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酥糖
“見過太妃。” 穿過迂回錯落花香涌動的華府庭院,一座竹篁幽靜綠波澄明的雅潔別院,貴氣婦人正修剪花藝。見來人,臉上露出笑意,起身相迎。 綠竹行完禮,默默退居一旁。 “隴娘娘。”陳紜撲到她懷里,無比親切地喚道。 “小公主怎想到來看我這老婦,一路舟車勞頓,累壞了吧?”隴素妃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和藹道。 “昭華可想隴娘娘了。”她說著,淚水盈睫,只想到一切再也回不到從前…… 隴素妃玲瓏心思,一照眼便看出了小公主有心事,許是受了委屈,畢竟文帝已經不在。也不問具體事由,溫和寬慰著,“隴娘娘也想念我們俏皮的小公主,想念的緊,便留在南王府多住上些時日,你二哥不時也該回來了。” “好。” “二哥。” “見過南王殿下。” 陳恪一回府,便被母妃身邊的女使招了過來。 聽說他那個遠嫁梁國的九妹回來了。 母妃榻旁端正而坐的少女朝他甜甜一笑,笑意未及眼底。好像那里籠著散不去的云霧,被掩藏,被壓抑。 陳恪察人慣了,普通一個細微的表情他卻能洞出許多東西。 抿起唇角,他道:“九妹能主動來看二哥,倒是叫二哥意外。” “昭華是來看隴娘娘的,才不是看二哥。” 溫柔慈惠的隴素妃,教育出的兒子自然也都極會待人接物,鮮少與人交惡。 所以二皇子、六皇子這兩個哥哥打小帶著陳紜玩兒,一半原因在隴素妃。 她對陛下的每個子嗣都是和善的,不論對方如何對她。 后來的陳紜成日與七皇子廝混,他又忙于政事,才逐漸疏遠了些。 她幫著陳逸暗搓搓找人盯他,他也都知道。 如今這叫什么? 羊入虎口。 真正廢儲之事她并未參與,幾個哥哥明爭暗斗她絕對不真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做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只是想到她做的那些,陳紜對這個二哥洞明一切的眼神多少有些畏。 他久居高位睥睨一切慣了。 倒叫她有些如老鼠見了貓兒一般。 跟隴素妃閑話打磕,“我們晚膳吃什么呀?南歧的美食是不是跟京中不同?路上我聽人說話,口音都很奇怪,竟然辨不出說的是什么……” 人前,陳紜依舊活潑可人兒笑容明朗,胸腔里交織貫穿整顆心的痛,只在每一個輾轉難眠的夜,生生撕扯折磨著她,提醒她,一切無可挽回。甜膩的過往,她想獨占的人,必須割舍。必須。 她需要烈酒麻醉自己,一宿一宿。 任綠竹如何規勸,她沒那么容易走出來。 陳恪給她安排的房間著人以她的喜好布置,鮫幔春紗,貴氣雅致。 院中花影重迭,香氣馥郁,一池淺溪,假山矗立,溪中清澈見底,鋪著好看的鵝卵石,游著五彩斑斕的小魚。 陳紜日日從半夜坐到天明,盯著溪中倒映的圓月,能盯上好久,一動不動。 夜風夾了絲涼意,很快烏云遮蔽月亮,冰涼的雨滴滴落下來,浸潤萬物,鮮花愈嬌,綠樹更青。 陳紜病了。身體終于扛不住她的造作。隴素妃請了大夫來給她診治。 “有些傷寒發熱,小人開幾副藥,每日按時煎服,很快便可康復。” “有勞大夫。” “怎的剛來就病了,”隴素妃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頭發,少女懨紅的小臉,緊蹙的眉頭,實是惹人心疼。“綠竹,好生照顧你家公主,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劉管家即可。” “多謝太妃。” 綠竹紅著眼睛,努力忍了忍心頭酸澀。 自家主子心中的苦,只有她最懂。 傍晚陳恪提了一盒酥糖過來看她。 陳紜正在吃藥。 從前吃藥,總要胡鬧一番,叫陳逸哄喂。 現在,已經沒有那個讓她想胡鬧的人了。 喝完苦澀濃郁的湯藥,他剝了一顆酥糖喂進她嘴里。 甜甜的滋味化在舌尖,驅散那苦。 心上的苦,又該拿什么驅散。 水霧氤氳的一雙眸子看向他。 “二哥,我不要緊,休息兩日就好了。”張口才發現嗓子有些澀啞,低燒燒得喉嚨發痛。 “九妹剛來二哥這里就病了,可是南歧的水土,不適于培養嬌花?” 他自榻邊坐下,含笑非笑看著她。 感覺他話外有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