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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儀笑夠了,看朱兆平的神色非哭非笑,似羞似惱, 還帶了幾分傷感,幾分蕭索,不禁漸漸收斂了笑意,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論如何,到底是他的血親長輩,便是要笑話, 也該背著他,這般當著他的面數落奚笑, 確實不好得很。 “玉葉。”何婉儀向外喚了一聲。 玉葉很快就跑了進來,眼中帶了些急色和疑惑。她方才在外頭聽得不清楚,未免有些不安。眼下瞧見自家奶奶好好的, 臉上雖有幾分不自在,瞧著氣色倒好,再瞥眼旁邊的四爺,不免吸了口涼氣, 忙垂下眼,再不敢多看。 “去拿兩壺十里香來,再叫廚房送了四碟下酒菜,動作快些,別磨蹭。” 玉葉驚疑不安地看著何婉儀,何婉儀擰眉道:“去呀,瞧著我做甚?” 玉葉忙應下,轉身便出了門。 朱兆平知道何婉儀存了好意,有意叫他一醉解千憂,可是酒rou穿腸過,就真個兒能解了他的千般憂萬般愁嗎?不過他也懶得說話,便遂了這女人的意思好了。想著,又情不自禁瞪了她一眼,倒是個膽大包天的,還真敢什么都說出口。 不過,心里卻在最初那陣子憋屈難受后,漸漸生出些歡喜來。她肯說出這番話,必然也是存了真心的,她此番真心,不論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孩子,他都愿意領情。這樣的她,可比前陣子那冷冷淡淡忽近忽遠的模樣要招人歡喜了。 一時酒來,何婉儀拎起酒壺給朱兆平斟滿了一杯酒,嗔道:“喝吧!” 朱兆平端起來一飲而盡,懶洋洋往她那里瞟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這是打定了主意,叫我今夜一醉方休了?” 何婉儀笑道:“怎的,還不領情?我是瞧你難受得厲害,這才叫你心里舒坦一回,不然我懷著身子,可是最不耐煩聞見這酒味兒的。” 朱兆平笑了一回,自斟自飲很快便喝完了一壺,將醉猶醒之時,忽地拉住了何婉儀的手,輕輕摩挲,似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一雙眼水光瑩亮,仿佛天上的星辰。 何婉儀卻已經喚了玉葉等人進來,又垂眼看向朱兆平緊握住她的那只手,緩緩低語道:“你別多想,你想要說的話,我心里都知道了。” 是的,都知道了,他如今是一心一意想跟她過日子,也愿意信她護她。也知道前些日子她忽冷忽熱不咸不淡傷了他的心。 如今都過去了。 何婉儀一面指揮著婆子將朱兆平扶進臥房,一面暗自思索。這陣子她心里不痛快,小小地報復一把,算是將以前的恩怨結了個疙瘩。那個呂素素不是又掙出一條命,還算計著跑去了潘云那里嗎?好得很,便繼續糾纏不休吧!上輩子她死得窩囊,這輩子,一筆賬算清楚好了。 一瞬間,何婉儀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豪情,倒開始盼著呂素素能神通廣大,趕緊帶著潘云過來潭溪鎮。她可是有很多的疑惑,等著那個呂素素過來給她解答清楚呢! 翌日,朱兆平宿醉清醒,猶自覺得頭痛難當。何婉儀早命人將一碗黑乎乎的湯汁端了過來,親手接過遞給了朱兆平,眉眼翹起,露出一抹俏皮狡黠的笑,說道:“喝吧,這可是用宋mama的獨門秘方熬出來的醒酒湯,一喝便好。” 朱兆平雖腦子里抽疼發蒙,可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出了何婉儀的不懷好意。往那碗黑不見底的所謂解酒湯里瞟了兩眼,遲疑片刻,搖搖頭道:“不必,我已經好了。” 何婉儀并不故意強求,只將碗隨手擱在小幾上,哼了一聲道:“愛喝不喝,不喝拉倒,反正頭疼的又不是我。”說著揚起下頜,竟是轉過身扶著腰慢慢走了。 朱兆平忽地意識到,昨夜里那兩瓶酒,八成是這女人故意慫恿他喝的,他這幾天都有事兒,不能得閑偷懶,她這是故意叫他吃罪受苦的。 罷了,罷了,她總不會起了謀殺親夫的念頭,不如喝上一口試試? 一伸手,朱兆平將那碗解酒湯就端了起來,擱到唇邊,本來準備大口大口喝掉,可鼻端嗅得那陣陣苦澀之味,情不自禁便打了個哆嗦。慢慢湊上前抿了一口,立時目瞪口呆,舌頭發僵。這什么古怪的味道,苦嗖嗖麻嗖嗖的,他自落地,還沒喝過這么難喝的醒酒湯呢! 干脆擱回去,待要再要一碗別的,何婉儀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去,給四爺再端一碗甜蜜蜜美滋滋的醒酒湯來,哎,看來宋mama這獨門秘方,卻只有那等綠林好漢才有膽量喝下去了。四爺到底文弱了些,卻也不怪他沒膽量喝下去。” 宋mama皺起眉,無奈地瞪著何婉儀,可很快,又失笑起來。 她這個主子自打嫁進朱家來,還沒瞧見她這般放松肆意過,倒好似回到了何家,那時候小姐還閨閣待嫁,雖人前裝出了一副淑婉貞靜的模樣,背過人去,卻是時不時要耍上些小聰明,逗大家開心的。可這點子小歡喜,從進了朱家的大門起,便消失不見了。 朱兆平用力地“呸”了一聲,這個女人,敢用激將法將他高高駕起來。 還沒等他氣夠,玉葉已經小心翼翼地端著另一碗醒酒湯走了進來,迅速往朱兆平這里瞟了一眼,心里一嚇,忙垂下眼睫,小碎步上前將碗擱在茶幾上,眼神往之前那碗醒酒湯上瞟了瞟,便伸手要去端走。 朱兆平立時喝道:“不許拿走!” 唬得玉葉脖子一縮,忙點點頭,轉過身逃也似的走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