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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104節

    沒想到守衛竟然在宋佩瑜還沒轉身之前,主動叫住了宋佩瑜。

    守衛似乎是不太敢看宋佩瑜,始終都靦腆的低著頭,咬字卻十分清晰,“宋大人是想在假山里歇歇嗎?安公公每日都會親自拿著用湯婆子仔細熨過的皮裘放在假山內,再將已經放硬的皮裘帶走。小的也與宋大人借光,每日都能守著火盆值班。”

    雖然火盆小的可憐,里面也只能放兩三塊炭,卻比沒有強。

    宋佩瑜愣住,安公公從來都沒與他提起過這件事。

    最后,宋佩瑜還是走進了假山。

    假山內的空間有限,只有一張小小的桌子和兩個圓凳,再也放不下其他東西了。

    桌子和圓凳都是給宋佩瑜準備的,守衛需要始終站在假山的縫隙前面,注意外面的動靜。

    借著還沒徹底落下地平線的夕陽,宋佩瑜一眼就認出來了桌子上的皮裘,是他們從奇貨城帶回來的東西。

    重奕秋日親自獵的黑熊,可惜那只黑熊被箭矢射入眼睛后,沒有馬上死亡,還有余力攻擊重奕。重奕又因為對自己信心太過,與黑熊的距離太近,不得不砍了熊頭保命。

    遠處的侍衛卻遠沒有重奕冷靜,在重奕砍掉熊頭前就爭相出箭,雖然重奕砍了熊頭后有為黑熊擋箭,卻沒能完全擋住,還是有箭落在了黑熊身上,導致熊皮并不完整。

    重奕因此對黑熊失去了所有興趣,也不在關心熊皮的去向,憋了氣似的攢了十二只白狐,要給宋佩瑜做個狐裘。

    宋佩瑜得知重奕打熊是想給他做皮裘后,卻舍不得這張在他們來看能算得上是破破爛爛的黑熊皮,悄悄去找安公公,讓安公公讓人將黑熊皮也做成皮裘,然后悄悄交給他。

    后來,宋佩瑜就將這件事忘了。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看到有明顯破損的皮裘。

    宋佩瑜伸手摸了摸黑色的皮裘,觸手生溫也十分柔軟,想來安公公在處理這張熊皮的時候下了大功夫。

    他交代銀寶等他走的時候,將這張皮裘帶上。

    然后就將銀寶和守衛全都打發了出去。

    他想自己待一會。

    等到已經在地平線上搖搖欲墜的太陽徹底不見了蹤影,假山中的的宋佩瑜始終都沒有半點動靜,可把原本還老實聽宋佩瑜的話站在遠處,不知不覺的回到假山外的銀寶急壞了。

    他甚至特意繞到了假山前面,試圖讓宋佩瑜因為覺得他礙眼而開口訓斥,可惜沒能如愿。

    就算他只差趴在假山外面的縫隙上往里面看了,假山里面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銀寶在到底是趴在假山外面的縫隙上往里面看,還是直接回到假山后面將假山推開之間猶豫的時候,柏楊找來了。

    宋佩瑜喜歡待在假山中不是秘密,起碼東宮小學堂大多數人都知道這件事,尤其是當初在修葺東宮時幫忙的人。

    柏楊那個時候還在特意與人保持距離,本不該知道這件事,但是呂紀和知道這件事。

    在外面漂泊的將近兩年時間中,柏楊從呂紀和口中得知了許多頗為雞肋的秘密,東宮花園東北角的假山,就是其中之一。

    仍舊在艱難做抉擇的銀寶見到柏楊大喜,連忙帶著柏楊去假山后面的入口叫人。

    柏公子要找主子,他不能不通傳。

    這下主子沒有動怒的理由了吧?

    假山里很快就有了回應,宋佩瑜讓銀寶直接推開假山就行。

    銀寶聞言立刻動手,假山還沒徹底推開,人已經迫不及待的順著推開的縫隙去看宋佩瑜的情況。

    宋佩瑜沒站在假山前面的縫隙前,而是坐在圓凳上,以手杵著臉看向銀寶與柏楊的方向。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連宋佩瑜將原本擺在桌子上的黑色皮裘披在了身上,也能用宋佩瑜出門匆忙,沒有穿披風解釋。

    宋佩瑜朝著柏楊招手,讓柏楊坐在他的對面,絲毫沒有要從假山中出來的意思。

    銀寶糾結了半晌,等到柏楊坐到了宋佩瑜對面后,還是在宋佩瑜的目光中又將假山推上了。

    他也再次離開假山的范圍,囑咐守在附近的東宮守衛注意些假山的情況,然后直奔廚房。

    假山內雖然有火盆,那火盆卻實在小的可憐,而且假山上還有透風的縫隙。

    既然主子還不愿意出來,他就去端壺熱茶回來,起碼還能暖暖手和胃。

    若是主子喝茶喝多了想要更衣就更好了,不用別人的勸,自己就從假山中出來了。

    深覺自己很機智的銀寶,腳步都輕松了許多。

    柏楊坐下后,瞇著眼睛打量宋佩瑜的表情,沉默了半晌才開口,“你……心情不好?”

    宋佩瑜依舊保持杵著臉不說話的姿勢,目光幽幽的回視柏楊。

    就算柏楊察言觀色的本事在東宮小學堂中算不上好,也沒法昧著良心說宋佩瑜這副模樣,是心情好的表現。

    但若是說宋佩瑜心情不好,好像……也不至于?

    徹底陷入糾結的前一刻,柏楊醒悟了。

    他腦子本就不如宋佩瑜,這點也沒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宋佩瑜不來猜他的心思就不錯了,他還想猜宋佩瑜的心思?

    那可真是想多了。

    柏楊搖頭苦笑,他來找宋佩瑜,本就是想讓宋佩瑜有個能傾訴的地方,宋佩瑜說什么他聽什么就是了。

    可惜柏楊終究是笨嘴拙舌的人,宋佩瑜不主動傾訴,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怕問到宋佩瑜的痛楚,反而讓宋佩瑜更難受了。

    假山內空間本就小的可憐,他們還都不說話,更顯得氣氛滯悶的可怕。

    過了半晌,終究還是柏楊先受不了這種氛圍。

    想不到說什么合適,柏楊干脆有什么說什么,“不僅殿下總要娶妻,你只比殿下小一歲,如果家里著急,說不定比殿下成婚還要早,這些又不會影響你們的感情。”

    這回苦笑的輪到了宋佩瑜。

    重奕至今還是什么都不懂,他們能有什么感情?

    他能理解柏楊對他說的這番話,從前朝開始就男風盛行。

    北方曾經被外族占領,外族本就是男多女少葷素不忌,將北方的風氣帶的更加開放。

    無論是燕國還是如今的趙國,對南風皆視而不見。

    終究是難登大雅之堂,但若非有利益糾葛,也沒人會抓著喜南風這點痛斥。

    甚至燕國的前任皇帝,慶帝,在尚未登基的時候,也傳出過喜南風的傳聞。

    慶帝雖然是嫡長子卻不是唯一的嫡子,但喜南風也沒阻礙慶帝的父親對他的倚重,更沒阻礙慶帝登基。

    在這時代的人,尤其是世家子眼中。

    喜南風就像是喜甜或是喜辣般簡單,區別無非是有人喜歡甜就能吃到甜,有人喜歡辣,卻不得不委屈自己吃甜。

    無論是在呂紀和眼中,還是在柏楊眼中,重奕與宋佩瑜都是有資格隨著自己性子來的人。

    但他們從未想過,重奕與宋佩瑜會因為喜南風而放棄娶妻生子的正常生活。

    誰規定喜歡甜的人就一定不能吃辣?

    這世上本就不公平,足夠有本事的人就能既吃甜,又吃辣。

    宋佩瑜卻沒法接受呂紀和與柏楊的觀點。

    自從穿越到這里之后,宋佩瑜能清楚的感受的到他被時代改變了。

    隨著年紀的增長,眼界的開闊,曾經的想法逐漸發生了程度不一的變化。

    但有些事,他卻始終沒法改變想法,比如對娶妻生子的態度。

    他曾經屢次拒絕逃避家中為他議親,也是因為始終存在奢望,想找個真正情投意合的人相伴此生,而不是找個合適的人。

    對他來說,沒有那個情投意合的人,合適的人也未必不是在委屈自己。

    宋佩瑜最不喜歡的,就是讓自己委屈。

    他是宋氏七爺,就算終身不娶膝下無子,也必然不會有老了無人可依的事發生,甚至他若是愿意過繼的話,無論是本家還是旁支都能有許多選擇。

    如此一來,他更不必急著成婚了。

    但宋佩瑜能理解家中想要讓他快些成婚的想法,也明白他的想法才是過于超前,與時代格格不入。

    所以宋佩瑜雖然始終都在逃避婚事,并為此使出渾身解數,卻從未堅定的與誰說過,他不想娶妻,不會娶妻。

    宋佩瑜抬起眼皮望著柏楊的眼睛,眸光明亮又堅定,“我不會娶妻。”

    雖然只有短短五個字,宋佩瑜說這句話時的聲音也不大。

    但柏楊能感覺到宋佩瑜的認真,也因為宋佩瑜的認真而愣住了。

    最后,柏楊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你瘋了嗎?”

    他知道重奕與宋佩瑜之間感情深厚非同常人,他們甚至已經經過了生死考驗。

    但柏楊從來沒想過,宋佩瑜竟然能為重奕做到如此程度。

    “我沒瘋,我很清醒。”宋佩瑜臉上郁結之色一掃而空,看上去甚至能稱得上是容光煥發。

    臉色沉悶的反而變成了柏楊,他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連聲質問宋佩瑜,“不娶妻,你的孩子怎么辦?你就忍心他像你似的,生下來就低人一頭?你又怎么知道他能有你這樣的出息,即便是庶子,也能在外面混的風生水起。”

    宋佩瑜曬然一笑,“我連妻子都不要,更不會要孩子了。”

    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宋佩瑜都沒有想要當爹的沖動。

    就算看到別人家的孩子異常可愛,只要想想孩子剛出生的時候有多么脆弱,需要花費多大的心思才能養大,孩子從小到大性格的形成會受到父母多大的影響……

    宋佩瑜頓時覺得,孩子嘛,當然還是別人家的好。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宋佩瑜這是為了重奕,連倫理綱常都不顧了!

    柏楊一掌拍在桌子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卻沒法對滿臉笑容的宋佩瑜說出更過分的話。

    他如同無頭蒼蠅似的在假山內不大的空間內急步繞了幾個圈,再次坐下,目光灼灼的望著宋佩瑜的眼睛,“可是你這樣做又有什么意義?”

    “你不娶妻不要孩子,卻不能阻止重奕娶妻納妾,穩固朝堂。更不能阻止皇孫的誕生,否則別說是重奕會不會因此與你翻臉,永和帝頭一個就容不下你,就算是你大哥也未必能保住你。”

    宋佩瑜嘴角的笑意冷淡了些,他毫不退縮的與柏楊對視,“他娶不娶妻,與我有什么關系?”

    “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柏楊本就難看的臉色幾乎徹底融入夜色,“宋佩瑜!你究竟是在自欺欺人,還是根本就沒有理智可言?”

    當然都不是,宋佩瑜覺得他現在正處于前所未有的理智狀態。

    他沒法去主動追求心中懵懂的感情。

    因為他比柏楊更清楚重奕是否娶妻生子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