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辭城遠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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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凜冽,夜幕沉暗,樹梢颯颯搖晃。 夜下,二人負手而立。 “王爺此次一去就是九死一生。” “若本王不去,也討不得幾分好,你們這些人也會為難,”楚啇立在前一步,獵風吹打在他的錦袍上,翻起了袍角。 魯文清道:“京都城若有變,卑職會全力擔起。” “本王信得過你,”楚啇垂眸看向那片黑暗,“皇兄這個人多疑,身藏數(shù)多勢力,你自己小心。” “啇王妃跟著去恐有些不妥,有機會,王爺還是將啇王妃留在封地。” 這些話本不該他魯文清說,卻不得不開口。 楚啇轉(zhuǎn)過了身來,墨眸如玉,閃著瑩冷的光澤,幾近妖異! “本王一直有個疑惑。” “王爺心里的疑惑,恕卑職無法開解。” 魯文清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楚啇勾唇一笑,徒添妖邪味兒。 “文清心里明白本王的疑惑卻不肯解,本王現(xiàn)在完全有理由相信,你對本王的王妃有非分之想。” 魯文清俊眉皺緊,語氣有點不穩(wěn):“啇王莫要開玩笑,卑職與啇王妃清清白白。” “既是清白,文清卻是為何如此焦急著解釋?” “卑職只是……”魯文清突然止住,“啇王只要相信,卑職與啇王妃沒有任何牽扯不清的關系就是。” 后面的語氣生硬冰冷,對于楚啇拿慕驚鴻來試探的事很不喜歡,甚至有一種不可褻瀆的憤怒。 楚啇微瞇起了眼,“今日的話,你魯文清也請記著了,”修長的手撣了撣衣擺的塵揚,語聲淡涼,“本王的王妃,即便是自己的兄弟也不可僭越。” 魯文清愣怔,轉(zhuǎn)身過來,楚啇已然慢步踏向身后的黑暗,悠悠沉沉的聲音傳了回來,“有難處,柳疏狂可助你一臂之力。” 魯文清黑目驀然一瞇! 柳疏狂是他的人! 寒風凜凜,他迎風靜立良久,修長如竹的身形轉(zhuǎn)入黑幕,一點點的消失。 …… 慕驚鴻要跟著楚啇回去封地的消息傳進鳳儀宮,顧塵香不知怎么的,狠狠的松了口氣。 皇上對慕驚鴻的態(tài)度太過明顯了,顧塵香以為,楚禹根本就不會同意這樣的事情,至少也會找理由將慕驚鴻留在京都城。 就在他們很多人這么想的時候,楚禹卻點頭同意了。 想到在獵宮的一件件事,顧塵香就皺緊眉頭。 “既然她要遠行了,帶著本宮準備的東西送到啇王府,讓本宮的好表妹帶著回那個貧瘠的封地。也免得日后她沒了依靠,連生存都失去了。” 孫嬤嬤點頭,帶著顧塵香要她們準備的東西抬出宮,順便給慕驚鴻傳達顧塵香的話。 不僅是顧塵香聽說了這事送財寶金銀,就是后宮的那些妃子也各有表示,等孫嬤嬤離開,江相嬋就讓人帶著誠意來了,給她送來的都是一些好東西,到了封地,也不怕她兩手空空,什么也沒有。 “替我向貴妃娘娘道個謝!” 慕驚鴻看了眼送來的東西,微笑的對送出宮來的人道。 嬤嬤笑道:“娘娘說了,即便是遠行千里,日子陳長,也請啇王妃記著往昔的情誼!我們娘娘是一刻也不會忘了。” 慕驚鴻淡容浮起淺笑,“嬤嬤替我回貴妃娘娘話,即是海闊天高,風云淡去,也不敢相忘。” 嬤嬤含笑屈了屈膝,帶著人退出了啇王府。 慕驚鴻眸中笑意淡去。 劉嬤嬤不知她們在打什么啞謎,心有疑惑。 兩個丫鬟倒是明白了一些。 過后,劉嬤嬤就將兩個丫鬟拉到了一邊詢問之下才知道在入宮之前慕驚鴻和江相嬋之間的那點恩怨。 劉嬤嬤也聽說過一些,連起來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管江相嬋是警告還是真的記著“情誼”,只要不是危害也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 午后,慕驚鴻和楚啇坐了馬車進宮見玉太妃。 玉太妃何其聰明,怎會不知道楚禹做這樣的安排是為了什么,他想要她兒子的命! 看到楚啇,玉太妃再也受不住的紅了眼眶。 她兒子若是被遣回封地也罷,可是這出使東岐國,何其的危險! 玉太妃抱著楚啇掉了好久的眼淚才放開,“我兒要去那樣危險的地方,萬事莫要沖動,任何事都要以自己的性命為先,不可強出頭,已有花家父子在,那些事還不需要到你去做主,窩囊些也罷,為娘只要我兒平平安安歸來。” 其他的都不重要,即使是要背上不好的名聲,也不想她兒子出任何意外。 楚啇聽得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側(cè)目看慕驚鴻,本以為她會偷笑,卻見她黯然看著他們母子,不由一愣。 “阿娘,我不過是出使東岐,并非帶兵攻城,只要好好講道理,東岐必然也不敢對我如何,再怎么樣,我也是北唐堂堂親王,他們也無論如何也會給孩兒面子。” 話說得輕松,玉太妃何嘗不知道兒子是在安慰自己,也不說這些喪氣話,讓人準備了好些佳肴,三人圍坐一起好好享受這一頓。 知道慕驚鴻也隨著去,玉太妃對她的態(tài)度好了不少,看她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與夫君同甘共苦的好妻子是有不少,可是能跟著去冒險的卻是沒有多少人能做到。 只有慕驚鴻自己知道,她去東岐的原因是什么。 此去恐怕也有可能沒有回頭路,她卻不懼,只是遺憾沒能拔掉楚禹等仇人。 吃過了飯,慕驚鴻將空間留給了他們母子倆,她走出了玉旃宮,慢步在附近,身后跟著劉嬤嬤和兩個丫鬟。 四周安靜得好似只有她一人而已,不知不覺的走遠了,站在高處,一眼能夠看到那處的殘檐斷壁,火燒過后的痕跡還很清晰。 一身祭司袍的柳疏狂步伐慢了下來,繞過短廊,從臺階走了下來,站在她的身后微微一揖,“那是端木祭司的絳云殿,聽聞端木家出事時,我也很是震驚。” 百年的家族就這么消失了,太可惜了。 這一次,他們出使東岐更是要將端木家趕盡殺絕,慕驚鴻的能耐,柳疏狂真切的感受過,親眼所見,端木家的人碰上她,誰勝誰輸還未可知。 “柳祭司在宮中大咧咧提及端木家族,也不怕他人聽了相傳到陛下的耳中,再有臣子借此參你一本。” “也盡可讓他們傳,參,”柳疏狂對此卻是渾不在意。 慕驚鴻知曉此人與楚啇之間的關系,也便不再繞著這話題說下去。 安靜片刻,突聞柳疏狂低嘆道:“王爺和王妃此去再回京都城,這舊新更替過后,朝廷也便不是此時的朝廷了。” 他們一走,恐怕也要生事。 “自古如是,柳祭司也不必感慨。” 她還是端木家的巫祝時,朝廷也并非現(xiàn)在的朝廷。 時代更替,法規(guī)自然罷了。 “啇王妃說得極是,”柳疏狂轉(zhuǎn)過身,一揖,“此去,還請啇王妃多保重,恕柳某明晨不能相送。” “柳祭司事務繁忙,王爺與我都能理解。此次去東岐,還不知幾時能回。柳祭司在京都城,也請保重。” 不再往前,慕驚鴻轉(zhuǎn)身時,突然伸手將一紙送進了柳疏狂的手里。 等人走遠了,柳疏狂攤開一看。 此去無歸期,若能盡微力,還請拂照花家一二。 數(shù)字的話,落在柳疏狂的眼中,卻翻起了一些微妙的浪花。 啇王妃如此看重花家,當真是如同他聽來的那些流言一樣,她慕驚鴻對花謝影有情? …… 啇王出使東岐,啇王妃跟隨,數(shù)人相送。 天未亮,啇王府的人就動了身。 能搬的東西都搬了。 留了一些在啇王府,又請了幾人看守,免得日后回京都城空置無人。 看著天邊泛起蒼涼的白,慕驚鴻的心有些微沉。 站在外面相送的大臣有太尉,有中書等…… 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唯有不見帝王。 隨行的護衛(wèi),也只有五十左右。 如此薄弱的護衛(wèi),楚禹也派得出手。 慕驚鴻掀著簾子,看著楚啇在前面跟眾人辭別,目光掃過前面,見顧氏被人擁著過來,眼中還閃著淚花。 慕驚鴻跟著下了馬車。 “母親怎么來了?天寒地凍,怎么不多穿些衣裳。” “娘趕著來見你一面,給你送些東西,”在顧氏的身后,還有慕家的人。 他們都沒有靠近,能來相送,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慕驚鴻接過了顧氏送過來的東西,兩手就被顧氏緊緊抓住,那眼淚還是不斷奔眶而出。 慕驚鴻微嘆,“母親如此,我怎么安心離開京都城。” 那便留下。 這樣的話,顧氏也差些脫口而出。 眼下人多,顧氏也不好說得過多,收了收情緒,叮囑著她一些話。 “岳母且放心,阿鴻本王會好好護著,他日也會毫發(fā)無損的回京都城。” 楚啇過來,半擁著慕驚鴻入懷,向顧氏承諾。 顧氏道:“有王爺這話,自是能放寬了心。” “我們也該走了。” 楚啇牽過她的手,轉(zhuǎn)身要上馬車。 噠噠的馬蹄聲響,一道英姿策馬飛來,不過片刻跨下馬來,大步朝她過來,金墨蘭送上了一方錦盒,“今日別離,不知啇王妃歸期是何幾,這是臣婦的一些心意,還請啇王妃收下,或許能對啇王妃有一些用處。” “多謝!” 慕驚鴻的手一擺,由劉嬤嬤替她收下了。 楚啇牽了她上了馬車。 沒有停留的朝城外駕去。 顧氏踉蹌的走了數(shù)步,紅著眼眶目送女兒遠去。 “夫人,王爺承諾會將王妃安然無恙的帶回來,必不會食言。” 陳嬤嬤在一旁勸說著。 顧氏長嘆。 口頭上的承諾,哪兒能當了真。 她女兒的性子,她了解。 若是有事發(fā)生,必然不會安分。 此一去,就是兇多吉少。 顧氏回頭,從這個角度深深的看了顧太尉一眼。 有些事并不是能那么輕易控制住。 走得遠了,慕驚鴻還未將簾子放下。 遠遠的眺望著城門,久久未回神。 一只手握了上來,慕驚鴻側(cè)目與他深邃如淵的眼對上,“若舍不得,本王也可將王妃留在京都。” 慕驚鴻慢慢的放了下來,“我隨王爺去,就沒有后悔之意。” 楚啇將人微扯了進來。 “在岳母面前說的那話,本王是真心實意的,絕不會讓王妃受到半點傷害。” “若是碰上爭斗的漩渦,王爺大可不必為難。” “本王從來不會為難自己,護自己的妻子,不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嗎?” 迎著他笑盈盈的眼,慕驚鴻一時不知如何回。 這一路去,楚禹會不會設下陷阱,到了封地,又會不會有變,還未可知。 話也不能說得太滿。 “歇著吧,這一路去,還有數(shù)日。” 楚啇給她拿出了厚而軟的墊子,讓她躺在上面歇著。 慕驚鴻猶豫了下,還是靠躺了上去。 馬車搖晃,躺在上面也不是那么難受。 漸漸的,也就沉睡了過去。 等她被顛得一醒,已是午后。 吃了一些干糧,繼續(xù)上路。 到了最后幾個時辰,慕驚鴻就感覺到了昏沉。 楚啇將人抱到了懷里,讓她靠著他,手捧著她的腦袋,減輕了顛簸感。 又不知行了多久,慕驚鴻腦袋更暈了。 入夜,他們找到了一家客店住下,很隱蔽,沒給外面的人知道他們的身份。 楚啇出來就戴上了斗笠,遮住了臉。 被抱上樓,慕驚鴻本是拒絕的,卻無力推開人。 躺在榻上,總算是好受了許多。 看慕驚鴻蒼白的臉,楚啇皺了皺眉。 “王爺,熱湯來了。” 劉嬤嬤端著跟店家要的熱湯進來,楚啇接過手,親自給慕驚鴻喂上。 喝了熱湯,慕驚鴻也好受了許多。 “今夜就在此住下,悵鳩,你去安排那些人。” “是。” 悵鳩抱著拳就出去了。 “你們都各自去歇著,這兒不需要你們伺候。” “是。” 兩個丫鬟跟著劉嬤嬤一起退了出去。 劉嬤嬤不放心,還是守在門外不遠的地方,就怕屋里面有什么吩咐。 “給王爺添麻煩了。” “你若是不想添麻煩,就好好歇著,”楚啇按下了她的動作。 不會兒,店小二就送了飯菜上來,劉嬤嬤截過來,等店小二走后才用銀針試過了毒,確認無害后才送進去。 “王爺,王妃先用些膳食吧。” “不必守著了。” 楚啇示意道。 劉嬤嬤再次點頭退出去。 楚啇把飯菜端近了,“可要用些?” 慕驚鴻沒有什么胃口,卻不得不食用一些,這樣一來才能不給他們添麻煩,拖累了行程。 “那就用些罷。” 說著就要起身。 “莫起了,”楚啇已經(jīng)端到了跟前。 在慕驚鴻不自在的接過時,楚啇突然吃上了一口,等了一會才遞給了她。 看著他用過的筷子,慕驚鴻臉有些熱,又想到他吃這一口是什么意思,眼中神色復雜。 他在替自己試毒。 “王爺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她的聲音極輕,聽得不是很真切。 楚啇轉(zhuǎn)身,聽得清。 嘴角微勾,伸手去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吃了起來。 速度快,卻優(yōu)雅。 夜深人靜,客店靜得有些詭異。 他們剛出了京都城地界不是很遠,還屬于處在危險之地。 悵鳩從后窗翻了進來,輕聲在屏風邊說:“尾巴跟了上來,屬下已處理干凈,要不要派人前來接應?” 躺著的楚啇側(cè)目看了眼懷里人,道:“讓一支輕騎過來。” 悵鳩低聲應下,又從窗邊翻了出去,無聲無息。 翌日。 慕驚鴻也不嬌情,起身后就急忙洗漱,不給大家耽誤了時間。 馬車繼續(xù)前行。 昨日顛簸了一天,昨夜休息得好,慕驚鴻也不覺得那么難受了,可以忍得住。 到了午時,前后不著店,只有在野外搭起火架,煮了一些東西吃再繼續(xù)上路。 如此行了四五天,風平浪靜! 楚禹派在楚啇身邊的五十人,沒有一個逾越半步,對楚啇的命令很是服從。 當然,這些也不過是表面罷了。 走了這么久,慕驚鴻也習慣了這樣的路程,精神方面還算是良好。 悵鳩抱著劍靠近楚啇這邊,掃了眼那邊正在動手加柴火的護衛(wèi),說:“依屬下看來,這些人并不會在路上行動。” 打算進了東岐,再借由東岐的名義行事。 楚啇道:“這是楚禹的一貫伎倆。” “路上的部署,可要撤了?” “想要本王性命的,可只有一個楚禹。” 悵鳩點了頭,就算讓這些人發(fā)現(xiàn)前面的部署也不能冒險將人撤了。 慕驚鴻打開了金墨蘭送來的錦盒,發(fā)現(xiàn)是一副極為輕巧的袖箭,盒子里的短箭都是金墨蘭在那之前讓人給打造,她早就想好了要送慕驚鴻。 “這位蘭夫人還真是別出心裁!” 劉嬤嬤站在一邊,暗暗對金墨蘭贊了一聲。 知道此去危險,還特地給他們王妃造了這么一副防身之物。 慕驚鴻輕輕的撫摸著冷寒的利器,碰到指腹,泛著刺冷。 “王妃,奴婢給您戴上。” “倒也不急,”慕驚鴻擺擺手,“入東岐之時,再戴上。” 此時戴著,也有些礙事。 “也不知還有多久才能到雁洲。” 雁洲是楚啇的封地,占地極廣,卻多為貧瘠。 聽說是個貧苦之地,兩個丫鬟還特地帶了不少的可用的銀子,以及一些綾羅綢緞。 就是擔心到了那里沒有任何出路,還得靠別的法子過日子。 她們已經(jīng)做好了要過苦日子的準備。 “照這樣的行程,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抵達,”慕驚鴻將袖箭匣放了回去,抬頭眺望天邊,目露憂色,看這天色,是要有雨下。 她回頭讓劉嬤嬤去跟楚啇那里說了一聲,好讓他們做一些準備。 好好的天,怎么可能會下雨。 劉嬤嬤還是去傳了話。 楚啇也讓人準備遮雨的東西,果不然,他們的馬車走了兩三個時辰,就下起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