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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 傅憾當場站了起來,臉色漲得鐵青發白,仿佛想要辯駁什么,卻被段瑋單掌按了下去,沉冷地道:“傅憾,他知道得不少了……你我又何必再瞞?” “……” 傅憾滿頭是汗,眼眶紅得可怕,此刻只剩一對鼻孔出氣,嘴唇亦是劇烈地顫抖。他直愣愣望著段青泥的面孔,但只見那神情冰冷而堅定,不帶絲毫猶豫,尖銳得如同鉆心的刺一般……竟與段秋筠尚在世時頗有幾分相似。 傅憾從不敢直視段秋筠的眼睛,也同樣不敢直視段青泥,雙方僵持不到片刻,傅憾異常狼狽地別過了臉,而段瑋也低下頭,將視線移開到一邊,緩緩地說:“這幾十年來……確是長嶺有罪,對不住你們段家。” 說這話時,段瑋微偏過頭,略有防備地看向玉宿。 “我去門外。” 玉宿剛要轉身,卻被狠狠攥住了手腕。 “不準走!”段青泥強硬道,“這是我的人,哪句話是他不能聽的?” 玉宿便不動了,五指略微收緊,自下而上扣住了段青泥的手掌,十分溫暖而有力。 段瑋見狀,自知拗不過,只好無奈道:“你想知道什么,今天一并問了吧……” 段青泥直言道:“段家內亂滅族,皆由長嶺暗中推動——是真還是假?” 段瑋答道:“是真。” 傅憾聽罷,險些跳了起來,整張臉也扭曲得嚇人:“段瑋!” “是真。”段瑋重復道,“你尚未出生時,便是傅情說服段秋筠,讓她往島內引入一批外族人士——而那批外族人,表面沒有身份背景、來歷干凈,實則是由傅情精心培養、訓練而來。他們混入浮雪島,依照島規冠以‘段’姓,和真正的段家人不分彼此……這一做法,為的便是減弱段家的血脈傳承。” 段青泥道:“那不就是偷偷往段家放臥底?” “光明正大的事,怎么能叫偷呢?”傅憾反駁道,“傅情一開始的目的,還不是為了兩家友好著想?” 段青泥:“開始是為友好?那后來呢?” 后來?還有個屁的后來。 陸暇所說的情況,無一例外全是真的。傅情私心吞并浮雪島,卻不料用力過猛,直接導致段家滅了門,段青泥無家可歸,在外顛沛流離十來余年…… 段瑋又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么回長嶺以來,慕玄對你百般針對、冷眼相待,卻又從來不敢傷你性命?” 段青泥愣道:“……他討厭我?” “他那不是討厭……而是恐懼,本能對你感到害怕。”段瑋沉默許久,方凝聲道,“你的師父,本名不是慕玄……所謂慕玄仙尊,只是他一戰成名的稱號罷了。” 段青泥冷笑道:“那他叫什么?叫慕不要臉?” “慕玄本名,段心遲。”段瑋深吸一口氣,道,“那是他初入段家時,你的母親……家主段秋筠,賜予他的名。” “???” 段青泥登時驚住了,大腦空白了片刻,還以為是耳朵出了毛病。半天回過神來,幾乎是艱難地問:“你這意思是說,當時傅情派遣入島的外族人里……還有慕玄?” 段瑋點了點頭:“我和慕玄,是同一時間入的島。” “連你也是?”段青泥連退了兩步,看向他和傅憾的眼神,像是見了地獄來的惡鬼,“那后來段家內亂滅族,你和慕玄……都是長嶺派的大功臣?” “段秋筠于我二人有恩。島上共同生活多年,我早已將她視作家人,故而一直未有改名換姓……我相信,慕玄也曾抱有同樣的想法。” 段瑋誠懇地說:“只是雙方立場不同,傅情一念之差,不慎釀成大錯……悔之晚矣。” 段青泥當場破口大罵,去你媽的立場不同,原來一念之差,就是你們屠人滿門的理由? 段瑋卻告訴他,當年傅情修筑寒聽殿,是真真切切對段秋筠有過一段情。 傅情.欲將段秋筠永遠留于天樞山,連帶浮雪島納入長嶺的掌控之下,然而段秋筠生性剛烈,斷然不接受以情的名義化作囚籠;雙方分別多年,傅情無可奈何,只得以主動交好為借口,派遣一批外族人士融入浮雪島,其中慕玄和段瑋二人,都是傅情親力培養的貼身心腹。 后來段青泥出生,至滿月酒時,段瑋慕玄也曾上門慶賀,甚至見過他襁褓時期的模樣。 全島上下都知道,段家這位少家主,天賦異稟、聰慧過人,7歲便習得一身精湛劍術,遠比同齡人要沉穩強大。 然而他的出現,無疑是扎在傅情心上的一根尖刺。隨著段青泥的日漸成長,等來日繼承家主之位,勢必比段秋筠還要雷厲風行,屆時便是長嶺難以扳動的一座大山。 于是段青泥9歲那年,傅情決意發起內亂的前一個月,對慕玄和段瑋下達命令——將段青泥帶出浮雪島,軟禁于天樞山內,以此作為要挾段秋筠的最終手段。 然而在那之前,段瑋慕玄已在島上居住多年。段秋筠待他二人如師如長,亦曾多次授業解惑、指點迷津,將所有外族與段家人一視同仁。 “當時內亂局勢已定,我自然不愿恩將仇報。所以傅情下令那天夜里,我和慕玄將你帶出浮雪島后……我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段瑋說,“我打算放你離開,回去對傅情交差,便說你死在了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