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局中之局
“這也是取悅的內容之一嗎?” “言公子若要這么認為,也無不可。”她端起碗,喝了口湯,從始至終心思只放在飲食上。 “你的名字。” “陳……云華。”話到口邊及時轉了道彎。 “本公子娶你可好?” “咳……公子別說笑,小女子已心有所屬。”陳紜差點噴出口中的酒釀。 言季擱下茶盞,食指輕扣桌面。 “是你那個師兄?” “小女子只是言公子買回的奴婢,再者還身中公子所喂之毒,犯不著用上‘娶’字,不是嗎?” “若是本公子愿意給你這份殊榮呢?” “……”她放下碗筷,卻笑道,“言公子想用小女子達到什么目的,但可直說,不必如此周旋。” 這個女人他不討厭,剛好可用她堵住母親的逼迫以及蜀王的賜婚。 宰相之女周晚晚,傳聞姿色窈窕才情出眾,秉性溫良恭謙,蜀王要為他兩牽線搭橋,實際是想將朝廷武將與文臣結合,宰相之女配大司馬之子,人人都道是天作之合。兩家的仇怨不是一樁聯姻就能消解的。 當年若非宰相饞言,他的堂兄連同虎騎叁千將士不至全數埋葬于雄鷹谷,他的父親也不至因此失去一目,右臂落下永久隱疾。 他之所以如此鉆研權謀放棄武道,就是為了再不讓那幫文臣搬弄是非,叫他們這些浴血殺敵之人白白拋去頭顱。 他要糾正朝堂之風,這絕不是文士的天下。 蜀國先祖靠著蠻勇打天下,后來的君主們一味重視文治,鐘愛名士,卻忽視守護國泰民安的武將們之艱辛。 他絕對不可能娶宰相之女。 必須在敕令頒下來之前,斷了蜀王的念想。 “季兒,就算你要找別的女子來違抗王上指婚,也不能隨意拉個人回來,這個女人哪點能配得上我兒。” 陳紜被帶去見大司馬夫人,對這個樣貌怪異來路不明的女子,言夫人極其不滿。 偏廳內,婦人坐在太師椅上對著禮數恭敬的兒子語重心長。 “娘,倘若兒子找了一個樣貌俱佳的女子,王上會如何想?故意拂逆圣意,此罪我們言家可擔的起?” “這……是為娘疏忽了,竟未考慮到這一層。”言夫人無奈嘆口氣,又看了眼跪于地上的女子,“可也不能如此委屈了季兒你啊,我兒生得如此俊朗,不求那貌比天仙,最起碼也要長得周正……” “娘怎可只看外貌。” “哦?這么說,這位姑娘家世如何?學識如何?《女誡》、《女論語》可都讀過?琴棋書畫會幾樣?” “回夫人的話,小女自小同兄長一起讀書,同一個先生教出來的,男子學什么,小女子學的就是什么。” “這……”言夫人抬頭看了眼身旁的嬤嬤,起身對言季道:“兒子,你哪里找來這樣的女子?簡直離經叛道。” 言季睨了眼地上的女子,禮數端正,不卑不亢。他也有些意外,這個女人似乎總能出人意料。 “要不你就娶了周宰相的女兒,娘已經替你看過了,父輩的恩怨不該由你們承擔,周宰相再不好,不應該一并怪疚他的女兒,周姑娘是知書達理溫厚善良的……況且宰相也有意消解此事……” “娘,”言季冷冷抽回手,“人已經帶給您看過了,兒子明日便去進宮請王上賜婚。” 消解,數千性命是他說消解就能消解的? 言夫人只能捶胸頓足看著兒子一意孤行。 陳紜覺得很無辜,又要被迫綁上一樁婚事。 今夜一定要找機會去救師兄,趕緊逃走。 “方才為何要那樣說?”庭院中,他停住步子,松開她的手。 “實話實說啊。”她含笑看他,不知道為何,看他冷冰冰的樣子她就覺得心情不錯。“言公子心情不好,可要小女子陪你飲酒?” 看著眼前的笑臉,實在很丑。 朱紅色胎記在燭燈的光線下呈現暗紅一片。她的眸子卻極好看,亮晶晶的,像揉進星火萬般。 “去將臉洗了。” 男人果然都是以色取人。 倘若她沒有這副姿容,是不是,也不會如今這般。雖不覺有過,卻切切實實為她招惹了許多麻煩。 水亭中,她彈著小曲兒,他坐在亭邊,執一壺酒,望著湖面上水波粼粼的月色。 風冷無言。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他非縱情之人,只飲了半壺酒。 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等到他醉。 “言公子,”她端起桌上酒盞上前陪他,清唱了一曲《故人思》。 浮現在腦海中的,是七哥。 真想洗盡鉛華與他天長地久,與他簡簡單單地廝守,其他的一切一切,都不曾發生。 言季站起身,凝望遠處石臺,冷眸深如幽潭,似要覽盡歲月流年。 “公子再飲一樽。” “灌醉了本公子,好有機會逃出去,是不是?”他舉起斟滿酒的杯盞,并不看她,冰冷的嗓音如含著一抹諷刺。 意圖被洞穿,她正欲搪塞,卻見他飲盡杯中酒。 下一秒是杯盞落地的清脆聲。 “來人!綁起來。” “你是想待在本公子眼皮子底下、還是去暗室呢?” 他的手指冰涼,捏住她的兩頰。 “既然答應了取悅公子,自然要待在你身邊。”面對拿著鐵鎖鏈的護衛,她忙躲到他身后。“若待在公子身邊,可否不用被綁?” 侍衛被遣下。 他回房就寢,她就跪坐在床沿邊。 “本公子不喜與人同榻。” “公子就忍心小女子受冷風一夜嗎?”雙手被綁上結實繩子,她想先施個美人計至少將這東西解了。 對方闔眸無動于衷。 怪了,他不是看上她姿色嗎,主動投懷他都不要。 “言公子……” “言季?” 竟然是翡翠,看到從男子脖子后面探出腦袋的翠綠色小東西,驚愕之余,更多居然是覺得親切。 跟著翡翠,陳紜找到冷耀被關的暗牢。 “師妹,那混蛋沒把你怎么樣吧?” 她搖頭,拿匕首打開他手腳上的鐐銬。 “師兄,你先走吧。” “你不同我一起?” 她要留下來,弄清楚葛喚之所握的秘密,齊國皇室的秘密。 只有拿到籌碼,才有不受制于冷月的條件。 她不甘于受她擺布。 也不想看到二哥與冷耀一輩子受她差遣。 她不知道,冷月真正的布局,是在言季。 她有卜算之能,倘若陳紜真被言季娶了,到時真實身份一公布,梁蜀兩國關系將勢同水火,梁陳也難修舊好。 “一石叁鳥之計,好徒兒,可別讓為師失望。”大殿中,冷月披著黑袍,指尖密信轉瞬焚為灰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