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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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那文詩。夏天到了,暑期也來了。我學的中文系漢文專業,對古代的詩詞更是癡迷。特別喜愛晚清詞人納蘭容若的那一首《木蘭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說起來,我們那家與納蘭家也有很深的淵源。納蘭的母親出身愛新覺羅皇族,曾祖父金臺吉是我們葉赫部的貝勒,其妹孟古格格即是皇太極的生母。 我時常覺得自己冥冥之中與他們有這千絲萬縷的聯系。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看曹雪芹著的《紅樓夢》,學著故事里的jiejie們將書卷成圓筒狀,反剪雙臂于后,搖頭晃腦,有模有樣的讀書,念詩。父母見我如此喜愛詩詞,遂找來一些老先生教我。我個人比較喜歡信手拈來的意境,時不時的寫一些清新溫婉的小詩,在家人面前朗誦。哥哥們嘈笑我無病呻吟。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東西,也有不喜歡不按常規的叛逆。因為唐詩宋詞的格律要求嚴格,在字數、句數、押韻、平仄、對仗等方面更是讓我產生了逆反。念中學那幾年,更是見著詩詞就頭疼,哥哥們指著我笑是傷仲永,于是越發的不愿去觸碰詩詞。父母以為我就已經放棄,也就不再逼我吟詩作對。哥哥出國后這件事就成了家里不可提及的禁制。 高中二年級的某一天,在家翻書時無意翻到兒時的詩稿。 少兒不知愁, 只因愛書樓。 墨香詩詞艷, 醉在字里頭。 如癡梯上立, 不肯返層樓。 我想了想,大約是小學三年級寫的這首《愛書樓》。何時將它夾在書里的我已記不得,只知道讀完后那蟄伏的靈感再度引爆,深悔自己怎么就輕易的丟下它。爸爸回來,我讓他陪著我找以前讀過的詩書和記過的筆記。他擔心我的頭疼又犯,又反復確認了好幾遍,我點頭確定自己愿意打開這塵封的記憶。我知道青春叛逆期這幾年,各種作給父母添了不少愁緒,他們擔心我哪里又出來狀況。當我將那首夾在書里寫在白紙上的《愛書樓》遞給他,他才明白那時的我又回來了。顧不上疲憊,拉著我去了儲物間,他說他將我兒時的詩詞精心收藏,相信總有我會再回到這里,拾起這份美好。 我不知道父母親為我所做的一切,曾埋怨他們逼迫我做不愿意的事。眼前的書稿,還有生氣撕毀的書,父母親也一一將它們修補好。 “對不起爸爸,是詩詩太任性,以后再也不會這樣了。謝謝您還給我留著,我以為它們已經不在了。”眼里全是淚水,幼年時一點一滴的成長就是父母的全部驕傲。我的任性讓父母,親人為此付出太多,我錯了,錯得離譜。 “怎么舍得丟?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成長經歷,我和mama知道咱們的詩詩一定會再次愛上詩詞,你要成為一代大詩人才是頭等。呵呵!” 剩下一年的時間,別的同學都在努力備戰高考,我卻如癡如醉的愛上詩詞。在校刊上發表過十幾篇散文詩歌,甚至被學校推薦到市里的《萌芽文學》上,一時間控制不了翻滾的靈感。在填寫高考志愿時,第一志愿填的清華大學中文系。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父母偷偷召回哥哥準備給我驚喜。我一點不覺得意外,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鎮靜得讓他們吃驚。 大三了,家在上海的羅婷婷約我同她返家,據說她家離徐志摩故居很近,我瞞著父母與她去了上海。 徐志摩故居是徐志摩與陸小曼婚后短暫居住地,是一幢中西合璧式的小洋樓。主樓底層兩側有徐志摩家世、生平及思想和文學活動陳列,以展示詩人短暫而絢麗多彩的一生。故居建筑面積不大,前后兩進,主樓三間二層,前帶東西廂樓。后樓亦三間,屋頂有露臺,可以上去。有武俠教父金庸的手書“詩人徐志摩故居”,我對婷婷提到,金庸是徐志摩的表弟,婷婷癟癟嘴,說她又不是白癡。好吧,不和她拌嘴,我看我的。另一邊墻上有臧克家題寫“志摩故居”。也有鮑賢倫寫的五言對聯:“煙光隨地盡,水色到天無。”正廳東廂房西墻上懸掛一幅徐志摩與印度詩人泰戈爾兩人在傾心交談的油畫作品,和一些徐志摩的黑白照片。半天時間不到已經沒有可看的地方,婷婷悄悄告訴我帶我去吃同濟大學附近吃上海的小吃。這個我舉雙手同意,也是我最期盼的。家里除了阿姨精心烹制的美食,父母都不讓我吃零食。他們說是為了我的身體好,我認了。學校,家里兩點一線,逛個商場也是直接去門店,試穿好就回家。所以,這一次上海之行是我長到二十歲第一次離家。 婷婷伸手招來出租車,告訴開車的師傅去同濟大學的北苑食堂。出租車師傅很健談,問我們是不是那里的學生,婷婷回答我們是去吃美食的。師傅笑著介紹,在國康路的西北食堂不錯,二樓是茶餐廳哦,可以點菜。一樓是各地風味小吃,有冒菜,rou夾饃,刀削面,據說口味相當正宗。再有就是如果喜歡甜品,那就是思蜜客蜜釀酸奶店,位置在游泳館前的草坪上。店里主要是賣酸奶,雙皮奶,蛋撻。 可是,師傅說的這些吃食我連聽也沒有聽說過。婷婷與師傅聊得開心,說到國康路黑暗料理是她很喜歡的是一個熱干面,仿佛止不住口水流了一裙子。 “對了,詩詩,還有文心茶食,匾額是賈平凹寫的哦,環境不錯,特色菜是葫蘆雞,燴麻食,岐山臊子面,貌似適合你這樣的大小姐。”她又取笑我。 “那我們就去那里吧,我請客。”感謝婷婷帶著路癡的我。 “好啊。哦,那你今晚就住我家吧,明天再去找酒店,如何?”婷婷建議我住在她家里。從小一個人住慣了,從未與同學一起住過。原本打算上大學時住學生寢室,母親同我一起去見到寢室環境,堅決不同意我搬進去。今天終于做了好多個第一次,第一次離家,第一次吃外面的零食,第一次與同學住一間屋。 “好的。”心里涌出莫名的歡喜。到了地方,婷婷告訴我她要付車費,我付飯錢,我回答都讓我來付吧。 同濟大學的土木工程學院是國內最好的王牌,聽大哥提到過。因為他的幾個中學同學就在同濟大學,約好畢業后一起開創他們的新時代。年輕人有理想,有抱負就是好。我和哥哥們不同,只想做詩人,在詩詞的海洋里徜徉。 文心茶食環境很普通,主要是適合附近的學生消費。看著紅紅綠綠的食物,我的口水饞得嘴里也包不住。婷婷問我想吃什么,我不知道,讓她點她愛吃的也給我來同樣的就好。她狡黠的說,我們點幾道不一樣的東西,組合著吃。 “組合,怎么組合?我聽你的。”好奇她說的組合是什么意思,等服務員端上來,我才知道她說的意思。 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托著托盤,送來我們點的菜,報上菜名,輕聲告訴我們菜齊了。葫蘆雞,臊子桂魚,水盆羊rou,rou夾饃。他的聲音讓我聽著耳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不經意的一眼,讓我們勾起了回憶,再續前世的緣。 我的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從不知道還有這些菜美味可口的菜肴。結賬的時候,我掃不了碼,只好問他可不可以刷卡消費,他彎下腰說可以。領我去吧臺,在結算費用時悄悄告訴我,今天可以打九折。善意的笑臉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忽然問他:“我們是不是哪里見過?” “同學你也是同濟的嗎?是哪個系的?”他接過話題問我。 “我,我不是這里的學生,我在北京,我和同學來吃東西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竟結結巴巴的說了一段。 “北京上大學嗎?北京很好啊。好了,同學請收好你的卡,謝謝,請再次光臨。”他雙手遞給卡和賬單,我摸出衣兜里剛才乘坐出租找補的零錢遞給他。 “同學還需要什么?”他詫異的看著我。 “我,我不是,我只是。哎,這是給你的小費。”我做了什么,話也說不明白。 “謝謝同學,我們這里不收小費。”他深深的梨渦淺笑,讓我心跳加速。 “不,不收小費。哦,那,那可不可以明天陪我去個地方。放心,我會付你工資……。”我的天,嘴完全不受大腦控制的胡說。 “這,同學你要到什么地方去?我可以給你指路,至于工資就不必。”他看著我的眼睛,我渾身發熱。 “我,我也不知道。”低下頭心好慌亂。 “詩詩,你干嘛?結了賬沒有,我們走吧。”婷婷從身后過來。 “結了,走吧。”我轉身拖著婷婷就走。 “呃,同學你等等。”那個男孩叫住我們。 “什么?”我停下來。 “你的零錢,請收好。這是我的電話,如果你真需要向導,就打給我。”他將錢和紙條一并放遞給我。 “慢走,再見!”禮貌的聲音透出修養。