樣吧,賈兄你就先過去,我方便完了直接去那邊與你匯合。我原本就是跟著賈兄去見見世面的,要是害賈兄錯過了心頭好,便真成我的不是了。” 幸得賈振勍對這種花錢充大頭的事兒一向不甘落于人后,聽夏卿云這么說了,還倒覺他挺為自己設想的。 “好好好,小老弟,那我就先去過了。到時我跟他們打聲招呼,你一會兒過去直接提我名字就行。”說罷,起身便要往外去了。 “賈兄,留步。” 賈振勍回過身來,“啊?又怎么了?” “賈兄你......還沒告訴我,一會兒我到底該往哪兒找去。” 賈振勍聞言,一拍腦門兒,“哎呦!瞧我,怕也是喝得糊涂了。” 說著,他便神神秘秘的湊上前來,將如何找到辦競拍會的秘密房間在什么位置,入口有何標志、有何機關仔仔細細的跟夏卿云交代清楚了,又叫屋內其他姑娘們在此好生等著他回來,這才去了。 夏卿云一手攬著鈴蘭一手輕輕架在啞丫頭肩膀,緊隨其后,佯裝酒醉一般,一步三搖的走出了雅間。 而之前一直候在門口的江央見狀,也忙跟了上了前來。 “爺......” 江央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夏卿云便忙抬手示意他‘且慢’。 走廊之上人來人往,夏卿云怕人多眼雜,便繼續裝作酒醉的模樣道:“我沒事兒!就是今兒個喝高興了!沒事兒!” 夏卿云見走廊邊似是有一間大敞著門的房間,于是便向江央遞了個眼色。 待江央確認了那是間空房之后,一行幾人便趁著沒人注意這邊的時候,閃身鉆進了房間。 見江央將門合實,夏卿云輕聲說道:“東西拿來。” “是。” 說著,江央將肩上的包袱一解,呈到了夏卿云面前。 夏卿云把包袱往桌上一撂,從里面取出兩件侍從的衣服,遞給了鈴蘭。 “你們去屏風后面把衣服換上。” 鈴蘭接過衣服點了點頭,便忙拉著啞丫頭去屏風后換裝了。 “現在外面是什么情況?”夏卿云回過身來向問江央問道。 “卑職已與殷將軍轉達了君上的意思,現下這會兒,殷將軍應是已經做好了萬全的部署。只待時機一到,里應外合,定可掌控大局。” 夏卿云沉吟半晌。 “事情......恐怕有變。私銷贓物的密室只能我一人進去,隨行侍從不可入內。不過這樣一來也好,原本我就不太放心她們,正好一會兒就由你親自替我護送她們出去。” 江央聞言,眉頭緊蹙。 “君上,如此恐怕不妥。” 夏卿云輕輕一擺手,“沒什么不妥。” “可是!即便卑職不能進入密室,也理應在門口守護君上才是,若是萬一......” “沒有‘萬一’。你如今只需聽我吩咐,將人好好替我護從出去就是了。反正你也進不到密室,守在門口能有什么用。 況且,這兩日你跟著我過來,大概也都熟悉了這里,有你從旁協助殷韶,必定事半功倍。” 話雖是如此說的,但江央又如何放心讓夏卿云獨自身陷險境之中。 屆時,殷韶一旦帶領大隊人馬包圍了百花樓,那里面的人見情勢不對,必會立即停止銷贓的秘密競拍會,且定將懷疑消息是由內部走漏的。如此一來,夏卿云這個隨著熟客混進去看熱鬧的生面孔,便首當其沖會遭到眾人的質疑。 而百花樓中,常年豢養著一概護院、打手,一旦在封閉的密室之中起了爭斗,且又是在以寡敵眾形勢下,任夏卿云武功再高,也是無從施展、無所遁形的,便就猶如困獸一般。 夏卿云自是清楚江央心中顧慮,便以王命御之。 如此一來,江央哪敢不從,只得附手領命。 “私辦銷贓競拍的密室,就在二層一上樓,左手盡頭的那個雅間里。雖然那間房從表面上看與其他的雅間并無二致,但房中確是另有玄機。據那姓賈的yin棍說,房間之內其中一面墻上掛著一副花鳥卷,畫卷之后藏著一道暗門。但里面的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但我認為,一般干這種不法勾當的場所絕對不會只設有一個出入口,密室之中應還另有后門。 不過,里面的事情我自會想辦法。而你只需告訴殷韶,因情況有變,須得事先派出一小隊人馬暗中潛入埋伏在雅間附近。剛才我見那姓賈的很是著急的樣子,估么著銷贓的競買應該馬上就會開始了。像這種不法交易,通常都不會拖延太長時間,該是會速戰阻決才對。所以,便讓殷韶待一盞茶的功夫之后,在下令包圍百花樓,同時讓那小隊潛伏人馬破暗門而入,抓他們個人臟并獲。如此才能防止有漏網之魚,將這個走私銷贓的團伙一網打盡。” “是!卑職明白!” 將行事部署完畢,夏卿云也不再多待,只拉開一條門縫兒,閃身而出,去會賈振勍了。 而這邊鈴蘭與啞丫頭換好了衣裳之后,由江央護著下來了百花樓一層的廳堂。 原本三人想著是直接趁亂從正門走,但是眼看就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啞丫頭卻一把拽住了鈴蘭衣袖,忙側身藏在了一旁的立柱后面。 江央一回頭,發現后面跟著的人不見了,便連忙翻回頭去尋。 鈴蘭見江央路過,便一把將他也拉了過來。 “你們躲在這兒做什么?”江央問道。 鈴蘭比了個‘噓’的手勢,而后又指了指百花樓正門口。 “那邊守在門口的兩個護院,就是之前我逃跑的時候抓我回來的那兩個,他們一定認得出我,咱們不能從正門走了。” 江陽聞言,微微頷首。“那后門在什么方向。” 鈴蘭望向啞丫頭,啞丫頭會意的點了點頭,做了個‘跟我走’的手勢。三人一行,便又轉往后門方向去了。 只是偏偏就有這么不湊巧的事,三人方才到后院,便碰見一個不知剛打哪兒偷了腥出來,酒氣沖天,且衣衫尚還不整的護院。 “誒!我說那邊兒的!你們仨......哪兒的?怎么跑到后院兒來了?沒看到‘閑人勿近’的牌子嗎?” 不過看著樣子,此人現下并不當值,所以也就表現的也沒有那么警惕,只隨口問了這么一句。 江央忙回道:“我們家少爺玩喝完酒準備回去了,吩咐小的們回馬車上去給取身兒干凈衣裳,馬車就停后門附近了,咱們這不是圖個方便么。” 來光顧百花樓的客人,如此做的也不少見。一些有頭有臉、有家室的老爺、少爺們,來道這煙花之地逍遙一遭,身上難免熏染了些酒氣和脂粉香。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換身兒干凈衣裳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兒。 那護院心里當然是明白的,也只覺這事兒尋常,便忙不耐煩的一擺手。 “行行行,下不為例,去吧去吧。” 江央應了一聲,邊忙回身兒帶著二人往后門方向去了。 只是與那護院擦身而過的時候,鈴蘭和啞丫頭身上的散發出的脂粉香引起了那護院的注意。 要說出入這種場合,身上沾染了些味道也倒不奇怪。壞就壞在那護院的視線順著往腳下一打量,瞅見了二人腳下穿的繡鞋。 那護院登時心覺不對,順手便從一旁抄起半截木棒,高喝一聲:“站住!”同時,揮棒便向走在最后的啞丫頭劈去。 鈴蘭聽見動靜,回過頭來,見情勢危急,便忙將啞丫頭一把拉過身后護著。 “郡主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 江央迅速從腰間抽出一枚暗器,霎時之間,寒光一閃,見血封侯。 在急勢劈下的木棒距離鈴蘭的鼻尖僅余一寸之際,那護院‘嘭’的一聲便倒在了地上,斷了氣。 ...... 江央將鈴蘭與啞丫頭一路護送至他們事先在巷子口備下馬車上,吩咐下屬在馬車附近嚴加警備、小心保護,隨后則趕忙去與正埋伏在附近的殷韶匯合了。 馬車車廂之內,鈴蘭輕輕掀起窗簾一角,靜靜注視著百花樓那邊的動向。 一旁的啞丫頭扯了扯鈴蘭的袖子,鈴蘭察覺之后,忙回過了頭來。 她只見啞丫頭用手比劃了幾個動作。鈴蘭雖知道那是手語,當中一些動作連蒙帶猜也能知道一二,但卻還不能全然明白啞丫頭的意思。 可眼前沒有紙筆,不好溝通,但畢竟兩人也相處了這幾日,還算是小有一些默契的。于是啞丫頭只再比劃了幾遍,鈴蘭又結合著當時種種,便大概知道了啞丫頭到底在說什么。 啞丫頭原來是在問鈴蘭:“之前他們為什么稱你作郡主,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而正在這時,忽然聽聞見外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鈴蘭便忙循聲望去,見不知是哪里來的一隊官兵將百花樓層層包圍了住。 鈴蘭輕輕拍了拍啞丫頭的胳膊,沒有回頭,說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稍后再跟你解釋。” 與此同時,只聽領頭之人一聲令下,先是隊官兵沖進了進去,而后百花樓內的人們便張皇失措的一涌而出。 不過,此時的百花樓外早已地被官兵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滴水不漏,于是所有人又都被攔了下,重新被聚集在了百花樓門前。 而被聚集的眾人之中有百花樓的客人、有里面的姑娘還有小廝,各式的人、各式的驚恐倉皇,嘩然喧鬧。再之后,便是聽見里面傳出陣陣打砸之聲。嘩然聲、打砸聲,混成一片。 只待不多久,便見了幾個黑衣人協同剛才沖進去的那些官兵押了幾個人出來。 而百花樓的老鴇子,徐mama,便首當其沖。 緊接著,夏卿云也撩袍邁步踏出門來,江央便隨在其身后。 殷韶見了夏卿云,上前便是一拜。 “經查,此處不但拐賣良家婦女,還私下勾結賊匪,走私銷贓。觸犯律法,情節嚴重。” 夏卿云聞言,微微頷首。抬手示意殷韶免禮平身。 “逼良為娼,實為無良,只是依照律例,罰點兒銀子、放了人便能了事。但走私銷贓可謂重罪,輕則查抄撤封,終身不得為商;重則貶為賤民,流放遠疆。 而今日抄出的那些贓物之中更不乏有王族之物、外域貢品之類。依我看著,此間情節當量極刑,便將主事之人交由欽天監法辦,余下眾人留名取證,記錄在冊。 至于這里的姑娘......不如就送去本地的尼姑庵服勞役半年,然后都放歸從良便是。” 殷韶領命,附手答“是”。 徐mama聞言,卻仍不服不忿地掙扭著叫囂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動老娘的場子!你也不上外頭好好打聽打聽去,老娘在朝廷里那可是有靠山的!管你哪兒來的小官、小吏,最好給老娘放明白些!小心著你那頭上那頂烏紗,惹了老娘我,怕你是保不住了!” 夏卿云一揚眉峰:“哦?原來徐mama在朝廷里還有人?” “哼!怕了是不是?說出來嚇不死你們!” 夏卿云一撇嘴,輕輕點了點頭。 “嗯,也好!那你便說出來聽聽,我倒要看看,能不能嚇得死我。” 徐mama分明已是階下之囚,卻不知哪兒來的底氣,竟還趾高氣昂的說道:“聽好了!我的老相好便是當今朝中四品大員卞忠良!你也不打聽打聽清楚,便敢來卞大人的場子來鬧!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卞忠良?有點兒耳熟。” 站在一旁的江央附手答道:“若是卑職沒記錯的話,此人當是在朝中任光祿寺少卿一職,從四品。” 夏卿云微微頷首,“殷將軍,你可都聽清楚了?也都不牢你再審了,直接命欽天監去拿人便是。” 殷韶上前領命道:“是君上,微臣領命!” 周圍眾人一聽那被稱為殷將軍的人尊稱那男子為‘君上’,頓時四下一片嘩然。 那老鴇子徐mama聽了,更是嚇得目瞪口呆,雙腿直打顫。 這是,只見人群前排紛紛有人跪拜,口中直呼:“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君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即,余下眾人也便紛紛下跪,一時之間,拜喝之聲此起彼伏。 ...... 眾人今夜皆安頓在殷韶部隊在昴宿城南郊外駐扎的營地。 帳篷外面燃點著篝火,鈴蘭正獨自坐在篝火前發著呆。 夏卿云遠遠看見了,便走上前來。 “小丫頭,發什么呆呢,怎么還不快去休息?” 說著,夏卿云在鈴蘭身旁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你手臂上的傷還好嗎?”鈴蘭關切地問道,“我之前聽江央說了才知道,原來里面那么危險。他說沒有破開密室大門的時候,你一直都是一個人在里面孤軍奮戰的,還說你被百花樓的護院傷了。” 聞言,夏卿云下意識的一摸手臂,笑道:“沒事的,擦破了點兒皮而已,小意思。” “你還笑的出!萬一你...... 總之,我不想在失去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了。我希望你以后為了你自己、為了夏國、也為了我,保護好你自己,不要再受傷,不要再向今天這樣將自己置于險境了。 就像之前,如果你知道事情臨時有變,就應該及時終止計劃。反正我們也逃出來了,咱們的東西也可以另想辦法給找回來,而至于他們走私銷贓的事情,更可以日后慢慢再搜集證據,總有辦法能將他們繩之于法的。何必非要將你自己置身如此危險的境地之中的,如果是三殿下的話,他一定......” 鈴蘭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忽然提起三殿下來,出言又止。 夏卿云聞言,微微蹙眉。 “......衛胤宸?” 鈴蘭緊緊咬了咬嘴唇,“我......我的意思是說......我見三殿下行事一向都比較穩重,你也應該如此才是。 總之......總之你今天這樣就是太危險了!他們人多勢眾,你又被困在里面,萬一出了什么事兒,那可如何是好。你別忘了,你可是一國之君啊!” 雖然鈴蘭出言句句帶有責備之意,但見她是如此擔心著他的,夏卿云心里竟還覺是還開心的。“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緊張我么?” “當、當然是啊!你是我的......朋友呀,你以身涉險,我當然會緊張了!” 夏卿云聽了這話,不禁有些泄氣,他原還以為他們兩個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事,在感情方面多少也應該有些進展了才是。可鈴蘭如今對他,依舊還是‘朋友’來‘朋友’去的。 他不禁苦笑,也不知他要跟自己這即將過門兒的妻子,保持這樣純潔的‘朋友’關系到何年何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