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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何婉儀同二太太展露出來的友善親近,朱兆平倒是頗為意外。他雖是素來不喜二太太自己不許丈夫納妾,卻拼了老命往兒子屋子里塞女人的行徑,但不得不說,除了這個,二太太這個人,卻是這朱家大宅里頭活得最是繽紛肆意的女子。 然后就是朱家的大少爺朱兆文一家子。 何婉儀看著大嫂竇氏,唇角勾起,沖她微微淺笑。竇氏和她上輩子看見的一般模樣,板著張面無表情的臉,跟個石雕一樣,便是她這里微笑示好,也得不來她唇角微勾的一抹淺笑。心里微嘆,這么個性子,以后可要如何了得。 印象里,這個大嫂最是規矩方正,朱兆文原來待她便是面子情,到后來那個青樓妓子被收房做了外室,她拗不過自己的丈夫,心里又過不去,夜里頭便一根繩子吊在了房梁上,年紀輕輕的便沒了。 這輩子,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拉她一把。何婉儀并不希望竇氏就這般死去,她還有一子一女,上輩子失了母親的庇護,這兩個孩子都過得不大如意。 再接下來,便是費姨娘所出的二少爺朱兆恒,他被大太太壓制得不敢說話,小心翼翼見了禮,便退到了后頭去。他的妻室鄒氏出身寒門,本就活得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瞧見丈夫都噤若寒蟬的模樣,自然比之更甚,連眼睛都沒抬,把準備好的荷包遞給了何婉儀,便退到了朱兆恒的身后。 何婉儀忙將準備好的一個荷包作為還禮送了回去,里面塞著幾個鏤空赤金小豬,是鄒氏女兒朱妙惜的生肖。許是同病相憐,上輩子都是這朱家大宅里頭活得難受委屈的人,何婉儀瞧見了鄒氏,心中很是有些難過。 此時,三少爺朱兆清已經按捺不住他那顆蠢蠢欲動的色心,一雙眼直勾勾看著何婉儀,張口笑了起來:“弟妹好模樣,四弟可真是好艷福!”一席話,說得屋子里除了他自己,全都變了臉色。 何婉儀心里厭惡非常,那張縱欲過度的臉,她壓根就不想抬眼去看。垂著頭往朱兆平身后站了站,何婉儀恰到好處地做出了膽怯驚恐的表情。 可朱兆清卻不甘心被這個美艷的弟妹無視,依舊笑得色迷心竅的模樣,說道:“弟妹躲什么呀!咱們的都是一家人了,無需避諱!” 何婉儀眉心蹙起,這男人被黃氏嬌慣懷了,后頭更是因著好色惹出了滔天禍事。若不是朱兆平力挽狂潮,朱家一門哪里又能在定國公的滔天怒火下全身而退,不禁又往朱兆平身后挪了挪。 朱老太爺坐在高堂上,胡子都氣得翹了起來,板著臉道:“清哥兒回去將《靜心經》抄寫一百遍送來靜心齋,期間不許出門。”又瞪起眼同黃氏道:“你不許慣著他,找人替寫。他的筆跡我認識,若是作弊找人代筆,到時候你帶著他一起回你娘家去吧!” 黃氏一臉憋屈,卻也不敢不應,忙矮身福禮:“父親息怒,兒媳記下了。” 何婉儀悄無聲息地掀起眼皮子,卻見朱兆清的正妻金氏,原本秀美的一張臉龐,如今竟是憋漲成了豬肝色,眼中冒出火光,分明是羞憤至極的模樣。 這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何婉儀心里暗嘆著可惜,跟著朱兆平往下首略走了幾步。 第005章 眼前這個面無表情,仿佛石雕蠟像一般的妙齡少女,是朱家第三代唯一的姑娘朱宛如。因著是唯一的姑娘,雖是庶出,卻深得朱老太爺和朱老夫人的喜愛。只是可惜了,她的嫡母卻是大太太趙氏,趙氏那個性子…… 何婉儀看著那張仿佛春花般美麗的臉上,一雙眼睛卻仿佛枯井一般,半點的靈動清澈都沒有,心下暗自嘆氣。 同朱宛如互贈了見面禮后,何婉儀便和藹可親地將一些繡了螞蚱,金龜子的荷包,送給了幾個朱家的第四代。 黃氏欣慰地看著那一群小豆丁,三男四女,他們二房就占了兩個男丁。雖都是姨娘所生,是庶出的,但對于黃氏來說這并沒有什么差別,都是她兒子的骨血,她的親孫子。 少傾禮畢,何婉儀心中暗自松了口氣,垂著頭乖巧地立在朱兆平身后,就聽朱老太爺說道:“三日后回門省親,該置辦的東西務必置辦妥當,不可丟了朱家的臉面。” 大太太聞言立時起身,恭敬道:“知道了父親,一切都安排妥當,父親勿憂。” 朱老太爺滿意地摸了摸斑白的胡須,抬眼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擺擺手笑道:“都散了吧!” 出了門去,大老爺一馬當先拔腳就走了,大太太卻是回過頭,意味深長得瞟了一眼何婉儀。 依著上輩子的經驗,何婉儀立時醒悟,這是暗示她過去五福堂伺候早膳呢!只是上輩子的這頓早飯,她可是受了好一頓磋磨,這輩子,她可不想去了。再者說,朱家有訓,新婚頭三日,新婦是無需切婆母跟前站規矩的。于是假裝無辜,何婉儀撇開臉裝著不曾看明白了大太太的意圖。 一時回了棠梨閣,何婉儀在椅子上坐下,只覺雙腿有些酸疼,便叫了丫頭給她捶腿。 此番重新和朱家的眾人見了面,她心里真真是五味雜陳,說不出的滋味。她知道他們所有人的以后,可她又能做什么,她卻不清楚。 朱兆平亦是一旁落座,端著茶碗抿了一口,眼睛往何婉儀那里一看,眉梢就挑了起來。 這女人一回來便一臉的若有所思,眼神看起來飄忽不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轉頭吩咐丫頭:“叫人擺飯。”又同何婉儀道:“想什么呢!快過來吃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