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我看到了
煞風鼓吹著楚啇的衣袍,鼓動著寬袖,露出手腕處幾道劃痕,有血從劍柄的位置慢慢的滴落。 察覺到慕驚鴻的到來,心中焦急之下分了心。 一支弩箭穿過了他的手臂,弄出了好大一個血窟窿,血涌不止。 “主子!” 悵鳩等人也快要撐不住了,以rou墻相抵,卻無法將這些愈來愈烈的殺氣化解,隨著他們的動作,也越發猛烈了。 這是他們有生以來面對過最強悍的殺陣,完全將他們掩埋在陣心中,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就是他們王爺出手了也未能沖破這強硬的陣形。 “別過來,走。” 楚啇迅速的一撩衣擺,扯下一布條用嘴與手綁住了傷口,動作一氣呵成。 他根本就無暇顧及其他,試圖殺到前面,在看到慕驚鴻頂著單薄的身子走進來的那一刻,他竟是一下子沖到了第五重陣處,濤濤之勢如洪奔向了端木家眾位。 端木家的人不由大駭。 這個人還未到極限! 第六重,第七重……以雷霆萬鈞之勢,楚啇像個殺神般直沖出了天方殺陣,進入了第九重陣,九重之后是真正的困龍陣。 束縛感更強烈。 天方殺陣最大沖擊就在第九重,楚啇瞬間被扯了回去,身體也在那一瞬間遍體鱗傷。 楚啇眼睜睜的看著慕驚鴻走進最危險的方位,一道道利劍朝著她飛去,兩道身影從兩側飛奔向她的位置。 也不過是須臾間,危險已至眼前。 楚啇眼神猙獰了起來,“阿鴻!” 慕驚鴻看著家人持劍掃向自己,欲取自己性命,有瞬間,她想要死在家人的劍下,償還了自己對家人的愧疚。 想到還好好活著的楚禹等人,她就無法放任自己死去。 倏忽間,慕驚鴻往困龍陣里一退,輕而易舉的入了陣。 “嗡!” 劍尖被沖開。 過來的兩人只能咬牙退后,再一次各守其位。 見她無事,被逼回陣心的楚啇才長吐了一口氣。 慕驚鴻走在困龍陣與天方殺陣中,猶如行走在無人之地,外面的人控制著困龍陣,慕驚鴻就極快的走動,險險的避開了種種傷害。 有弩箭掉落,被她握在手里,到第十重陣形時,猛然間有攻擊沖著她的飛來。 慕驚鴻摔倒在地,堪堪避開了沖掃過來的雨箭。 楚啇心一緊。 “王爺,王妃是此道高手,還請您照顧著自己,”有人看不過眼,提醒了要分心的楚啇。 楚啇一咬牙,心一橫,再次試圖去闖陣。 然而,端木再次改變的陣形,殺氣如颶風般飆升。 阻止了他往前行的步伐。 “阿鴻。” “王爺莫要過來,我能應付,”慕驚鴻慢慢的爬了起來,有些難受的捂緊了心口,撐著殘破不堪的身軀站了起來。 端木家幾乎所有人都一起出手,即便是她,在面對時也覺得十分的吃力。 互相殘害的場面,刺得她眼眶發熱。 面對這樣的情況她還能怎么辦,只能盡心盡力化解。 楚啇不能有事,端木家也不能出事。 “噗。” 風向改變,將她震得倒飛了出去,狠狠的砸在第九重陣形上。 “啪!” 握緊的弩箭徒然扎進了石板縫里。 一股風以她為中心猛然震開,墨發與衣裙飛舞。 “嘩啦啦!” 旋在頭頂上的弩箭像是失去了活力一般,倏然掉落了下來。 端木家眾人臉色一變! 此女精通天方殺陣,完全憑一己之力扭轉了天方殺陣。 如若再讓她尋找機會破了殺門,天方殺陣就會為她所控! 不能讓她功成! 端木家有人出手試圖改了天方殺陣的方向,然而還是慢了慕驚鴻一步,慕驚鴻撈起身邊的一支弩箭,撐著身體奔向第八重陣內,箭入乾六位,即是開門。 “啪。” 一道玄色身影橫入了第十重陣形,陣中與慕驚鴻對決。 這是慕驚鴻最小的嫡系叔叔,端木雅醇! 年方三十多歲的端木雅醇臨風而立,盡管他此時身上有傷在,可和慕驚鴻那具殘破的身子相比,還是好得太多了。 在進入東岐國之前他重傷昏迷,這段時日才醒過來。 他的修為在端木方空之上。 “那天晚上,我也見識過了啇王妃的出手不凡,我端木家感謝啇王妃出手相救,但今日這個楚啇必須拿下。若啇王妃肯退出去,我們也不會與啇王妃為敵。” 慕驚鴻站第八重陣前,隔著第九重陣與端木雅醇相對。 聽到他的話,并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她這具身子已經搖搖欲墜了,不能再浪費氣力。 “既是如此,那我們也只有對不住了。” 端木雅醇手中抓著弩箭,身如輕燕的飛掠了出去,步伐詭異如影,繞著第九重陣,幾個身法掃出去,駕馭著弩箭使了一個云穿刺,橫空掃殺之勢帶著烈火般的殺氣伏沖過來。 慕驚鴻纖瘦的身影往后一避,腳尖一擊那扎在地縫上的弩箭。 天方殺陣被微微改動,險險的避開了端木雅醇的一擊。 “哧!” 劍氣橫劈在虛空,斬下了數道弩箭。 端木雅醇又輕易的將一支弩箭扎到了景門,與慕驚鴻剛才那支箭正好相沖。 對方是端木家的人,不是什么也不懂的高手。 如若僅是一個高手,慕驚鴻根本就不必擔心,站在陣中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外圍的人也跟上了端木雅醇的動作,對慕驚鴻展開了四面八方的逼迫。 頃刻間,困龍陣和天方殺陣相沖,仿佛亂了象,不斷有殺氣四面沖開。 慕驚鴻來不及應對,被幾面夾擊,無形的傷害在穿刺著她的身軀。 “噗!” 黑色的血水咽不回去,噴灑在地上。 楚啇目眥欲裂,咬了牙,沖進了第三重陣形,可到了這里后,他就無法再通行了。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端木家的人圍攻一個弱女子。 “進坤二位,繞入離九位,返身橫渡休門,坎一位進生門,震三位啟動傷門,天方殺陣大成!” 慕驚鴻對著試圖沖破第三重陣形的楚啇揚聲道,楚啇對分辨著方位,以最快速度應對。 端木家人聽到慕驚鴻這個指揮,就知道她對天方殺陣的熟悉比他們還要更甚。 若非他們人多勢眾,根本就困不住她。 這已經不是心驚的程度了,已經是對她起了殺機! 此女不死,他們端木家就逃不掉了。 感覺來自端木家的殺氣,慕驚鴻慢慢的撐著身子站了起來,手里抓著弩箭,目光深深的看著家人,重重的閉上了眼。 楚啇的身影來到慕驚鴻身側的那一刻,整個天方殺陣重新啟動了,煞氣大漲。 絞殺的烈風瘋狂的卷著,天方殺陣卷殺著困龍陣,形成了一股巨大的龍卷風,刮起了地面的青石塊,飛沖上天。 突然的劇變使得端木家眾人來不及反應,皆被反彈了出去。 同時,慕驚鴻自己所站在位置也受到沖擊,仿佛是要跟他們同歸于盡,連她自己也算計在內了。 楚啇抱著她,將后背交給了颶風。 花謝影他們奔到近處,所見就是眼前這些驚天動地的場面,東岐國那些人也是看得直瞪眼。 如若不是親眼所見,哪里會相信這是兩個陣形在交戰。 幾乎是兩敗俱傷,端木家的人撤得極快,在花謝影他們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人就已經撤得干干凈凈了,只留下了兩道交戰的陣形。 即便是有楚啇在前面擋著,慕驚鴻仍舊被沖擊得眼冒金星,當場險些就昏死了過去。 好在她還記得這里有兩個陣形未停歇,等花謝影他們沖到跟前扶起他們,她虛力的吩咐了幾句讓他們截停了這兩道陣形。 看著被卷得一空的青石板和半邊的宮殿,眾從倒吸了一口涼氣。 東岐國的人這時候才從四面八方的趕了過去,很好的掩蓋住了端木家逃離的方向。 端木家無人損傷,對有些人來說是好消息。 好不容易截停了下來,花謝影等人返回去查看兩人的情況,發現楚啇和慕驚鴻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外傷。 而楚啇的人損失也十分的慘重,沒有人是完好無損。 可見端木家的陣形有多厲害。 楚啇和慕驚鴻昏迷了過去,可楚啇的手仍舊死死的擁著她,就是旁人扯也不見松半點,最后只好讓人將二人抬進了馬車帶著離開。 花謝影回身看到出來的東岐皇室等人,沒有看見東岐皇帝,眼神冷了冷,“還請告知你們的皇帝陛下,今天的事,我們北唐會追究到底。” 扔下這話,花謝影也不客氣的甩袖就走。 高縈幾乎是撲到了馬車前,兩眼閃著淚花,美人欲要落淚,誰也不忍心將她扯開。 “宋大夫,王爺他們怎么樣了?會不會有事?” 剛才那種情況下,高縈不敢保證兩人都能完好如初。 宋彥林神色凝重,示意高縈不要說話。 高縈繃緊了身子,不敢喘大氣,緊緊的盯著躺著的楚啇和慕驚鴻。 看到楚啇緊緊擁著慕驚鴻的畫面,已經無法言明她此刻的復雜心情了。 端木家這么難對付,這樣的事以后可能還會要面對。 很快就回到了驛宮。 兩人抬放進一榻,看著安靜的躺在一起的兩人,花謝影眼神一暗,扼著腕,心中怒火翻騰。 東岐國實在太過分了。 “宋大夫,到底怎么樣了。” 花謝影讓人將悵鳩那些人帶到別處去,請了他們帶來的大夫過去診治。 花善揚不在這里,楚啇又重傷昏迷了,花謝影也算是這些人的主骨心了,他得盡快做出更好的決定,接下來東岐國會做些什么還未可知,他們也必須做出應對的法子。 花謝影最害怕的還是端木家的那些人會被東岐國皇帝派人護送進來,驛宮若是被設下困陣之類的東西,那么他們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思及此,花謝影的臉色有些難看,當機立斷吩咐人過去查看周圍的情況,一旦有任何的變化立即匯報。 “王爺倒是無堪大礙,壞就壞在王妃的身體上,她這幾番被波及,能保住性命已經是奇跡了。” 總而言之,那就情況不樂觀! 花謝影捏了捏手上的那枚卦錢,眉頭皺緊了,“可有什么應對的法子?” 宋彥林沒作聲,而是繼續給慕驚鴻把脈。 “宋大夫。” 花謝影還是沒有多少的耐心,忍不住催促。 宋彥林皺著眉頭收勢,道:“還是先給王妃行針再看看情況。” 殿內的人不敢作聲,安靜的看著宋彥林施針。 慕驚鴻的臉色越發的不好了,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毒一般,額汗不時的往外冒。 婢女不時的替她擦著冷汗,又不時的看著身邊的楚啇。 宋彥林給慕驚鴻施了針后才給楚啇看過,臉色總算是好了一些,同時也給楚啇扎了針。 行針之后,慕驚鴻仍舊沒有半點的動靜,花謝影也不禁有些著急了。 “啇王妃的氣色不見好轉,宋大夫可要再次行針?” 花謝影焦急的語氣惹得殿內好些人側目,宋彥林道:“王妃本來的身子就極差,心有郁氣極重,如今又內外加傷,能保她性命已是極難了。” 聽到這個結果,花謝影皺緊了眉,“如若需要什么良藥,宋大夫也盡管吩咐。” “小花大人,王妃這一身外傷倒也無妨,只是這內傷加心病,郁郁而終之人也常有。” 聽到郁郁而終四字,花謝影收緊了心。 “還請宋大夫再想想法子。” “我可替王妃治療外傷以及這內傷,至于這心病……”似是比之前更嚴重了。 宋彥林的結論,讓滿殿的人都沉寂了下來。 …… 二人的傷已經處理過,花謝影也不能在這里久呆,得去瞧瞧外面的情況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 他剛邁出殿門,自己人就急匆匆返了回來,“小花大人,是端木家的人。” 花謝影面色一沉,跟著屬下出了驛宮。 驛宮外,果然看見一人立在長道上背對著他們。 花謝影站定在十幾步開外,微瞇著眼看著對方。 那道修長身影轉了過來,也不知是不是在那之前就受了傷,臉色有些差,卻不損他半點的氣勢。 “在下端木扶搡,樽月的親哥哥。” 看到與端木樽月有幾分相似的端木扶搡,花謝影有些恍惚,半響揖手道:“曾聽聞過端木祭司的親哥哥從小就在外游學,與端木祭司一般有著極強的天賦,這么久以來未曾得見,在下以為在這途中你已經陣亡了。” “因為一些事,我也確實是差些丟了性命,不論是這一次還是上一次,我也都未能真正的見識過北唐啇王妃的手段。方才得知她熟知天方殺陣,想要領教領教。” 這個男人的神情讓花謝影想到了端木樽月,那個女人也是如此,永遠都是那副淡然無波的神情,即便是天塌了下來她也可以面不改色。 “你一直躲著?” “確切的說,我是重傷未愈尋了個隱秘的地方養傷,小花大人若是想要我的命,也是輕而易舉。” “你還重傷在身,不應該尋上門給在下這個機會。” 花謝影淡聲道。 身后的人看到端木家的人就蠢蠢欲動了起來。 “我一直在宮中。” 端木扶搡淡淡的說,抬手拂了拂衣袖間的塵揚,抬起枯井般淡若的黑眸,看著花謝影。 這一雙眼更讓花謝影想到了端木樽月。 “原來如此。” 花謝影失笑,“我們一直以為端木家只余留百人,或許在這背后還藏有端木一族的人。” “花大人不該追出去,小花大人與啇王妃之間的結局并不好,若是能有機會改變軌跡,小花大人是否肯跟在下做個交易?” 他平靜的跟花謝影道出這樣的話。 花謝影瞇起了眼,看端木扶搡的目光有些冷,“又是預知未來嗎?端木家的人,可曾給自己的未來測算過禍福?” 這話是在諷刺。 端木扶搡淡若無波的眼看了過來,“有,樽月替我們的未來測算過,可悲的是,她自己的命運卻無法掌握。為了北唐所有人做了這么多,得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微頓了下,他看著花謝影突然又道:“我看到了。” “什么?” “花家的結局。” 花謝影臉色微變,捏緊了雙拳,“那是什么。” “啇王妃也許已經繼承了樽月的能力,在樽月離開之前,慕家嫡女似乎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結巴。也不過一夕間就突然精通了棋陣,又能測禍福看未來。你花家的未來,她看見了。” 被人看透了未來,說著你的結局的感覺真的不好。 “你看不清。” “是,我沒有樽月的能力,只能看得見一些。你花謝影的命運與啇王妃有著極密切的連系,同樣,也和端木家有很大的關系。我來,是想要替小花大人做一個保證。我可以保證尚書令大人的安全,你花謝影保我端木一族的安全。” 這就是他拖著傷重的身體過來的原因。 花謝影笑了,“你如何保證?人的命數總是在不斷的改變著,你今時又有幾分把握?” “啇王妃應當也和你說過了。” 一句話足以證明。 花謝影神色微沉,慢慢的將手負在身后,說:“我無法保證你端木家的安全,你太過瞧得起我花謝影了。” “保尚書令大人的命,我有十足的把握,這樣的回答能否讓小花大人動搖幾分?” “我對你沒有一分的把握。” 端木家的人很容易讓人心生畏懼,花謝影在得知他是端木樽月的親哥哥時就有些退縮了。 或許是這個男人的眉眼與端木樽月的太過相似了。 端木扶搡很認真的看著花謝影,說出了極震撼人的話,“我可以用自己所剩的壽命扭轉乾坤,如此,小花大人能否考慮考慮。” 面色淡然的說出這些話,落在花謝影的眼里,很詭異! 還有一絲道不明的害怕,端木家的人拿壽命行秘術的事,神秘到令人害怕。 “你在用自己的命換全族人的性命。” “是。” “你……”花謝影看著已經沒有什么精神的端木扶搡,心里泛起了nongnong的復雜。 他知道這個時候完全可以拿下端木扶搡,而他卻沒有動。 端木扶搡道:“今日小花大人若答應了,往后所有的事都不會再發生。如果拒絕了,小花大人以后恐怕會非常的痛苦。” 威脅? 花謝影不太喜歡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喪! “為了護住端木家,我也可以做到更多。五天,我也只給小花大人五天,五天之后我會再來找小花大人,那個時候我希望能聽以確切的答案。以及……”他的目光落在花謝影的身后,“見到那位啇王妃。” 話說得斷一截留一截,吊足了人的心,干脆的轉身離開,也不怕花謝影會在背后對他動手。 “小花大人!” 身后站得遠的人奔上前來,用眼神詢問是否要將人攔下來。 花謝影的手一抬,道:“不用跟了,小心惹惱了這些人。” 若是以前,這些人根本就不懼什么端木家,今時今日卻是不同了,他們一路過來真正的見識到了端木家可怕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