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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宿驀地一回頭,那眼神把少年嚇得一退,還以為要殺人滅口。但玉宿只是把段青泥抱起來,脫下外袍裹進懷里,冷冷地問:“有多遠?” 段青泥已近神志不清了,身體的狀況不容顛簸,走太久怕是要死半路上。 “遠倒是不遠,就是你……”少年咽了咽口水,盯著玉宿袖間與腰后的匕首,非常警惕地道,“要想跟我走,先把你的刀卸了?!?/br> 玉宿瞇了瞇眼,神情變得十分危險。 “這兒荒山野嶺,方圓幾十里外,就我爹一個大夫。”少年又退一步,道,“不愿意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錚的一聲,匕首出鞘。 玉宿面色驟冷,方要出手之時,卻被懷里的段青泥摁住了。 “先卸了吧。”他低聲道,“小孩罷了,你還怕他?” 玉宿應聲松手,將匕首短劍全扔了,全身卸得一干二凈。 那少年飛快地上前,從里面撿起一樣,直接抵著玉宿的后背:“我沒安全感!咱們就這樣走,你不準搞小動作!” 結果沒走出兩步,玉宿一抬肘擊了過來,少年當即揮刀相抵抗,卻不料那刀尖未碰到玉宿的衣角,自他袖內陡然飛出兩枚毒釘,擦著少年的臉打在身后的樹上,頓時留出兩個大黑窟窿。 少年急道:“你……!” “就這樣走。”玉宿一手攬著段青泥,一手擰著少年的后頸,漠然令道,“……帶我去找你爹。” 段青泥:“……” 小孩沒安全感是假的,你小子沒安全感才是真的。 玉宿一人拖著兩個人,先把船上那群嘍啰收拾了,關到船艙里面鎖死,打算等過幾天再前來審問。然后到碼頭外的村里租了匹馬,按照少年指引的方向,一路朝他的住處疾馳而去。 據那少年所說,他的名字叫陸小竹。而他父親原本是姓段的,只是離開浮雪島后改名換姓,徹底與段家切斷了聯系,這些年父子兩人東躲西藏,唯恐遭那些不長眼的強盜覬覦。 本來天底下能控制天樞山的只有段青泥一個,但外面那些貪婪的傻子偏偏不信,便發了瘋地想從段家余下的后人之中尋找替代品。因而陸小竹和他爹每隔一段時間便搬一次家,到如今他們住的地方,就是距離天樞山極遠的一處窮山溝里——原想著逃了又逃,總能避免世俗紛擾。結果陸小竹前日出門采藥的時候,還是讓陳仙海那一幫狗賊擄上了船。 陸小竹家里以開醫館為生,但他們父子二人非常警惕,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搬家,所以住的地方比方才的碼頭還要偏遠。他們離了河岸又過一座村莊,眼看著到了隔壁鎮子還不夠,還要下馬再繞幾段陡峭崎嶇的山路。 但這一路過來顛簸不斷,段青泥已經快不行了。他開始還能說幾句話,把三人間的氣氛緩和一下,到后來玉宿不說話,陸小竹不敢說話,便只剩了無止盡的沉默。 而他們走的地方也越來越偏,放眼望去荒無人煙,上山之后大多是半人高的雜草石樹,走老遠也不見所謂醫館的影子。 這時玉宿已感到不對勁了。他停下來,一邊以內力緩解段青泥的痛楚,一邊擰著陸小竹的后頸,涼聲問道:“還有多遠?” “再走一段就是了。”陸小竹道,“二位放心,我爹是救死扶傷的大夫,不會放著病人不管的?!?/br> 玉宿低下頭,默然看著段青泥,有種說不出的焦躁不安。 于是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 陸小竹的腳步忽然一頓,然后笑著說道:“不過我爹也說了,他這一輩子受盡苦楚,最恨那些以怨報德、窮兇極惡的混賬家伙?!?/br> “……!” 玉宿臉色一變,帶著段青泥后退一步,但是已經太遲了。那陸小竹一腳踩上旁邊的石頭,下面連接一整塊地的機關,在玉宿挪動腳步的同一時間里,地面隨之驟然翻轉,他和段青泥皆一腳踏空,旋即失去重心往后栽了下去。 “這種家伙不叫病人,應該叫做野獸……”陸小竹的聲音越來越遠,“野獸治好了會吃人哦。” ——伴隨一道震顫耳膜的轟然巨響。 玉宿緊緊抱著段青泥,盡量讓自己墊在他下面,但落地的時候防不勝防,兩人還是受到了強烈的沖擊。 玉宿自己摔得七葷八素,整個腦子跟著齊聲嗡鳴,好一會兒都沒緩過勁頭。而段青泥歪在一邊,一陣一陣地咳嗽起來,咳得整個身體縮成一團,玉宿聽到聲音立馬回魂了,忙上去扶著他道:“……你怎么樣?” 段青泥本來人都昏了,硬生生讓這一下摔得半醒。睜開眼睛,邊咳嗽邊推開玉宿的手,費力地說:“不、不怎么樣?!?/br> 他們掉下來的位置不算深,只是一個很常見的捕獸陷阱。何況頭頂還留有一道空闊的縫隙,玉宿便開始盤算著,如何在不受傷的情況下帶段青泥上去。 可當他伸手去拉段青泥的時候,又一次被無情地推開了。 “你……太坑了,咱倆還是分頭走吧?!?/br> 段青泥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一步一步挪到陷阱邊上,艱難地對著陸小竹道:“喂,小孩。把我朋友押在這里,你快帶我上去吧……” 玉宿:“?” “不要!” 隔了一會兒,上頭傳來拒絕的聲音:“我爹還說了,你這種背信棄義、兩面三刀的朋友要不得?!?/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