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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儀搖搖頭,輕聲道:“四爺出去同舊友告別,不好去擾了他的心情。大太太再是刻薄,頂多責罵罰跪,我受得住。” 等著二人一前一后進了五福堂的正廳,大太太早已是等候多時,見著何婉儀一拍桌子:“跪下!”又向玉葉喝道:“你出去!” 玉葉不敢不出去,擔憂地瞥了已經跪倒在地的主子一眼,便被周mama一把推了出去。 大太太只恨恨瞪著何婉儀,問道:“聽說四郎去蒼桐鎮赴任,你也要跟著一道去?” 何婉儀淡淡回道:“是。” 大太太冷笑一聲:“倒是理直氣壯得很呀!說,是不是你癡纏著四郎,四郎無奈下才應了你的?” 何婉儀語氣依舊淡淡,可說出的話,卻是叫大太太半點都忍耐不了。 她道:“并非太太所想,原是四爺吩咐我一道跟著去的。” 大太太又是一聲冷笑:“胡說八道,四郎自來孝順,如何會將你一道帶走,自然是要將你留下,替他在長輩跟前盡孝的。” 何婉儀沒說話,只照舊垂著頭。總是大太太也不信她的話,如此,干脆不說好了。朱兆平的性子她知道,上輩子大太太就拗不過他,這輩子自然也是拗不過的。 大太太見何婉儀跟個木樁一般跪在面前,不吭不哈的卻格外的氣人,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是看著四郎不在,不言不語的應付了我,等著四郎回來了,再攛掇了四郎擋在你跟前同我使性子罷了!” 何婉儀俯下身,輕輕道:“兒媳不敢。” 大太太用力攥緊了手,冷笑道:“你有何不敢,我瞧你可是太敢了。你才嫁進門幾天,四郎為了你就頻頻頂撞于我,還敢先斬后奏,都在何家住下了,才差人回來報信。以前四郎可不是這般行事的,不是你品行不端帶壞了四郎,又是哪個壞了他的心性呢?” 何婉儀依舊額頭抵在地上,悶聲悶氣回道:“太太誤會了,兒媳再不敢這般的。” 說了這些子重話,若是鄒氏早就哭得上氣兒不接下氣兒了,便是竇氏,也要變了臉色,渾身打哆嗦,偏這是個皮糟rou厚的,竟是同之前沒什么分別。 大太太重重吸了兩口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說道:“四郎去蒼桐鎮赴任,你不許去,就留在家中伺候老太爺同老太太。自然,四郎身邊兒也不能沒人服侍,荔香!” “奴婢在。”荔香應著,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大太太瞧了一眼荔香,苗條身量細白皮子,雖是比不得這何氏容貌清麗,可男人哪個不貪色,便是懷里擁著金鑲玉,瞧見了外頭的破瓦礫,還是要垂涎三尺的。 “這丫頭跟了我五六年,素來是個妥當可靠的,就把她開了臉給了四郎,隨著四郎去任上伺候左右,若是以后生了一兒半女的,再給她抬了姨娘的身份便是。” 荔香一聽,登時喜形于色,忙跪下磕頭道:“奴婢謝過太太的大恩大德。” 何婉儀只覺心口堵著一口氣,用力閉了一回眼,才勉強把那口氣順了下去。 這個荔香,上輩子大太太也是給了朱兆平的,不過不是現在,是朱兆平從蒼桐鎮回來后才給的。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大太太同她說得好聽,只說她這身子生妙蓮的時候給傷到了,既然生不出兒子來,倒不如借了丫頭的肚子生個兒子養在膝下,也好過眼睜睜看著明月軒的呂素素一枝獨秀,見天的拉著朱嘉言在朱兆平跟前賣乖。 只是上輩子她到底也沒應下,大太太因此發了火兒,很是罵了她一通,只說她是個妒婦。那這輩子呢,她到底是應不應呢? 何婉儀抿著唇快速思考著,若是呂素素呢,她會不會應下呢? 大太太見著何婉儀只垂著頭不吭聲,將桌子拍了拍:“你是啞巴了嗎?說話!” 何婉儀將眼睛一閉,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底便是清明一片。 “兒媳知道了,這就帶了荔香回去。”何婉儀說出了這句話,只覺心里頭憋屈得更厲害了。心說想要做個賢良婦人,果然還是不容易的。 大太太眼見著何婉儀屈服了,心里堵了一早上的那口氣兒這才順了下去,心滿意足道:“好了,你去吧!” 回去的路上,何婉儀還能做出面無表情的模樣,可玉葉卻已經忍不住了,垂著腦袋默默地垂著眼淚。她家姑娘真是太委屈了,這才成婚幾日,婆婆便要往房里頭塞女人了。塞女人便罷了,可隔著一道門她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大太太是允許這個荔香生孩子的。她家姑娘還沒懷身子呢,萬一這個荔香生下了庶長子,這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過呢? 玉葉很難過,她實在是替自己的主子感到萬分的委屈。 何婉儀也沒管玉葉一路走一路掉眼淚,既是受了委屈,她不好在外頭表現出來,怕落了一個不大度,不容人的名聲。可丫頭卻不一樣了,便是大太太怪罪起來,也是丫頭不懂事,略略說一頓就是了。這個法子,可是上輩子她在呂素素那里領教過的。她還記得這法子簡直是屢試不爽,朱兆平因此同她爭吵過無數次。 腳下的石子小路漫長而幽深,何婉儀一路穿花拂柳,走得飛快。她得趕緊回去盤算盤算,等著朱兆平回來了,她要怎么哭訴一場,才能踢開了荔香,還能跟著朱兆平往蒼桐鎮去。 宋mama本來站在廊下盯著丫頭們收拾箱籠,見何婉儀板著一張臉回來了,身后的玉葉還是一副涕淚漣漣的模樣,不覺皺起眉來,再一瞥眼,就瞧見了跟在最后頭的荔香。荔香胳膊上挽著個小包袱,雖然垂著腦袋,可腳下卻是走得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