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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上前一步,拉過段青泥的手,帶著往長街燈亮的方向走。 倒是段青泥愣住了,沒想玉宿會這樣回答,畫風忽然變得干脆利落,像在表明一個十足鄭重的承諾。 兩個人一前一后,慢慢地走。段青泥怔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問:“……當真聽我的?” 玉宿:“嗯。” 段青泥:“什么都聽?” 玉宿:“都聽。” 段青泥:“我說不想生,你也不怨我?” 玉宿:“不怨。” 段青泥:“那我想生十個呢?” 玉宿:“……” 他頓了一頓,回過頭道:“你確定?” 段青泥望見他的眼神,立馬倒退兩步,腰已經開始軟了:“這個,還、還是算了吧。” 玉宿突然往前靠近,抬手扳住段青泥的肩膀,將他朝自己懷里帶了帶。 “不行!!”段青泥頓時驚恐道,“等一下,我不喜歡在外面……” 玉宿沒有繼續動作,而是褪下外袍,蓋上段青泥冰涼的肩,輕輕拍了兩下:“這里風大,別著涼。” 段青泥:“……” 玉宿:“你在想什么?” 段青泥仰頭望天,翻了個巨大的白眼。 有點想罵他,忍下去了……在喜愛的人面前,要善良、要矜持。 這個時候,玉宿卻別開臉,低低笑了起來。 那張俊臉溫柔、干凈,笑著的時候,比任何一個瞬間還要觸動人心。 映入段青泥的眼睛里,帶著眼尾也飛上一絲莫名的暈紅。 “你能不能……別老在干了壞事以后,對著我笑啊?”他無不懊惱地說,“還笑得這么好看。你這讓我怎么發脾氣?” 玉宿仍望著他笑,也沒有要停的意思。 段青泥可能并不知道,每當玉宿笑起來的時候,他自己一顆冰雪融化的心,早已經泥足深陷……留在溫暖里出不來了。 * 回到燈火通明的小鎮上,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從寂靜的荒地到喧嚷的長街,就像從清醒的現實走進一場迷幻的夢里,卻又在同一時間染上人間煙火的味道。 剛才開藥方的醫館沒關門,那老大夫一邊哼著小曲兒,一邊忙著收東西打烊——結果一抬頭,看段青泥和玉宿又來了,眼睛頓時瞪得和銅鈴一樣大。 這兩個人委實奇怪得很。白天還好好的,晚上不知道干了什么勾當,沾一身灰撲撲的回來,高個子的那位手還掛了彩,用一串破布胡亂包了幾層,幾乎和滲出來的血凝固到一起。 老大夫一眼見了,劈頭蓋臉把他倆罵了一頓,說:“早干什么去了?再來晚點,這手可以不要了!” ——事后回想起來,也確實挺驚悚的。玉宿對傷口一向很麻木,能堅持活到現在,還不死于破傷風,都是千年難遇的奇跡。 老大夫脾氣不好,對待病人卻十分盡責。摁著玉宿仔細清理了創口,縫合止血上藥一氣呵成,期間玉宿沒吭一聲,也沒喊過疼;倒是一旁的段青泥,眼眶有點發紅,抓著玉宿的肩膀一直沒松開。 最后換繃帶重新包扎,老大夫反復叮囑道:“……盡量別亂動,也別到處亂摸,到時候傷口長不好,你就等它廢了吧。” 玉宿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身后的段青泥,一時陷入深深的沉思。 段青泥對著他的小腿踢了一腳。 處理完傷口之后,玉宿還不放心,一直想著某件事,便讓老大夫再給段青泥把一次脈。 這一回還是沒摸出任何結果,反而牽出一身壞毛病,還被迫多開了好幾副藥方——介于段家人的體質特殊,說多容易招人惦記,兩口子也不好多問什么,匆匆謝過老大夫,便從醫館出來了。 雙云鎮的夜晚可真是熱鬧,越到天黑,越是掛滿五光十色的街燈,遠遠一眼望去,比太陽正盛的白天還要耀眼奪目。 段青泥站到光影深處,內心忽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天樞山和天樞山外,像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唯有一個殘酷的相同點——它們都是棋子脫不開的永久牢籠。不論走得多遠、界限有多遼闊,都屬于同一片的掌控范圍,從未有一刻得到真正的自由。 兩人也沒怎么說話,沿著長街轉了一圈,最后在接連成串的小巷子邊,撞見了幾處掛滿面具的小攤。 數不清的燈火映照之下,每一張都是奇形異狀的扭曲表情,仿佛是棋盤上已有定數的蕓蕓眾生。 玉宿看到面具,便不走了,緩緩站到攤邊,神情變得游離起來。 “玉宿,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 段青泥也跟上來,隨手拿起其中一張,正反兩面端詳一番:“為什么對面具這么執著?你很喜歡這個嗎?” “也不是喜歡。” 玉宿深深看他一眼,然后低下頭,仍是到攤中央,取來未著色、素白寡淡的一張,往上蓋到自己的臉上。 “這樣,你還記得嗎?”他對著段青泥,將那素白面具翻來覆去、各種角度,試圖激起一些過往的記憶,“有一次,我們逃出驚蟄山莊,身無分文。你用唯一的玉佩,給我換了張這樣的面具。” 段青泥搖了搖頭,很是無奈。關于這些事情,他一點也記不起來。 玉宿:“那個時候,你還說……” “哎呀,借過!借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