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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儀想起鄒氏的可憐相, 于心不忍, 說道:“隔了那么老遠, 我都聽見二嫂子的哭喊聲了, 我今個兒若是不來看看,如何能睡得著。”又嘆道:“眼下老夫人不管事,老太爺又病了,大嫂子是泥佛管不了土佛,又有誰會理會二嫂子的事呢?我怕太太今個兒在妙蓮這里受了氣, 憋屈不過,就尋了二嫂去撒恨。左右我也無事,便過來看看。” 朱兆平怔了一會兒,忽而笑道:“你倒是不怕太太了。” 何婉儀將朱兆平的手一牽,笑道:“我這不是有四爺護著嗎?再說了,看著我懷著身子的份兒上, 太太總會讓我一兩分的。” 朱兆平瞥眼看了看何婉儀,故意問道:“你還知道我護著你呢!” 何婉儀道:“自然是知道的。” 朱兆平面上浮起淡淡苦澀:“你既是知道我護著你, 待你好,如何平日里對我不咸不淡的。咱們成婚才幾年,你便喜新厭舊, 心里就不愛我了。” 何婉儀吃驚地瞪著朱兆平,兩輩子了,這么rou麻兮兮的話她還是頭回聽見,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朱兆平見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撲哧”一聲笑了:“瞧你那模樣,咱們老夫老妻了,說點子rou麻話也不為過。” 何婉儀怪叫道:“正是老夫老妻了,說這話才奇怪呢!”頓了頓又補充道:“四爺以后可莫要說了,我可受不了。” 朱兆平沒吭聲,握著何婉儀的手又走了一會兒,遠遠瞧見了棠梨閣的大門時,才緩緩道:“我就是覺得你對我淡淡的,心里不是滋味。” 何婉儀驚訝于他的敏銳,只是卻不能承認,說道:“我哪里冷淡你了,你瞧我都懷了第二個孩子了。” 朱兆平哼了一聲:“別說第二個了,就是第三個第四個孩子又如何。不用說別人家的,只說咱們家老爺和太太,不就生了我和我大哥兩個。可你瞧瞧他們,跟仇人差不多。” 何婉儀沒說話,瞇起眼扶著朱兆平慢慢走著。 朱兆平見何婉儀容色平靜,并無觸動,心中只覺失落落的,將何婉儀的手又捏了捏,揉了揉,道:“你可是還為著那位朱大嫂的事情心里埋怨我?”又有些委屈道:“當日咱們說好的,我若是解決了那位朱大嫂,以后不叫你煩心,你便好好待我的。如今我說話算數,解決了那人,你卻是食言了。”說著偏頭看去,拿眼睛盯著何婉儀看。 何婉儀叫他看得不自在,皺眉道:“瞧四爺說的這話,我又哪里待四爺不好了?四爺吃穿住行哪一樣我不cao心,四爺還說我待你不好,天地良心,四爺怎就說得出口來。” 朱兆平默了默,輕聲道:“你將我照顧得很好,周到細心,沒有哪里不好的。”頓了頓嘆道;“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對,就是老覺得心里難受,就跟心上扎了一根刺,偶爾就會隱隱作疼。” 不就是閑得了,何婉儀暗地里翻著白眼,擰緊了唇瓣抬起了腳,就進了棠梨閣的大門。 等著洗漱換了睡衣,何婉儀由著朱兆平小心翼翼服侍她躺下,瞥了他一眼道:“明個兒我要回娘家一趟。” 朱兆平點點頭:“成,等明兒早上我去同老夫人和太太說。” 何婉儀眨眨眼道:“我想帶著二嫂一道過去。” 朱兆平奇怪道:“叫了二嫂去做甚?” 何婉儀嘆道:“今個兒若不是我過去看看,二嫂不定這時候還跪在五福堂挨打呢!” 朱兆平大驚失色:“你是說太太打了二嫂。” 何婉儀道:“難道你就沒聽說過嗎?”將錦被扯了扯繼續道:“我裝著肚子疼闖進了佛堂,看見一個盒子正放在桌幾上,那盒子我見過,里頭放著兩排銀針。”又故意神神秘秘問朱兆平:“你知道銀針是用來干嘛的嗎?” 朱兆平瞧著她的臉色便知道那銀針必定不是拿來認線縫衣服的,于是抿著唇沒作聲。 何婉儀見他臉色發沉,曉得他也猜著這銀針是拿來做不好的事情了,于是道:“那銀針針尖兒尖尖,拿來扎在人身上,又疼又解恨又不留痕跡,便是那人哭鬧起來,那針眼兒那么小,等閑也看不出來。” 朱兆平臉色愈發不好起來,靠在床頭上盯著帳子上紋繡的蝶戀花,心里只覺得沉甸甸的難受。 何婉儀見他不高興了,嘆了嘆道:“我原也不想給你說了這些的,只是二嫂到底可憐了些,我總怕她哪一日想不開,便尋了短見。”說著,就想起了上輩子鄒氏吊死在后花園的那棵大槐樹上。她記不清那是哪一年了,只記得那時候漫天雪花飄散,鄒氏單薄纖瘦的身子晃悠悠吊在那里,仿佛一場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 朱兆平的眼前立時又出現了青柳死的時候,那大片大片的紅色血污,仿佛火焰一般,在他心里燒著燙著,叫他難受至極。他以為他的母親只有那么殘忍了,卻沒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九牛一毛。 何婉儀有了身子后就乏困得厲害,她見朱兆平臉色難看得很,心說水要一口一口喝,飯得一口一口吃,且等他緩緩又再說也成。于是瞇著眼,很快就迷迷糊糊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何婉儀已經閉著眼睡著了,朱兆平忽然開口了,靜靜的,淡淡的,輕輕的,說道:“我知道了。” 第二天,朱兆平醒來的時候何婉儀還在沉睡,他看著她的睡顏,心里暖暖的,很歡喜,但也有些說不清楚的難受。她的確很周到,待他也很好,可美中不足,總有些什么東西仿佛是空著的,他想要填滿,卻不知道該拿了什么東西去填,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