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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亂世做權臣 第41節

    畢竟是貴妃,也是盛家開了好頭,才讓永和帝拿到數目遠遠出乎預料的糧食。永和帝雖然以百廢待興之名下令入宮儀式一切從簡,卻給了盛貴妃娘家諸多恩典。

    不僅盛貴妃的父親得了個正二品太子少傅的虛銜,連盛貴妃的弟弟盛泰然也成了從三品的資治少尹,剛好和宋佩瑜同官階。

    重奕作為順貴妃的兒子,會因此傷感也是情理之中。

    云沉沉默了良久,終于下定決心,苦笑道,“說與少尹聽也沒什么?!?/br>
    世家之所以能稱作世家,不僅因為世代都有人為官,更因為手里握著即使家中無良才,至少兩代只能混個日子,仍舊能保證家族不會就此敗落的東西。

    云氏祖宅在南臨,手握兩條鐵礦。雖然在咸陽并不顯眼,要依附于穆氏才有在朝堂說話的權利,在南臨卻足以橫行霸道。

    能讓云沉如此焦急,甚至失了分寸的,正是云氏位于南臨的鐵礦。

    云氏的兩個鐵礦,相隔不過二百里,供云氏開采了幾代,仍舊從地表就能找到上好的礦石。

    三天前,兩個鐵礦都突然出現大量烏面奴暴斃的情況。

    偏巧,云氏剛收到消息,還沒來得及處理,南臨縣衙已經將兩個礦場都封鎖了起來,派重兵把守,不許任何人靠近。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云氏一個都見不到。

    祖宅的人見狀不好,連忙給在咸陽的云沉遞了信。

    宋佩瑜將云沉透露給他的信息在心中過了一遍。

    官礦里烏面奴全是罪人或者降兵,私礦的烏面奴卻大多由平民和簽了賣身契的奴仆構成。

    大量烏面奴暴斃,就算全都是南臨云氏的家奴,這事也過不去。

    趙國遵循前朝的律法,官員有私下處理簽了賣身契的奴仆的資格,卻因官位不同有名額限制。

    比如當初宋老夫人讓宋佩瑜對奴才們不必手軟,若有讓他不痛快的人,直接拉出去杖斃,都算在她頭上。

    宋老夫人是一品誥命夫人,每年能私下處死十二個讓她不順心且簽了賣身契的奴才。

    宋佩瑜是從三品的資治少尹,他每年能私下處死六個有賣身契的奴才。

    ……

    八品官和九品官每年都只能處死兩個有賣身契的奴才。

    平民和富商,每年只能處死一個有賣身契的奴才。

    多了,就觸犯了趙國法律。

    雖然深宅大院里的說法多得很,尤其是富商府邸,每年一個的名額,大多數人家都不夠用,卻鮮少有因為這等罪名獲刑的人。

    但云氏鐵礦卻是直接在礦場出事,還被官府當場拿住了把柄。

    恐怕不能善了。

    宋佩瑜臉上的笑容不復之前的熱情,“不知您家中礦場里的烏面奴是私奴,還是雇傭了周圍的平民?!?/br>
    云沉的臉色越發難看,將杯中剩下的冷茶一飲而盡,艱難開口,“一個鐵礦上是私奴多,一個鐵礦上是平民多。因為官府來得太快,家中遞來的消息只說礦產的烏面奴突然倒下不少,卻不知道具體數目和緣由,也不知道是平民多還是私奴多?!?/br>
    “族中礦產傳到呤種幸丫是第五代,多年來咼嵌際怯眉抑興腳加上周圍的平民做烏面奴,周圍有些平民甚至祖上三代都是云氏礦場的烏面奴?!痹瞥辆筒钪柑彀l誓給宋佩瑜看,“弒Vご游闖魷止有烏面奴在礦場因為疲憊以至暴斃的事發生,突然多人暴斃,必定是有人要害云氏?!?/br>
    宋佩瑜垂下眼皮躲開云沉的目光,意有所指的道,“云大人這事該找刑部才是。若是量刑過大,南臨縣令定會遞折子請刑部定奪。若是南臨縣定下處罰,不過是罰些金銀,想來對云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嘸塹媚氯爺就是刑部左侍郎,”

    云沉臉上浮現猙獰之色,目光驀的兇狠了一瞬,然后用力閉上眼睛,悶聲道,“三爺說這件事不好辦,讓咦齪米急福朝廷可能會收回個鐵礦?!?/br>
    宋佩瑜端起茶杯,輕聲感嘆了句,“好在穆三爺還愿意幫您,能保住一個鐵礦也是幸事。”

    “少尹!”云沉睜開眼睛,猛的從椅子上起身,沒等宋佩瑜反應過來已經跪了下去,孤注一擲的道,“請少尹幫囈這件事講給殿下,咴敢飩家中兩個礦場獻給殿下一個。任憑殿下挑中了哪個,南臨云氏皆無二話,請殿下幫南臨云氏度過這場難關。”

    宋佩瑜連忙起身,躲過云沉正前方的位置,伸手去扶對方,“您這又是何必?穆三爺不是已經應了您。若是讓穆三爺知曉了今日之事,對您有所埋怨,豈不是壞了南臨云氏和穆氏多年的感情?”

    “卟桓市!”云沉雙眼猩紅,額頭上青筋蹦起,“新任南臨縣縣令是林氏的人,半月前穆氏剛從呂氏嘴邊搶下燕國罪臣的三座山林,全都分給了穆氏子弟。半月后遠在南臨的礦場就平白出了事,卟恍藕吐朗嫌肽率系惱奪無關?!?/br>
    “云氏自從決定追隨穆公后,對穆公滿腔真誠,連最重要的南臨礦場,每年都要分出三分之一的產出給穆公??赡鹿质窃趺磳Υ剖系模俊痹瞥聊税蜒蹨I,言語間隱約帶著哭腔,“哪怕穆三爺露個口風,愿意將那三座遠不如鐵礦的山林勻給云氏一座,咭膊恢劣誄溝咨誦??!

    宋佩瑜眨了眨眼睛,似乎被云沉的情緒牽動,眼底竟然也隱隱有淚光閃現,蹲在地上對情緒失控的云沉道,“大人莫要太傷心,也許穆氏也正有此意,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也是未知?!?/br>
    云沉捂著臉重重的搖了搖頭,嗓音沙啞的幾乎發不出聲音,“咼靼咨僖的顧慮是什么,只要您愿意為嘰話,唄砩先セ鼐穆三爺,不用他再幫咧芐。就算那兩座鐵礦最后都沒能保住,南臨云氏也不會將結果算在殿下身上。咦匪婺鹿二十年,叨也是世家公子,從小就如同奴仆似的跟在和公子身邊,若不是失望至極,哂衷趺椿嵩焦穆氏再來求殿下?!?/br>
    宋佩瑜將袖子里的帕子抽出來遞給云沉,又勸了兩句,直到云沉不再痛哭,才道,“南臨的事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有結果,就算殿下知曉了,在刑部上奏之前也無法做什么,這件事還是穆三爺人在其職,更好說話些?!?/br>
    “不過您既然有難以釋懷的難處,咭膊輝俁噯?。”寺勫瑜搅硪粋€袖子里的帕子也給了云沉,“吒您個準話,殿下只能讓刑部徹查此事,秉公處理。再多,卻是做不到,也不能做?!?/br>
    “如此,您要是還堅定將此事托付給殿下,就回府等待消息。若是改了主意,呔偷苯袢彰患過大人,絕不會多嘴與任何人提起此事。”

    云沉將臉上汗水與淚水鼻涕混合在一起的東西都抹在手絹上,直接將手絹塞到自己袖子里,肅容對正前方磕了個頭,堅定道,“請殿下為臣做主,無論結果如何,南臨云氏絕無悔意?!?/br>
    良久后,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云沉一個人。

    他臉上忽而揚起苦笑,繼而面無表情的坐在地上陷入深思,唯有眼中的狠色久久不曾退卻,再也不是在宋佩瑜面前那副瀕臨崩潰的模樣。

    宋佩瑜從包房出來,專門讓人送熱水和洗漱的東西去云沉所在的包房,整理了下被云沉抓皺的衣服,才回重奕所在的包房。

    包房內重奕正半躺在軟塌上聽封神演義,手邊赫然擺著盤泡芙。

    平彰和穆清仍舊圍著桌球打轉,頗有幾分被迷住的模樣。

    宋佩瑜看著那盤泡芙就覺得血壓在上升,三步并為兩步的走到重奕身邊,從瓷瓶里取了根干凈的木簽,利落的將大半盤泡芙串成一串。唯剩下最后兩個孤零零的泡芙,實在串不下了。

    重奕伸手就要去扎盤子里剩下的兩個泡芙,宋佩瑜卻端著盤子猛得一個轉身,先將盤子里兩個泡芙吃進嘴里。

    重奕的手頓了下,順勢將木簽拋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宋佩瑜將那串泡芙吃完,只覺得嗓子眼甜的發咸,目光遲疑的落在茶壺上,正要去叫人再上壺茶,就聽見重奕懶洋洋的聲音,“那盞茶沒人用過?!?/br>
    宋佩瑜不疑有他,端起茶盞就喝。

    “嘶~”

    “這是甜茶?”

    重奕歪頭看向宋佩瑜,黑白分明的眼睛顯得額外無辜,“嗯”

    宋佩瑜深吸了口氣,默默告訴自己不能將茶盞扣在這張漂亮的臉蛋上。

    最終宋佩瑜還是又出去了一次,讓人直接將所有茶、酒都換成了溫水,并單方面決定,忘記答應給重奕送個會做奶油蛋糕的廚子去東宮的這件事。

    宋佩瑜坐回重奕身邊時,重奕瞥了他一眼后詫異的轉過頭來,“甜哭了?”

    宋佩瑜眨眨眼睛,沒能第一時間明白重奕是什么意思。

    直到冷冽的清香撲面而來,宋佩瑜接住重奕的手帕,后知后覺他應該是去扶云沉的時候,手上沾染了泥土,然后又抹到了臉上。

    這讓宋佩瑜又開始仔細斟酌云沉剛才的那番話,以至于忽略了重奕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有事要說?”重奕問。

    “沒”宋佩瑜下意識的道。

    云沉的事急不得,而且他剛才對云沉說的話,也并非全都是搪塞之語。

    永和帝鄭重其事的納妃,又給盛貴妃如此大的尊榮。盛貴妃的父親都有正二品的太子少傅虛銜,穆侍中卻什么都沒有。

    對比之下,確實不怎么好看。

    而且永和帝多年和順貴妃貌合神離,后院也只有幾個老妾室,才能理所當然的將大多數心思都放在重奕身上。

    如今永和帝開始納妃。

    盛貴妃后,還有八位年輕貌美的姑娘等著入宮博前程,她們的圖謀必然不是年歲都能做她們父親還有余的永和帝本身。

    那就只有更高的尊榮,甚至是最高的尊榮。

    從此之后,永和帝的心思,除了放在朝政上,勢必也要分出更多精力放在后宮,那用在快成年的兒子身上的精力必然就會減少。

    畢竟永和帝只是個時間有限的凡夫俗子。

    在宋佩瑜看來,重奕即將從單親孩子變成無人關心的小可憐。

    起碼在四妃全部進宮之前,宋佩瑜不想太逼迫重奕。

    除此之外,宋佩瑜心里也有隱隱的期盼。也許重奕在發現永和帝沒有原來那么寵他之后,會為了奪取父親的目光而做出改變。

    宋佩瑜不說,重奕也懶著再問。

    在宋佩瑜的安排下,重奕在茗客居度過了沒有那么無聊的一天。

    錯過宮門落鎖的時間,重奕就宿在了天虎居。

    從天虎居通往府外的側門直接入府,住在還沒人睡過的東廂房。直到第二天和宋佩瑜一同入宮,直接去學堂,期間都沒人去天虎居打擾重奕,讓重奕十分滿意。

    云沉的事,宋佩瑜又反復思考了數次,還是覺得完全不急。

    連根基就在南臨的云氏都絲毫沒有辦法,其他人更是沒轍。

    東宮若是愿意幫云沉一把,只能等案子送到刑部處理后再動手。

    云沉卻似真的被穆氏傷了心。

    三日后大朝會,御史臺的云御史參穆御史結黨營私,無中生有,陷害忠良。污蔑東宮伴讀宋少尹八樁罪,意在排除異己,全無御史剛正廉潔之德。

    沒想到這件事時隔這么久還有后續的宋佩瑜站起來老實罰站,安靜的聽著云御史和穆御史之間的唇槍舌戰。

    顯然是有所準備的云御史占據上風,都要把毫無準備的穆御史打傻了。

    云御史一口氣喊出除了穆御史之外三名御史的名字,再加上御史臺左中丞,痛心疾首的道,“這些人為了構陷宋少尹,曾多次密謀,且相約好了要在今日于大朝會上聯合彈劾宋少尹,勢必要讓宋少尹離開東宮。臣有人證能證明從半個月前,這幾個人就頻頻私下聚在一起,穆御史還送了其他幾人價值不菲的禮物?!?/br>
    被云御史點名的人皆滿臉晦氣,卻不得不站出來。

    永和帝聲音辨不出喜怒,沉聲道,“去看近日御史臺上的折子,將這幾個人的都拿來。”

    孟公公無聲退出正殿,按永和帝的吩咐去拿折子。

    穆御史忍不住為自己辯駁,扯著稀疏的胡子道,“臣等身為御史,職責就在督察百官、肅清朝政。就算臣與幾位同僚同時彈劾宋少尹,也是食君之祿,為君分憂,恰好看到了一處而已。此乃臣等分內之事?!?/br>
    “反倒是宋少尹,人在東宮,竟然將手伸到了御史臺。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證,買通了云御史,先倒打一耙。想要一手遮天的野心當真駭人聽聞。”穆御史說話間,直接去最前方的位置去找老實罰站的宋佩瑜,顫抖的手指直勾勾的指著宋佩瑜的臉,恨不能生啖其rou的模樣。

    宋佩瑜退后兩步,躲到重奕身后。

    穆御史見狀更加激動,聲音比太監還要刺耳尖利,“宋少尹心虛了,你躲什么?可是都被老夫說中了,覺得愧對陛下的信任,愧對身上的朝服?”

    仿佛在睜著眼睛睡覺的重奕突然抬起手腕,將桌子舉到了頭上。

    迫不及待要將宋佩瑜拉到正中間接受朝堂譴責,以證明自己沒錯的穆御史完全忽略了夾在他和宋佩瑜之間的重奕。以至于猝不及防的撞在突然抬起來的桌角上,腳下不穩倒在穆侍中的身上。

    可憐穆侍中毫無防備,和穆御史狼狽的滾成一團,還成了穆御史的rou墊子。

    宋佩瑜輕咳一聲,勉強忍住了嗓子眼的笑意,對著倒在地上的穆侍中和穆御史長揖,“本官并未心虛,只是無法面對老大人口無遮攔之下,哈喇子撲面而來的恐懼。”

    仿佛是為了印證宋佩瑜這句話。

    ‘哐’的一聲,被重奕單手舉在頭頂的桌子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