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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臟六腑像是移位了,手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了,林置失去了對自己的身體的支配權,他動彈不得,只有腦海里還剩下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啊,我要死了。 原來死是這種感覺。 誰會來領走我的尸體? 或許我會腐爛在太平間。 不對,我還有一個男朋友呢。 男朋友…… 這個詞語像是一個“意念開關”,林置想到這里的時候耳朵里突然聽見通話邀請的鈴聲,很遠又很近。 然后林置意識到聲音是從他手里傳來的。 他情緒一波動就喜歡攥緊手里的東西,沒想到他人都被撞飛了,手機也沒有甩開。 真神奇。 而且手機還堅強地活著,比他堅強。 林置努力動動手指,明明是他說要給男朋友打電話的,現在男朋友都主動打過來了,不接說不過去吧。 哦,忘了,他的手動不了。 那個誰,就是跑過來的那個,幫我把手機拿到耳邊一下唄。 林置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有溫熱的液體迫不及待地從嘴角滑落,很快浸濕了他貼在地面上的半邊臉頰,隨后變得冰涼。 液體是紅色的,林置看見了,他的視線漸漸被紅色覆蓋,紅得發黑。 手機鈴聲越來越遠,誰拿走了他的手機卻沒有放到他的耳邊? 鈴聲漸漸地換了一種音調,熟悉又陌生。 “上課了。”林置的身體被旁邊的人推得晃了晃。 他沒管,興許是醫護人員在搬運他的“尸體”。 旁邊的人又推了推他,音量提高了一些:“上課啦,老師要來了!” 林置猛地一抬頭,皺著眉睜大眼看向旁邊的人:“陳谷陽?” 陳谷陽是林置高中三年的同桌,那三年里,陳谷陽最常做的三件事就是在林置抄作業的時候幫他看著老師、在林置玩手機的時候幫他看著老師、在林置上課睡覺的時候幫他看著老師。 所以這三件事也可以說成是一件事,幫學渣林置看著老師。 “瞪我干嘛?”陳谷陽跟著把眼睛睜得老圓了,“是你說的讓我上課叫你起來。” “不是,”林置撓撓發麻的頭皮,“我在做夢。” “你做夢就能瞪我了嗎?”陳谷陽不依不饒道,“你做夢我也要叫你起來。” “我是說……”林置想起以前“植”跟他說過做的夢不能告訴別人,雖然他知道這是假的,但他“死都死了”,最后聽一次男朋友的話吧,于是林置語氣一轉,“算了,跟你說不清楚。” 話音剛落,林置的后背被一個尖銳的東西砸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啊,對不起,”后排傳來一道慌張的女聲,“你沒事吧?” 林置一只手還按在頭上,另一只手反手摸上后背被撞擊的地方,以一個扭曲的姿勢轉向后排,在看清后排人臉的一瞬間,林置突然想到—— 疼?! 做夢的時候一般感受不到疼痛,就算有,那也是模模糊糊的。 更何況,他已經“死了”,怎么可能還會覺得疼? 林置懵了,所以,他現在不是在做夢? 還是說,在被陳谷陽叫醒前發生的那些,才是夢境? 不可能,那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幾年,車禍帶來的痛,父親去世帶來的痛,朋友消失帶來的痛,都是真實存在的。 “林置,”一個高個子的男生從教室后方跑過來,一連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給新雨傳書,不是故意砸你的,你沒事吧?疼不疼?” 林置愣愣地搖頭,畢業兩年,他一時間想不起這個男生的名字,也不太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沒事。” “干什么呢你們?”一位中年男教師從教室門口走進來,“上課鈴響了沒聽見嗎?看什么,說的就是你,郝宏大,上課時間不好好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到處跑什么?” 林置分神,哦,這個男生叫郝宏大,想起來了,他們班上的“萬年老二”。 別的地方稱“萬年老二”都是指第二名,但郝宏大是倒數第二。他們班的倒數第一名經常換人,林置也有幸當過一次,倒數第二名卻是從高一開始,就一直屬于郝宏大。 至于剛進來的中年男教師,是他們班的班主任,林置清楚地記得他的名字,因為班上流傳著一句順口溜——張三李四王武陸留,王武就是班主任的名字。 而陸留,是他們班的班長。 也是林置以前總喜歡把那句順口溜掛在嘴邊的原因。 想到這兒,林置轉動腦袋,很快在后排靠窗戶的位置上看見了陸留。 午后的陽光從窗戶外面灑進來,刺到了林置的眼睛,林置看不清陸留的表情,只看見陸留腰桿挺得筆直,身上的校服穿得一絲不茍,校服丑陋的配色毫不削減陸留溫文爾雅的氣質。 高中畢業兩年,林置記得最后一次見到陸留是在畢業聚會上,之后他在隔壁市上大學,陸留去了遙遠的B市,兩人再也沒遇見過,聯系也寥寥無幾。 本來他們高中的時候就不熟。 尤其是在認識“植”之后,林置都快忘記陸留的模樣了。 “林置!”班主任王武厲聲道,“你又是在看什么?窗外有錢還是咋?” 林置趕緊扭過頭正襟危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