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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288節

    朝臣們滿是笑意的臉上,紛紛浮現驚訝,竟然不是某地發現祥瑞的捷報,是實實在在開疆擴土的捷報,

    正在兗州坐鎮的慕容靖奇襲豫州,拿下六座城池。

    而且不是六座普通的城池,豫州和翼州之間所有的險要都被囊括其中。

    相當于慕容靖已經拿到進入豫州的鑰匙,只要趙國能派出的兵馬夠多,準備的輜重夠充沛,肯冒著被正盤踞在幽州的陳國和楚國夾擊的風險,趙國隨時都能派兵南下豫州。

    永和帝坐在高高的皇位上,輕而易舉的將臣子們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

    趙國的大部分朝臣只知曉豫州的陳軍和楚軍忽然發生摩擦,毫無預兆的在被楚軍占領的春縣外開戰。

    雙方都殺紅了眼睛,春縣外的陳軍甚至專門派人回駐守的城池,將駐守城池內的所有駐軍叫去春縣。

    這場沒頭沒尾仗打完后,楚京和陳京卻都沒什么動靜,像是想心照不宣的將這件事糊弄過去。

    事實上,楚京和陳京并不是對這件事沒反應。

    恰恰相反,這件事讓楚京和陳京日子同時變得難過起來。

    楚京收到從春縣傳回來的消息后,最在乎的并不是在春縣外戰死的一萬多楚軍,而是沒戰死的楚軍說,城內的舊黎世家同時叛變,在楚軍的飲水中偷偷下迷藥,趁著楚軍渾身無力,給‘陳軍’開城門的事。

    春縣的楚軍都能猜得到,第一次圍住春縣的人不是陳軍而是趙軍,楚京的人自然也能猜得到。

    但事情的關鍵,不是圍城的人究竟是誰,而是舊黎世家干凈利落且毫無預兆的背叛楚國,出賣楚軍。

    今日是春縣的舊黎世家這么做,明天呢?后天呢?

    這次只是迷藥,下次呢?

    如果城外的人不再是假陳軍,而是真陳軍。

    真陳軍還會只將城內的楚軍和楚臣五花大綁,就輕易離開春縣嗎?

    ……

    發生在春縣的事,讓楚國朝堂從上到下,都沿著臉頰落下滿頭的冷汗。

    相比之下,楚軍和陳軍幾乎同歸于盡的春縣之戰,反而能算得上是小事,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從楚國嘉王成為楚太子后,親自下旨將皇長孫貶為庶人的楚皇就幾乎不再上朝。

    聽聞豫州驚變時,楚太子在大朝會上,楚皇則在寢殿中與他如今最喜歡的小輩,襄王和靈云公主說話。

    原本楚國老太子還活著的時候,襄王雖然經常不在楚國,身上卻有宗人寺卿的官職,身具族長的權利和責任。

    自從在燕國與重奕等人分別,趕回楚京,接連經歷老太子薨逝,嘉王和皇長孫爭奪儲君之位的事后,襄王不僅消極面對宗人府的差事,還徹底請辭宗人寺卿,再也不過問朝堂之事。

    襄王看著粗獷卻自有細膩之處。

    前些年他總是往趙國跑,除了趙國永和帝好客,他也正好與肅王投緣,十分喜歡趙國不同于楚國的繁華之外。

    還因為襄王已經察覺到老太子的身體每況愈下,開始吃不消處理朝政所消耗的精力。

    襄王不喜歡老太子,他和老太子差了許多歲,從小就沒什么接觸。

    但襄王作為楚皇最疼愛的小輩之一,對于楚皇的忠心和孺慕卻半分不參假。

    襄王曾委婉的勸說老太子,既然覺得處理政務時力不從心,何不試著將不那么要緊的政務交給皇長孫。

    當年楚皇開始覺得處理政務吃力的時候,就是讓老太子頂上。

    可惜老太子并沒有感覺到襄王的好意,反而覺得皇長孫在祖父和父親還在的時候,就開始惦記皇帝的權柄,還勾結掌握宗人寺又深得楚皇寵愛的襄王爭權。

    這件事讓老太子認定,襄王和皇長孫都不是好東西。

    老太子不敢對襄王如何,卻特意當著外臣的面,狠狠的給皇長孫沒臉。

    襄王既對老太子無語,又對皇長孫愧疚。

    生怕他留在楚國,會讓老太子始終惦記著這件事,更加苛待皇長孫。

    所有襄王前些年才總是往趙國跑,甚至住在咸陽的日子都比住在楚京的日子長。

    參加過燕國孝帝的壽辰宴,回到燕國后,襄王突然發現,楚京已經不再是他熟悉楚京。

    老太子不肯放權,就只能繼續在政事上熬心血,身體每況愈下。

    他又看不得皇長孫好,雖然不至于像是對待仇人似的對待兒子,卻不許皇長孫觸碰任何政務,甚至不許皇長孫去楚皇面前盡孝。

    相比郁郁寡歡越發沉悶的皇長孫,反而與皇長孫的同齡的嘉王越發得意。

    襄王、皇長孫、嘉王的年紀都差不多,也是同齡人中最得楚皇寵愛的小輩,再往下數,就是比他們小了一輪的靈云公主。

    襄王長年在趙國停留,皇長孫被親爹看著不許親近祖父,恰逢靈云公主的長子生了場大病,靈云公主也顧不上楚皇。

    以至于楚皇越來越偏愛經常陪伴他的嘉王,且毫不掩飾他的偏愛。

    襄王發現楚京形勢不對勁,立刻閉門不出。

    他可不敢在幾乎要咽氣的老太子面前轉悠。

    萬一老太子看見他,突然又想起當年的小心眼,直接氣過去,他豈不是倒了大霉?

    老太子薨逝前,嘉王的勢頭就有些擋不住意思。

    他終于想到皇長孫是他的親兒子,想為皇長孫鋪路。

    可惜已經晚了。

    在楚皇心中,皇長孫只是個稍微特殊了點的孫子,甚至還不如雖然遠在趙國不肯回楚京,卻每旬都會讓人送信回來的襄王。

    老太子薨逝后,楚皇大慟。

    很長的時間內,在沒有政事的情況下,楚皇都只肯見嘉王、襄王和靈云公主。

    襄王始終都記得他當年陰差陽錯的坑了皇長孫。

    他每次去見楚皇時,都會找借口帶上皇長孫,還因此被嘉王敲打過。

    襄王卻不怕嘉王。

    就算嘉王成為皇太子又怎么樣。

    難道成為皇太子,就敢違逆楚皇的意思對他動手?

    就算嘉王登基,他也有好兄弟肅王做靠山,大不了攜家帶口的投奔好兄弟去,吃喝不愁總不是問題。

    襄王卻沒有想到,人倒霉的時候,真的喝涼水都會塞牙。

    他在嘉王身上栽了個大跟頭。

    嘉王將他的靠山掘了。

    即使已經過了三年的時間,襄王卻依舊想不通。

    以楚國和趙國十余年的交情和正蜜里調油的關系,怎么會說掰就掰。

    嘉王為了皇太子的位置愿意搏命,也就罷了。

    那些因為嘉王和陳國達成共識而選擇支持嘉王的朝臣們,腦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襄王想不通,但是襄王很識時務。

    身后的兩座靠山只剩下一座,他當然要牢牢抱緊楚皇的大腿。

    多年來,他與趙國皇室的親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在楚國已經在趙國和陳國之間選擇陳國的情況下,他只能夾起尾巴做人。

    襄王夾尾巴夾的十分徹底,直接辭了宗人寺卿的職位,再也不理會皇長孫和嘉王之間的爭奪。

    皇長孫的脾氣一如既往的溫吞,發現襄王在疏遠他,就從善如流的遠離襄王。

    偶爾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與襄王悄悄說幾句話的時候,也都是在感謝襄王從前的好意。

    襄王非但沒覺得欣慰,反而更可惜。

    皇長孫多好啊,怎么就被老太子養廢了!

    就算因為棄趙選陳之事對嘉王升起再大的偏見,襄王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楚皇認真問他儲君的最佳人選,他會選擇嘉王。

    皇長孫太溫吞,壓不住朝臣。

    主弱臣強,實乃大忌。

    襄王擔心的沒錯。

    兔子就是兔子,就算借趙國的東風,偽裝成了豺狼,終究還是會被真豺狼撕碎。

    襄王對皇長孫最大的善意,就是在嘉王被冊封為皇太子的時候,去求楚皇親自下旨,將皇長孫貶為庶人。

    他至今都記得楚皇當時的反應。

    臉上先是閃過愕然,然后是復雜的讓襄王難以形容的情緒。

    “不枉朕疼你。”

    望著楚皇雖然蒼老卻異常深邃的雙眼,襄王驚覺楚皇似乎又矮小了許多。

    原來楚皇什么都知道。

    楚皇現在貶皇長孫為庶人,嘉王登基后,就算對皇長孫沒有格外的恩典,也不會再為難皇長孫。

    要是楚皇不出手,以嘉王的小心眼,肯定容不下曾經與他爭奪過皇位的皇長孫,到時候是貶爵還是直接斬草除根,都在嘉王一念之間。

    襄王忽然覺得,也許不是楚皇在嘉王和皇長孫之間選擇嘉王,也不是楚皇選陳棄趙。

    而是楚皇不得不選擇嘉王,所以選擇了嘉王投注全部身家的陳國。

    襄王沒收留已經是庶人的皇長孫。

    既然皇長孫有幸脫離紛爭,就該讓皇長孫徹底離開。

    他卻不行,他要給最疼愛他的長輩送終,不能讓楚皇離開的時候,身邊一個貼心人都沒有。

    三年的時間,仿佛是個輪回。

    皇太子忙于朝政,幾乎沒有時間來看望楚皇,難得來見楚皇,也總是頻頻看向門外,顯然更惦記其他事。

    久而久之,楚皇便越來越不愿意理會皇太子,將寵愛都給了常伴在他身邊的襄王,甚至比當年寵愛皇太子時更甚。

    至少楚皇當年,一定不會滿是悵然的問皇太子,“等朕走了,你要怎么辦?”

    頭一次聽到這話的時候,襄王猛得震住,甚至還掉了眼淚。

    再聽楚皇問這個問題,襄王就半真半假的與楚皇玩笑,“太子容不下我,我就去趙國投奔肅王,給他看大門。”

    襄王不知道楚皇是為他考慮,還是為楚國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