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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吐出一口濁氣,何婉儀臉上堆起笑,慢步走了過去。 “朱大嫂來了,那邊有座亭子,我已經(jīng)叫人打掃過了,咱們?nèi)プ粫喊桑 焙瓮駜x說著便徑直向著亭子走去。 那亭子建在東北角,雖說上頭的紅漆已經(jīng)斑駁脫落,可瞧起來卻還結(jié)實。 何婉儀坐下便笑了起來:“等會子玉葉去告訴周大叔,叫他尋個油漆匠過來,把這亭子重新打理一回,以后再來坐著,瞧著也舒坦。” 玉葉忙應(yīng)下,伸手扶著呂素素在石凳上坐下,然后向何婉儀道:“奴婢去端些熱水和點心過來。” 何婉儀點點頭:“去吧!” 等著玉葉離去,呂素素才慢慢緩過氣來。她其實很不高興,似是何氏方才所說的那些,上輩子都是她安排了下去的。彼時何氏不在,她仿佛是這院子的女主人,安排著所有瑣事。平郎到底是個男子,內(nèi)宅里的事情,他自然不能處處知曉,處處顧及。更何況他新官上任,公務(wù)繁忙,等著那一日她請了他過來說話,他瞧見這煥然一新的屋子和院子,眼睛里的歡喜和贊賞,她此時此刻也還記得清清楚楚。 呂素素情不自禁瞥了一眼何婉儀,她知道,她這輩子再也沒這個機會了。何氏來了,這內(nèi)宅里的所有事情,包括她的住行起居,都是何氏一人說了算的。 還有那堵墻! 呂素素開始覺得面前這個女人真是太過礙眼了,有她在,有那堵墻在,她還能尋得機會同平郎碰上,或是說話嗎?平郎那樣的性子,若是她無所作為,她對他而言,就只能是恩人的遺孀了。這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了。 何婉儀覺察出了呂素素眼底忽然出現(xiàn)的敵意和冷冽,她立時警惕起來,面上笑道:“這院子雖小,卻是不錯,有水池,有花卉,還有亭子,我瞧著也不必多打理,只把那苗圃里的草藥拔了去,到時候種上一些瓜果蔬菜,以后也能吃個新鮮。那水池里再放上幾尾錦鯉,也添上幾分生氣。” 呂素素扯扯唇角露出一抹淡笑:“四奶奶說得極是。”說完這話,心口又是一陣發(fā)悶。 上輩子她可不是這么打理的,那苗圃的草藥自然也是拔了,可她叫人搭了架子,種上了葡萄。她不喜歡蓮花水塘,便叫人砸了去,在那里放了一個秋千架。 舒了一口氣,呂素素笑道:“不知四奶奶可還吃得下?平日里害喜否?” 何婉儀一怔,手撫上肚子,更添了幾分小心戒備,笑道:“有勞朱大嫂記掛,我吃得不錯,說是害喜,我倒是沒有,每日里吃得好睡得香,想來肚子里的娃娃也是個乖巧聽話的。” 呂素素瞧著何氏的肚子,不禁想起那個總是面無表情,卻瞪著一雙黑漆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看著她的女孩兒,后背上由來起了一層冷意。 那是個傻子,卻是個叫她一眼看去,便要發(fā)憷生恨的傻子。那傻子仿佛總是不經(jīng)意的,就會破壞了她的很多事。那傻子活著的時候,雖然何氏蠢笨,每每在她的算計下同平郎鬧得不可開交,卻總能在千鈞一發(fā),即將撕破臉的時候,因著這傻子的介入,恢復(fù)如初,叫她功虧一簣。 呂素素有些不自在起來,笑了笑說道:“自然是個乖巧懂事的。”說著就去看那苗圃,心里算了算日子,慢慢松緩了一瞬間緊繃起的神經(jīng)。時辰不對,想來那個傻子,這輩子再不會出現(xiàn)了。 臉上慢慢堆起笑,呂素素拿起帕子挨了挨唇角,漸漸心生出歡喜來。 何婉儀心頭起疑,卻也無從查知,抿抿唇慢慢舒展了眉頭,算了,這女人一向心思縝密,去猜疑她的心思,大約是自討苦吃。只是她今日里打聽肚子里的孩子,這可要小心才是,以后屋里的飯食用水得讓玉葉和宋mama多留意,提防這女人給她這毒手。 玉葉很快端著托盤來了,一面將里面的點心擱下,一面笑道:“前頭關(guān)mama正看丫頭呢,不知奶奶和朱大嫂可要去瞧瞧?” 呂素素心里一動,忙笑道:“若是能瞧,我倒是想去看看,親自尋個稱心如意的丫頭。” 何婉儀眼神淡淡地睨了玉葉一眼,玉葉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抱著托盤立在一旁也不敢再說話。 頓了頓,何婉儀笑道:“自然是甚好的,不合眼緣的到底用著不美。”說著起身道:“那就去吧,省得咱們腳程慢,等著到了,關(guān)mama已經(jīng)把丫頭都給挑選好了。” 因著關(guān)mama是在前院選丫頭的,為著能叫何婉儀和呂素素也瞧上幾眼,玉葉專門去說了一回。關(guān)mama便同人牙子說了,領(lǐng)著那幾個丫頭婆子往后院來了。 呂素素坐在正房的堂屋里,眼睛四下看了看,哪一處都尋不到往日的痕跡了,心里悶悶不快,一抬頭,便瞧見了那一串子丫頭婆子正往屋里來,在這當中,她一眼就瞧見了墨琪。 何婉儀也同樣瞧見了墨琪,不似印象里皮膚白膩,眼波如水,卻是瘦瘦弱弱,膚色蠟黃,一雙眼低低垂著,整個人瞧起來膽怯,弱小。她不禁想起那時候禁足棠梨閣,這丫頭頻繁出入,為的便是說上幾句意有所指的話,將她刺得發(fā)狠發(fā)怒,才會心滿意足而去。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丫頭如今瞧著倒還憨厚,可惜跟了個心思狠毒的主子,卻也漸漸變了一副面孔,倒成了有其主必有其仆了。 何婉儀原是不想叫呂素素收攏了舊日里的爪牙,但這時候卻是改了主意,上輩子對不住她的,若是這輩子是個好人兒,她卻又如何下得去手,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呢?倒不如把仇人聚在一堆兒,到時候怎么使手段,她心里也不會有半點不安。于是波瀾不驚地笑道:“人都在這兒了,朱大嫂先瞧瞧,看看那個丫頭合了眼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